12 拒絕要狠一點

司徒卿語的時間安排大概是所有學生的模板了，拿放學這段時間來說。回家做完作業之後（如果沒有朋友聚會的話），接着去學校的操場跑步，耳機裏放着英文聽力。不出意外的話，接下來便是預習功課，晚餐，課外書時間，十點前睡覺。早上六點起床背誦語文和英語。

和陸洺相比，她在學校之外花費的學習時間并不算多，不像他還會挑燈做題，她不喜歡熬夜，她覺得最重要的學習時間是在課堂上。

盡管她一直都按照自己的計劃嚴格自律的完成，但總會有意外情況發生，例如每次跑步的時候，總有人過來搭讪，讓她無法全心投入。這一天也是，她剛剛跑完，正扶着膝蓋休息，一瓶水便遞了過來，不算陌生的面孔，已經堅持一星期送水了。

卿語照樣微笑拒絕：“不用了，謝謝。”

“司徒同學，你的耐心真是超出我的想象。”

“這句話原封不動的還給你。”

她摘掉耳機往前走，那人又跟上來，“你從來不會狠心拒絕別人嗎？”

“你被別人狠心拒絕過吧。”

“哈，猜中了。不過別轉移話題，你能安穩到今天，只是你幸運而已。”

卿語正用紙巾拭汗，聽到這話奇怪的轉頭，剛剛運動完，零星的汗珠更顯得皮膚光滑如上好的瓷器，清澈的眼神望向他，“你什麽意思？”

那人被她的眼神擊中，果然是美女啊，都不忍心說出口了，但想了想，還是全盤托出，“你自小就應該追求者不斷，其中有對你死纏爛打的嗎？”

她想了一下，“沒有。”

“所以是你幸運，沒有遇到難纏的對象。但是下一次拒絕，要狠一點。”他一邊說一邊向後退，“世界上沒有完美的人，你真的不用那麽苛求自己。”

卿語感覺內心有什麽東西被煽動一下，但很快□□場上的夜風掩蓋，呼呼的吹往別處。

回家的路上，遇到住在一樓數學老師的妻子，她正拎着一籃子菜準備上樓，和卿語熱情的打招呼，卿語要幫她拎着，她笑笑拒絕了。

兩人一同上樓梯，阿姨突然轉頭對她道，“卿語啊，你也知道妞妞今年要考高中了吧。這個孩子的成績啊，其他的都好，就是英語絲毫上不去，我和他爸爸無法幫她，孩子自己也着急啊，她一直拿你當榜樣，以後要是能考到和風一中就最好不過了。”

要是真着急，幹嘛不請家教呢？自己都是做老師的，請家教還不簡單？卿語已經猜到是什麽事，她自小就住在教師公寓，可能在別的同學眼裏，老師都還裹着一層神秘面紗，但對她而言，老師和其他的普通人沒什麽區別，也會為生活的許多事煩惱，争執。更多的，便是斤斤計較。看重自己孩子的教育，卻連一分錢都不肯多花，這樣的人她也見過不少。

她已經做過太多次免費勞動力了，一開始覺得新鮮，老師的孩子大多聽話，也很聰明禮貌，自己還能複習以前的知識，但次數多了便有些倦了。何況她現在已經是高中了，自己尚且學業繁重，最重要的是，她希望的學習扶持對象，是她現在的同班同學，而不是以前爛熟于心的小學知識。

但大家都是鄰居，不能直接說她不想去，不，就算面前求她的是陌生人，她也無法果斷拒絕。像剛剛那個人說的，她就是無法心狠的。

她捏着耳機的一端，臉上露出得體的微笑，“張阿姨，我也想幫您，但我爸爸那邊，他把我這上半年的學習計劃都制定好了，我真的沒有多餘的時間。而且斷斷續續抽出幾天，對妞妞的學習也沒多大幫助不是？”

拿爸爸擋箭牌，張姨也無話可說，只得點頭，“那也是，你現在都高中了，肯定很忙，你爸爸，對你也真上心啊。”

“是啊，他自己忙，就不想讓我也閑着。”她調皮的做了個鬼臉。

回家的時候，媽媽問她怎麽這麽晚，她實話實說。

媽媽點頭：“拒絕得對，她那人就是舍不得花補習費，都問了一大圈才找到你，估計也沒抱多大希望，不然她可沒那麽好打發。”

爸爸沉吟了一會道：“好好跟她說了嗎？沒說什麽任性的話吧。”

卿語愣了一下，繼而搖頭。

晚上入睡前，她又想到操場上那個人，他真的連續跟了她一星期，今天應該是打算放棄了，是她沒有狠心拒絕導致的嗎？

如果換作暮苼，早就一腳踢過去，大叫我不喜歡你之類的。大花呢，大花雖然花心，但要是她不喜歡的人，她也會惡狠狠的拒絕。只有她一個人這麽心軟嗎？不，狠不下心和心軟不是一回事，前者是禮貌，後者是個性特征。

