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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易斯是一個創業公司的總裁,但大部分時候都過得很自在。
起碼在旁人眼中,他是應該很自在的。
但劉易斯其實是個工作很努力的人。
然而,當你不掙錢的時候,你的努力看起來都很可笑。
劉易斯是這麽想的。
他想,自己在哥哥的眼裏一定是一個很可笑的人。
劉易斯翻着桌面上厚厚一疊的圖冊,微微一嗮。
說到底,他還是想要得到家人的認同。
助理敲了門進來,跟劉易斯說:“有一個叫Oliver Yang的人來了,說是您的舊同學,想來見你。”
“Oliver Yang……楊橄榄,是嗎?”劉易斯笑笑,說,“我記得了。讓他進來吧。”
楊橄榄确實是劉易斯以前的同學。這個名字也挺特別的,劉易斯确實沒忘掉。再說了,楊橄榄本人也足夠特別,頗富才華,聽說畢業之後去了大公司工作,現在和劉易斯一樣在創業。
楊橄榄穿着一身休閑衫,背着一個寬松的rockstud彩色郵差包,笑盈盈地走了進來。他的眉眼都很清秀,比以往多了幾分成熟。
“橄榄,坐啊。”劉易斯很客氣地請楊橄榄坐下。
楊橄榄坐下之後,便和劉易斯笑着說:“你這工坊好氣派啊!和迪奧的規模也差不多嘛!”
“那可不敢當。”劉易斯笑着說,“你看起來也很精神,比起以前更成熟了。我差點認不出來。”
“這話說得。”楊橄榄從郵差包裏拿出了一個小冊子,遞到了劉易斯面前,說,“我的眼拙,但是你的眼睛很銳利的,你要不要看看這幾個顏色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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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易斯臉帶微笑地接過了冊子,發現冊子上都是一些色樣。他點點頭,說:“很好,顏色很正。你在做這個染料嗎?”
“我是做代理的。”楊橄榄笑着說,“我知道Lewis你一直都是沒有架子、做人又爽快的。所以不和你繞圈子。我就是聽說你和之前的‘蠟冬染料廠’合約快到了,特意來撬牆角的。”
劉易斯忍不住笑了笑:“你也太爽快了些……”
“可不是嘛,老同學,你都知道我性格一向如此的。”說着,楊橄榄一笑,露出白色八顆牙齒。
楊橄榄這人确實很有意思。他說話帶着點油滑的江湖氣,但長相卻相當清秀,娃娃臉,淺淺梨渦,圓碌碌的眼珠子,很靈氣的一張臉,和他講話的風格形成一種強烈的反差。
“我很高興你來找我。但其實我和‘蠟冬’的合作一直都沒什麽問題的。”劉易斯說。
“不一定是沒問題,可能是你沒發現呢?”楊橄榄從郵差包裏又撈出另一本冊子,遞到了劉易斯面前。
劉易斯将冊子接了過去,翻看一看,眉頭微微皺起:“這是……”
“這些都是真的。”楊橄榄說,“你不信可以叫人去double check。”
“我會的。”劉易斯将冊子合上,“謝謝你的提醒。”
楊橄榄笑着将背脊往椅子上依靠:“那我是不是應該走人,然後等你回複?”
“你可以這樣。”
“又或者,”楊橄榄看了看腕表,“這個時候,我們可以一起去吃個飯?”
“這也可以。”劉易斯微笑回答。
楊橄榄和劉易斯便一起出了門,去了附近一家餐廳用飯。在吃飯的時候,劉易斯原本還擔心楊橄榄會繼續為染料廠的事情游說,但沒想到楊橄榄對此是只字不提。
這反而讓劉易斯有些沉不住氣地問道:“那些資料你是怎麽弄來的?”
“诶,你怎麽回事啊?”楊橄榄一邊切着牛排,一邊用教訓的口吻說,“吃飯就不要談公事,不然會消化不良的。”
“是,”劉易斯笑了,“My bad。”
楊橄榄便笑笑,說:“是啊,you bad bad。”
劉易斯便又問了幾句楊橄榄的近況。
楊橄榄便嘆了口氣,說:“我之前去了夔龍集團那兒做事情……”
“那很好啊……”劉易斯說,“那是一個很大的時尚集團,手握非常多的資源。”
“是這樣沒錯,但是我志不在此。後來我就去創業了,”楊橄榄笑笑,“可惜,時運不夠,撞板多過吃飯。”
劉易斯笑了,說:“是麽?不會吧?”
“你是少爺仔不知道民間疾苦。”
劉易斯經常被人揶揄“富二代不知艱難”,因此也不是特別在意,只說:“也許吧。”
“你不服氣,對不對?”楊橄榄帶笑瞄着劉易斯的表情。
“并沒有。”
“你分明就是不服氣,你是不是覺得自己也很努力,憑什麽我覺得你不知道艱苦?”
劉易斯笑而不語。
楊橄榄便又說:“我知道你有一次在國內辦展,展覽上有一面牆,裏面有一個裝飾是歐洲大孔雀蝶的标本?”
