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游玩得有些樂不思蜀的楚殣終于記起來家裏還有一大攤子事等着自己回去處理,再這麽潛逃國外,指不定楚老爺子會不會派一群僵屍來抓人……

“欸,我差不多該買機票了啊。”楚殣覺得自己對身旁日理萬機卻同樣在英國浪費生命的齊家主有提醒義務。

要不是當初被沙利葉擺了一道陰差陽錯來了這裏,他可本來打算這輩子和齊家,乃至整個中國北方保持距離。不過齊淮遠雖然在自己這裏吃了大虧,但目前來看應該是冰釋前嫌不打算追究什麽。在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楚老四看來,這種不尴尬也不太過親密的關系剛剛好,只是這些偶爾的越界讓楚殣有點慌。

什麽問世間情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許,或者那些抛下一切追求愛情的私奔,都是書裏才有的情節。楚殣這人看上去灑脫,其實現實得很,讀書的時候大道理一堆,遇事就寧願當個縮頭烏龜。當初楚殉從孫輩裏選繼承人的時候根本沒考慮過自家老四,歷史上的偉人大都是心狠膽大的枭雄,楚殣大概也就只能像那些被史書評價為仁厚優柔的知名太子們那樣,要麽被叔叔兄弟篡位了,要麽被外人聯合搞垮了。只可惜最後老天不開眼,硬是給楚殉留下了最不适合的這麽一個老幺,雖說他這些年一直在指導鍛煉這小子,可性格裏的東西還是改不了。

在楚殣看來,他不可能因為齊家抛下自己家族和朋友,那還是早斷早省心好了。何況愛情這事,不過是多巴胺和荷爾蒙的綜合作用而已。

換個人做一樣的事,老子同樣會心動。楚殣自我安慰,試圖驅散心底那一絲別的聲音。

“嗯,是該回去了。”

“對了,你陪那群鳥人轉悠了一大圈,他們到底答應你什麽了。”楚殣對于齊淮遠當初居然會和撒旦合作感到十分不解。在他看來,齊家一開始和英國人的對抗就來的莫名其妙,最後的和解也和得莫名其妙。誠然,丘吉爾說了世上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但要想打動齊家主,這利益可太大了吧。

齊家那是什麽地位?從部落聯盟時代就曾經是天下之主,千年繁華煙雲過眼,現在就算再不濟,也不會随随便便被人收買。

齊淮遠瞥了他一眼,卻沒有回答。楚殣眨了眨眼睛,意識到自己可能有些唐突地問了一個涉及機密的問題……畢竟他回去了還是和毛線走得很近,雖說他對自己的人品有信心,不會随便亂說,可人家憑什麽信他?

楚殣有些許的尴尬地笑了笑:“算了算了,反正和我也沒關系……”

“那倒未必。”

這個顯得有些奇怪的回答讓楚殣略感不安,這種不安在羅斯切爾德家族親自派人接他們回西安時變得更加強烈。

“我有說過要去西安嗎?”楚殣警惕地向後退了一步,順便觀察了一下四周,僻靜的角落裏并沒有其他人,除了齊淮遠和那兩個黑西裝黑墨鏡打扮得像邦德一樣的英國保镖之外,視線範圍裏只有五百米外的湖邊似乎有幾個行人。

“楚殣,我放過你一次了,”齊淮遠一改此前順從的樣子,像是從家犬變成了野狼,“我可沒有七擒七縱之德。既然你來見我了,想走就沒那麽容易了。”

“……”意識到事态發展不太對的楚殣在心裏把沙利葉全家問候了個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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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逃跑的用處可能不太大,楚殣還是本能地轉身想去引起路人的注意,免得就這麽悄無聲息地被綁走了。

齊淮遠不急不忙地跟在楚殣身後,保持着一種貓抓耗子的神态,只是在楚殣跑出五十米之後将右腳重重地踩在了地上。

後土之神平定九州執掌山川,地脈由是猛然震動,發出隆隆之聲。劇烈的晃動使得楚殣腳下不穩險些摔倒在地,遠處的行人也以為發生了地震,吓得四散而逃。

“你不是問我,魔鬼答應了我什麽嗎?”齊淮遠笑了笑,“他們答應,替我效力。”

楚殣聞聲回過頭,正對上沙利葉赤紅的雙目,渾身血液頓時如同凝固了一般,身體也不聽使喚似的動彈不得。

“這樣強人所難可太不紳士了。”沙利葉那雙“邪眼”又恢複了人畜無害的灰色,還故作為難地感慨了幾句,“齊家主,感情的事可強求不來。”

齊淮遠瞥了他一眼,壓根沒理會這個虛僞的魔鬼,上前去扛起了楚殣就走。

被塞進車裏的楚殣只能用眼神表示自己的憤怒。

沙利葉狡猾的眼珠子轉了轉,重新給了楚殣說話的能力。

“你到底想幹嗎?”楚殣盡可能用一種冷靜的語氣發問。

“帶你回齊家。”

“你腦子壞掉了嗎?我爺爺不會同意的,我也不可能和你走。”

“我做我的事,需要別人同意嗎。”

這什麽強盜邏輯……楚殣氣的翻白眼,卻又什麽也做不了。

“你這是非法拘禁!”楚殣說完就覺得和這個法盲講法可能沒什麽用,只能換一種路子,“這都什麽年代了還來強搶那一套?咱們好聚好散不行嗎?非要弄得大家都難堪?”

