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章

傳說聚魂石乃是天上星宿下凡應劫時所化，當它們落入凡間，分解成無數塊時，其狀猶如碎星屑，上面蘊含着溫潤的光澤。

它們墜下的地方名喚落星墟，與聚魂石的來歷遙相呼應。每十年一次的秘境之行，人物不同，任務也不盡相同，對于此次的各門弟子來說，能夠前往落星墟觀看月潮，也是一回不凡的見識。

寧霜白以前只聽過落星墟的奇觀月潮，卻從未親眼見識過，所以縱使此次前途未明，她也不禁多了幾分期待。二人出發前，長夜遞給她一件黑色及膝鬥篷，吩咐她穿上。她雖然不解，但還是乖乖地依言辦了，末了不忘問上一句。

長夜今日換了一身墨色衣袍，不再作羽仙閣弟子的打扮，容貌重新恢複了屬于自己的。他聞言輕瞥了她一眼，哂道：“難道你想頂着洛水碧的身份，與我這個來路不明的人大搖大擺地一起走出去嗎？”

他所言所行都合情合理，倒襯得她十分的呆蠢，她見狀了然地哦了一聲，又習慣性地奉承他兩句，才将這檔子事給帶過去。

遭受到了打擊的寧霜白一路上沒怎麽說話，奇怪的是，長夜反而變得話多起來，時不時地找她說上幾句。有時在題，有時跑題，眉心之間陡然多了些看不懂的東西。雖然她一向不太懂他，可是今天的長夜實在是很奇怪，怪得像是換了個人似的。

這奇怪的症狀一直到落星墟才重歸正常，寧霜白跟在他身邊，鬼鬼祟祟地打量着沒幾人的周圍。許是他們到的太早，很多人還沒趕過來，長夜帶着她繞過大路，走到了旁邊的一處山崖上。這裏的角度利于眺望，可以看得更高更遠，還不必與其他人擠在一處，避免了會被同門發現的意外。

寧霜白沒敢摘下帽兜，她見長夜盤腿坐在一處山石上打坐調息，她便拿出之前積攢的幹果和靈泉水出來，一口果子一口水，吃得不亦樂乎。

她那嚼得咯嘣脆的聲音聽着實在鬧心，長夜一時間無法定心打坐，忽地睜開眼看着她，輕笑道：“你還真是和別人不一樣，居然有心情吃東西。”

寧霜白咽下一口幹巴巴的幹果，将口袋往他那裏送了送，讨好道：“用來打發時間也是不錯的，你也來點？”

長夜瞥了那白淨的手一眼，看她沒有再靠近一點的意思，便淡然道：“不必，我不吃這些東西。”

她哦了一聲，無比爽快地收了回去，自顧自地吃了起來。現在日子還早，離太陽下山尚有一段距離，但陽光也不如午時充足了，懶洋洋地打在人的身上，沒多少感覺。她極目遠眺，只見山崖的前方是一灣沙石嶙峋的海灘，範圍極廣，金黃色的地平線蔓延出去，接上了遠處碧濤陣陣的大海。她怎麽也沒想到落星墟居然在這種地方，白天看來不夠稀奇，到了晚上興許會不一樣。

她扭頭看了看長夜，見他沒有在打坐，轉轉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大着膽子試探道：“我來之前聽人說，秘境裏有不世出的寶物，很多人此行都是為了這個來。你說，我們這次會不會碰上啊？”

他仿佛已經洞悉她的想法，與她視線對上，掀唇一笑，“若我承認我就是為了這筆寶物而來呢？”他微笑的弧度漸漸擴大，笑得她不寒而栗，“你打算去告密？”

“沒沒沒！”她連連擺手，為自己辯解道，“我們都已經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了，我怎麽能幹出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呢？！”

長夜冷笑一聲，面上頗為不屑，“區區寶物還不值得我花如此心思，我要的東西比寶物重要多了。”他對上她探究的眼神，卻不打算再繼續往下說了，他站起來走至山崖盡處，目光落在遠處那一片蒼茫無垠的大海上，“你見過落星墟的月潮嗎？”