她在一個禮貌為上的氛圍裏長大，習慣于這樣的待人接物，連父母生氣都只是冷戰，從不會大吼大叫，更別說砸東西了。父母秉持着潛移默化的教育，不會說你該怎樣怎樣，或者說那樣不好。他們以自己為模板，她只要有學有樣，連分辨都有了參考。

所以她才喜歡暮苼和大花吧，她們倆身上都有一股熱鬧親近勁兒，在她們面前很容易放松，這不與她自小接受的教育相悖。她只是需要那樣放松的氛圍。

不用苛求自己嗎？她看向自己手中的醫學書籍，又長長的嘆口氣，真的好難啊，她看了一遍便想放棄，陸洺到底是怎麽堅持下來的呢。但正因為他堅持了，她才更不能放棄。以完美為目标，也沒什麽不對吧，想到這裏，她又全心投入到書籍中去。

這一天放學，我到大川的學校找他，特意換掉了校服，老師曾警告我們不要與隔壁一中的學生往來，自然隔壁一中對我們學校的學生也沒啥好印象，除了那個萬人迷陸洺。

我帶着鴨舌帽沿着小路走，以前來過幾次，知道這裏有條近道，到了和大川約定的地方，我發了一條信息給他，接着坐下來耐心等，木椅的旁邊是一棵巨大的木棉樹，我正準備拿出耳機聽歌，突然傳來一陣悠揚的小提琴聲，我放下耳機，起身四處看看，發現就在木棉樹的左邊，在教室的，窗口一個穿白裙的長發女孩正在拉着琴。

一曲終，我忍不住給她鼓掌，她擡頭向我這邊看來，我不禁呆住，好驚豔的一張臉！像是畫裏的人物，而她臉上的可愛表情，更像是發現了什麽奇怪的事。

我對她擺手問好，剛要說幾句贊賞之類的話，窗簾卻突然拉上了，打擾到她了嗎？我自讨沒趣，轉過身拍着手繼續等。一會兒大川氣喘籲籲的跑過來，一邊拉開書包鏈一邊道：“不好意思啊暮苼，今天語文老師不知道抽什麽風，非要檢查完背誦才讓走，你來多久了？”

“沒一會。”

“那就好，等一下啊。哎，我明明記得我放在書包外層的啊。”他半個腦袋都塞到書包裏去了。

他坐下來繼續翻找，我一邊安慰他別急慢慢來，一邊四處看看，突然發現那窗簾又被拉開一邊，我剛剛和那美女的眼神對上，她又“刷”的一聲隔絕了外面的世界。

“真是奇怪的人。”我嘀咕道。

“啊，找到了！”他将一個沒有任何外包的白殼CD遞給我，“不知道怎麽藏到裏面去了，咦，你剛剛說什麽？”

“哦。”我接過來，指了指身後這棟樓，“這裏是你們的音樂教室吧，剛剛有人在拉小提琴，蠻好聽，就是人太害羞了點。”

他奇怪道，“沒有啊，我們的音樂教室搬走了，這裏早就空了，你也不看看這棟樓有多破！”

“那怎麽還有人在這練習？”

“鬼在這兒練習，你頭昏眼花了吧，這棟樓學校馬上都要拆除了。”

“不可能，我難道耳朵和眼睛同時壞了？”我指了指那邊的窗口，“就是那個黃色的窗簾，那裏明明有人在的。”

“你看到了？”他的眼睛不知為何有些驚恐，“你看到那黃色窗簾後面的人了？”

“啊，怎麽了？還是大美女呢，是不是你們學校的校花啊。”

“我沒見過，只聽過她的傳說。暮苼，你可要小心點了，趕緊忘了這件事吧，也別和任何人說，省得惹來禍端。”

“為什麽？”我心裏咯噔一下。

“因為，”他下意識壓低聲音，“向她告白的男生會來找你麻煩。”

“我······”伸手就要拿光碟揍他，他嘻嘻哈哈的往後躲，“你這運氣可不是蓋的啊，多少人想一睹我們校花的芳容，都沒能見到，你還聽到她拉琴了。”

“她在這裏上學，為什麽見不到？”

“只是有時上課而已。平時呢，哎呀我這也是聽別人傳的，不知真假，還是不說了。你趕緊的，回去把功夫練好了，我就放心把我表弟交給你了啊。”

“我管他做什麽？他人高馬大的，還需要我照顧？”

他看着我連連搖頭，“還沒開竅啊，還沒開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