可是任由楚殣好說歹說,齊淮遠還是一副王八吃秤砣鐵了心的樣子,絲毫不為所動。

“齊淮遠。”楚殣終于真有了幾分動怒的樣子,“你要是亂來,我們就真掰了,楚家也不會讓你好過的。”

“随便,”齊淮遠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覺得我在乎嗎?”

“行吧,算我眼瞎看錯了人。”楚殣看出來這事是沒得談了,于是也就不再理睬,擺出一副任人處置的樣子。

齊淮遠在英國浪費了太多時間,一回國就被絆住了腳,只是派人看着楚殣,自己則不見蹤影。

楚殣在鹹陽的那處宅邸裏枯坐着,門外有守衛,四處有暗崗,就憑他那三腳貓的功夫,插上翅膀也飛不出去。

“诶呦呦,楚家主,好久不見了。”孔昭笑吟吟地從門外踏進來。

楚殣在心裏早就把他和齊淮遠歸為了一丘之貉,只是鄙夷地斜了他一眼。

“火氣這麽大幹嘛呀。”孔昭幹笑着摸了摸鼻子,神秘兮兮地坐下來,“我聽說,是淮遠把你抓起來的?”

“你說我不就被些破事絆住了腳沒跟你們去北歐和蒙古嗎?咋一轉頭養的豬就拱了別人家的白菜?當初淮遠從蒙古回來就魂不守舍的,我還在納悶,不就被常家擺了一道嗎,至于麽。這麽一看,原來是孩子大了有了自己的心思了,看上別人家的少年郎了。”孔昭翹着二郎腿啧啧感慨,活像一個欣慰的老父親。

“你到底要幹嗎。”

“嗐,我能有什麽事,就是來勞您尊駕挪個地兒。”

楚殣腦海中瞬間閃過各種地牢之類的情景,目光機警而狐疑地看着孔昭。

“欸呦喂我天,我還能把你吃了不成,看你給緊張的,我要敢吃了你,那淮遠還不得吃了我。”孔昭起身像趕小雞一樣揮着手,“放心跟我走,咱去個隐秘又安全的地兒”

對齊家來說,最為隐秘且安全的地方在哪裏?楚殣心中隐約有點數,在看見熟悉的骊山之後才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只是上一次他來這裏時,骊山裏的阿房宮只是一片廢棄多年無人問津的宮殿,如今卻守備森嚴,十步一哨。

大山深處易守難攻,又是齊家盤踞千年所在,即使楚殉知道自家孫子在這裏,也沒法再随便潛入。

“用這麽多人看着我?你們不覺得浪費嗎?”楚殣在入口的高臺上看見下邊巡邏的守衛,默默記下來這些人的位置,嘴上卻還在嘲諷齊家。

“您太看得起自己了,”孔昭打趣道,“看你,倆人就夠了。”

渭水之上那座的橋梁被路卡隔成了兩部分,孔昭自然是沒受到一點阻攔就被放了進去。

“我一直很奇怪,孔家在怎麽說也是天水望族,怎麽就給齊家鞍前馬後了。我看你不像孔家主的兒子,倒像齊家主的管家。”

“哦?辰溪和沅陵不也渾然一體嗎?”

“那是因為我和毛線關系好。”

“所以我也是因為和淮遠關系好啊。”孔昭回答得理所當然。

“會有人和他關系好?”楚殣一臉不信,齊淮遠那厮的脾氣秉性,能有什麽發小才怪。

“怎麽了?淮遠除了脾氣暴躁了一點,行為沖動了一點,性格孤僻了一點,手段強硬一點以外……唔,好像是沒什麽優點啊。”孔昭似乎真的認真思考了起來,連腳步都慢了幾分。

“……”

“诶呀,這小子小時候還是挺可愛的。”孔昭再次露出慈父般的笑容。

“我看你是母性光輝泛濫吧。”楚殣嘀咕了一句,不再理他。

阿房宮中的一磚一瓦都刻着歲月的痕跡,不同時代的修繕留下了各種風格迥異的建築特色。

“看見那兒沒有,正兒八經的漢瓦當,在楚漢争霸結束後天下大定時修過一次,那片瓦一直沒人敢動,保存得不錯吧。”不甘寂寞的孔昭主動擔當起導游的義務,“那片兒,晉宮,那房梁都是唐代重修的。”

近代曾有日本學者斷言,中國已經不存在唐以前的木制建築,要看真正的古建築得去日本奈良。後來梁思成先生走遍祖國大江南北,找到了數出唐代古寺廟,證明了中國建築文化的正統傳承。

即使是在這保存相對完好的古老宮殿群,脆弱的木結構也難以抵擋歲月侵蝕,千百年來幾經修繕。可是它同時也保留了最多的秦朝遺跡,又兼具歷朝歷代之特色,自然蔚為大觀。

即便看過阿斯加德輝煌的金色城市,蒙古帝國富麗神秘的龐大陵寝,乃至天國聖潔的圖景,楚殣還是忍不住為一代秦皇的大手筆而贊嘆。

如果他此時不是受人拘禁,在這充滿恢弘古韻的宮殿裏住着實在是種享受。

“其實這裏過去一直是有人在用的,只不過到了淮遠掌權之後才廢棄了,所以很多宮室都沒有打掃清理過,楚家主還是不要随便亂跑比較好,”孔昭笑吟吟地把他帶到了住處,“說不定會鬧鬼哦。”

楚殣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壓低聲音故作恐怖的樣子。

“我走了啊,”孔昭踏出去一只腳,又像想起了什麽似的轉過頭,“對了,還是別老想着暴力反抗什麽的吧,不然吃了苦頭別怪我沒提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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