劉易斯反而有些訝異了:“你注意到那個?”
那個标本放在展覽的一個不起眼的角落,一般人是不會注意到的。
“我注意到了啊!”楊橄榄笑笑,說,“那我問你,你知道你就這樣随便擺在角落的一個标本,從歐洲運過來,需要跟多少個政府機構打交道才能拿齊必要的信用證、保險單、訂單、衛生檢疫證及其他相關文件?”
劉易斯噎住了。
“至少要和25個機構進行200多次的溝通……如果是我的話。”楊橄榄指了指自己,“但是如果是你,你根本啥都不知道就把事情給辦妥了。然後說,嗯,我要一個标本,就放這個角落。”
劉易斯忽然想起了今天修斯送來的那兩捆布料。
修斯說了,貨運公司送來的成噸的貨物,都被海關扣押了。這證明,應該還有許多其他公司的貨物被扣在了那兒,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才能拿到貨物。
而劉易斯,像是楊橄榄說的一樣——“根本啥都不知道就把事情給辦妥了”。
還有,劉易斯的服裝品牌總是毫無意外地能拿到黃金地段商場的好鋪位,還有很長的免租期……諸如此類的,他要辦品牌,确實比許多許多的人都要少許多許多的阻力。
“你是對的,”劉易斯笑得有些苦澀,“我确實是少爺仔。”
楊橄榄笑着說:“是啊,這是好事情來的。我盼都盼不來。”
劉易斯卻說:“那你現在呢?不創業了?”
“再積累積累吧。錢是其次,人脈真的很重要。”楊橄榄說,“所以你看,我不是來找你做朋友、套近乎、攀關系來了麽?”
劉易斯也是忍不住笑了:“是的,橄榄。”
楊橄榄便說:“那你願意和我做朋友麽?”
“我願意。”劉易斯笑答,“樂意之至。”
楊橄榄是帶着染料廠的任務來的。劉易斯也讓人去查證了一番,助理很快給了答複,證實楊橄榄帶來的資料是真實可信的。
原來,劉易斯是一個環保主義者。當初他去“蠟冬染料廠”巡查的時候,“蠟冬”确實是使用環保工藝的。然而,只有在巡查的時候。平時,那些環保的機器都不被使用,他們為了成本的問題,一直都在用高污染的老工藝來出貨。
助理又說:“關于楊橄榄代表的那家染料廠,我們也去查過了,确實是比較符合我們品牌的環保理念的。但是……原料價格方面也會比較高昂。”
“我明白了。”劉易斯說,“只要符合生産要求,價格的問題是可以談的。”
但無論怎麽談,都會比“蠟冬”的貨價只高不低。
劉易斯想起自己當初聯系國外絲綢廠家的時候。他好不容易得到了百年織造廠的認可,能夠得到全球最頂級的絲綢的供貨。助理卻一臉猶豫地說:“可是,這些織造廠的貨物比我們之前合作的廠家還貴五倍。這樣不是等于大大提升了成本嗎?”
劉易斯對此也有片刻的遲疑。
當時,他對絲綢的要求很高,一直不滿意原本的供應商,所以跑去意大利的科莫尋求那邊頂級絲綢廠的合作。軟磨硬泡,每季度帶着圖冊去找廠家講理念,好不容易才打動了對方。沒想到,還有一個成本的問題……
那個時候還是創業初期,錢燒了許多,但收益卻是杯水車薪。
劉易斯在家裏獨坐着,思考着自己做這個生意的意義。
修斯從外頭回來,見劉易斯在客廳呆坐,便笑問:“怎麽了?”
劉易斯定了定,說:“我……好像要花更多的錢了。”
“哈哈!”修斯哈哈大笑,“真感動,我弟弟終于知道自己花很多錢了。”
劉易斯感到羞恥,他覺得自己遭到了兄長的嗤笑。
修斯卻拍了拍劉易斯的肩膀,說:“你是劉家的少爺仔,不要怕,花,盡管花!”
劉易斯卻說:“要是說帶着行樂的目的去花錢就罷了。這是做生意,賠錢也無關系?”
“現在哪有人創業不虧錢的?”修斯說,“不賠夠一個億不用告訴我!”
結果,年底結算,賠了兩個億。
修斯也有些吃驚呢:“真賠了上億啊?”
修斯的助理點點頭:“是啊,你真的打算讓少爺仔一直做這個嗎?”
“不然呢?”修斯說,“你看,其實能賠那麽多也不容易的。”
修斯的助理點點頭,又說:“對了,Mike Yu的項目虧損了三千萬。”
“垃圾。”修斯冷笑,“叫他寫辭職信吧。”
修斯的助理點頭:“嗯,總裁說得對。”
到了第二年,修斯的助理跟修斯彙報:“對了,少爺仔的公司今年虧損1.5億。”
“啊,那不是虧少了嗎?”修斯說,“有進步,給我開一支香槟吧。”
修斯的助理咽了咽,說:“至于Alexandra的項目,也比上一個季度虧少了一個億呢。”
修斯說:“那我少罵她一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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