她搖搖頭，“沒。”

“據說每月的滿月之際，秘境裏的月亮都會格外的大。”他擡手遙遙一指，對她道，“當它從東方升起來時，無邊無際的月潮就會慢慢覆蓋住落星墟。到了那時，數不清的聚魂石便會從透明狀逐漸顯露出來，這也是為什麽他們都要等待月潮出現的原因了。”

寧霜白心思不停，注意力一直在跟着他的話語走，她仿佛進入了想象中的世界。清冷的月光蓋住大地，聚魂石在月色下閃着微光，不遠處的海面上波光粼粼，宛如九天玄女抛下的妝鏡。他的話頭一止，她的思緒也跟着停住了，她悄悄地打量他兩眼，試圖從他臉上看出什麽來，因為她總覺得他的目的不會這麽簡單。

長夜若是真叫她看出什麽蛛絲馬跡來，那他也不必混了，他側身輕輕捏住她下巴，不讓她随意動彈，開口道：“看你這副身體用的還不錯，不如一直用下去如何？”

她微一瞪眼，想也不想的就給拒絕掉了，“這身體好歸好，可終究是別人的，我還是換回自己的吧。你不用替我考慮，我粗生粗養慣了，過不得這樣的日子。”

他啧了一聲，頗為嫌棄，俊秀青澀的面孔上擺滿了不開心，“你不用也是浪費，反正她也回不來了。你當初沒死，倒也算是你和我有緣，如今我送你的機緣你不要，日後若是後悔可別怪我沒提醒你。”

他的五官純淨無害，毫無侵略性，還帶了些少年人的可愛氣。可是他說出來的話，做出來的事卻忍不住叫人心驚膽戰，腿肚子一陣又一陣的發抖。他就像是精心雕刻過的玉石，外表漂亮，沒有缺憾，裏頭卻裝滿了鸩毒，随便一碰都是萬劫不複。寧霜白越接觸這個人，越覺得他和外表不符，渾身上下的秘密加起來比她還高。她雖然對他有些好奇，但是形勢所迫，她的小命更加重要。為了活命，她什麽事都能做，只要讓她順利地換回身體，回到從前的生活。

“對于我來說，做回自己比做別人簡單多了，難道你願意一直活在別人的陰影之下嗎？”

長夜聞言眸子微微一暗，似乎想到了一些令他很不愉快的事情。他冷冷一哂，語氣譏諷，“不願意如何？願意又如何？命運從來只掌握在自己手裏。若不喜歡，反了就是，懦弱卑微永遠沒有出頭之日，這樣的日子不如不過。”

他說這話時，一臉漠然，聽着随性極了，寧霜白敏銳地感覺到他的不同之處。她倒是沒有那樣大的膽子，跳起來與他辯駁和她觀念不一的說法，對于長夜，她保持了一定距離，不敢過多靠近，生怕自己一睜眼就成魔道的人了。

他們這一等，就等了晚上。落星墟不再只有三三兩兩的圍觀者，青龍秘境中的弟子，基本上都已經出現在這裏了。他們有的坐在地上打坐，養精蓄銳，有的腳踩飛劍法器立于半空，時刻注意着海邊的動靜。他們一部分人是為了聚魂石，另外一部分人是為了秘境中的寶物。許是貪心與私心作怪，知道這個消息的人大多守口如瓶，一個字也沒透漏出去，害怕後面知道的人也會上來分一杯羹。畢竟對于他們來說，寶物可比其他東西的吸引力大多了，若不是秘境有規定，那些進來的人早就将這裏給掃蕩一空了。

今晚的月亮出現的有點晚，待他們都等的不耐煩時，月亮才姍姍來遲，遲緩地從海平線上升了上來。

坐在山崖上的寧霜白眼尖，瞬間看見了。她急忙站了起來，喊了長夜一聲，“看，月亮出來了！”

他微微攥緊雙手，目光緊盯着遠處不斷上升的大銀盤，心跳如擂鼓，敲得他很是難受，手心裏出了一把子濕汗。

月亮出來了，那地方也會跟着出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