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心悸
《心動》
若詩安軒/文
雪花從天而降,染白了整個雲城,這是雲城近年來雪下得最大的一次,氣溫低的吓人,風從四面八方吹來,街上行人寸步難行。
周思慧沒想到會在那樣狼狽的情況下與宋祁相遇。
那天公司項目出了問題,她作為設計組一員,只能留下加班,旁邊傳來同事的抱怨聲:
“我這個月十二點之前一次都沒回過家,我閨女都快不記得我長什麽樣了。”
“你好歹還有閨女,我呢?女朋友都吵好幾次了,說再放她鴿子就跟我分手。”
“不是,甲方到底什麽意思啊,怎麽又不行?”
“說是構圖比例不滿意,讓重新做。”
“行吧,今兒估計要熬到天明了。”
“欸,思慧,今天不是老佛爺生日嗎?你不去可以嗎?”同事兼好閨蜜溫萊問道。
溫萊口中的老佛爺指的是周思慧的媽,徐敏,徐敏早年跟周父離婚不太體面,受了些刺激,性情大變,說話刁鑽又刻薄。
經常對周思慧上綱上線,說些不中聽的話。
周思慧正在低頭拿着筆畫圖紙,聽到溫萊的話,頓住,拿過一旁的手機看了眼,上面顯示時間:六點半。
距離徐敏約好的吃飯時間還差一個小時,周思慧要是現在趕去的話還能趕到。
她看了其他正在工作的同事一眼,面色有些猶疑,“今晚要交圖紙,我現在走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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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麽不好的。”溫萊最知道徐敏的性格,滑動椅子來到周思慧身旁,拿走她手裏的筆,努努嘴,“你趕快去,真惹怒了老佛爺以後更沒你好日子過。”
見周思慧抿唇不動,溫萊又說:“行了,別擔心,你的工作我來做。”
周思慧擡手摸了摸溫萊的頭,“萊萊,謝謝你。”
溫萊勾唇:“自家姐妹謝什麽。”
周思慧指了下組長辦公室,“那我去跟老大說一聲。”
溫萊點點頭,“快去。”
沒多久,周思慧從組長辦公室出來,收拾好桌面上的東西,抱着文件夾走進了電梯間。
今天很冷,自動玻璃大門打開的瞬間,呼嘯而來的風卷着雪花打在周思慧身上,她下意識顫了下,頭跟着縮了縮,似乎不大管用,潔白的雪花還是無孔不入地鑽進了她的衣領裏,凍得她唇齒打顫。
周思慧怕冷,尤其畏懼冬天,她擡眸凝視着從天而降的雪花,唇角若有似無輕扯了下。
其實不是每個冬天她都畏懼,有那麽一年的冬天,她最為期待,不過時間過去的太久,她不太記得,那年冬天她到底期待什麽。
驀地,手機提示音打斷了她的沉思,周思慧回過神,從口袋裏摸出手機,是徐敏發來的消息。
徐敏:[到哪了?還有多久能到?]
徐敏:[你也是,出門就不能早點嗎。]
徐敏:[記得買生日蛋糕,我要吃城西那家的栗子蛋糕,對了,栗子要新鮮的,你快點。]
周思慧握着手機的手指凍得通紅,指尖顫了顫,她回:[好,知道了。]
正是下班高峰期,加上下雪,不好打車,她站在路邊等了十幾分鐘都沒等來一輛出租車,她幹脆不等了,朝遠處的地鐵站走去。
今天下了一天的雪,路滑,街上總有行人不小心摔倒,周思慧穿着高跟鞋,好幾次也差點摔倒,最後總算有驚無險進了地鐵站,上了車。
車廂裏人太多,她被擠到了角落裏,手裏的文件夾硌得她手指疼,試着動了動,根本擡不起胳膊,她只能放棄。
好在路程不是太遠,幾站後,她從車上下來,出了地鐵站,先去了徐敏說的那家蛋糕房,買了徐敏要吃的栗子蛋糕,她一手抱着文件夾,一手拎着蛋糕,深一腳淺一腳的踩在積雪上慢慢行走。
徐敏的電話再次打過來,問她為什麽還沒到?到底在磨蹭什麽?
周思慧想起她的病,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只說了一句:“馬上。”
她急匆匆趕到飯店後,才知道不是徐敏急,是另有人急,周思慧看着眼前的陌生男人,眉梢輕蹙到一起。
徐敏笑着介紹道:“這是你劉姨的兒子,剛從國外回來。”
“小劉,這是我家思慧。”徐敏對男人說道。
男人站起,伸手,自報家門,“你好,劉峰。”
“你好,周思慧。”周思慧放下蛋糕,虛虛的和對方握了下手。
這頓飯周思慧吃的如坐針氈,好幾次想拂袖而去,但想到徐敏的病,她生生壓下不滿的情緒,陪着對方把飯吃完。
飯後,劉峰提議出去走走,周思慧還未開口,徐敏先發了話,她笑着應了下來,拍拍周思慧的手,“好啊,你們去玩你們的,我自己打車回家就行。”
周思慧凝視着她,一雙秀眉漸漸擰到一起,拗不過徐敏,她還是應了下來。
剛上車,她便收到了徐敏的微信。
徐敏:[我看小劉人不錯,你好好相處看看。]
徐敏:[你要是再像上次一樣逃跑,我可跟你沒完。]
徐敏:[我這都是為你好,你別不上心。]
中年婦女無事可做,最喜歡的就是發微信發抖音,徐敏一下子發了十來條,周思慧看完前面的,沒再看後面的,千篇一律的話,她背都背過了。
劉峰見她沉默不言,問她喜歡聽什麽歌?
周思慧思緒莫名被勾起,不知想起什麽,鬼使神差地說了句:“《不認輸》”
說完,她長睫一顫,才想起,這不是她喜歡聽的,是他喜歡聽的,那時,他經常抱着吉他彈給她聽。
周思慧的手指莫名縮了下,偏頭朝外看去,車窗玻璃降下,恍惚間看到了一道颀長的身影。
側對着。
男人穿着一身黑色風衣,內搭高領白色套頭毛衣,細碎短發上粘着零星的雪花,他站姿随意,後腰處貼着車門,右手把玩着打火機,打火機的蓋子忽開忽合,火花時有時無。
他身側有盞路燈,熾白的燈光垂落到他臉上,冷白肌膚好像鍍了一層光,勾勒的他五官越發俊逸。
他側顏線條流暢,唇輕抿着,下颌到喉結處延伸出一彎挺立的弧,整個人透着冰冷的質感。
看上去,似乎比雪還凍人。
不知站了多久,他有些煩了,調整了姿勢,手指把玩的速度快了些,隐約的,像是能聽到打火機蓋子開合的聲音,還有火花燃起時發出的呲呲聲。
周思慧眸光從他臉上落在到了他手上,他有一雙極好看的手,手指冷白修長骨節分明。
他不只會彈吉他,鋼琴也彈得非常好,周思慧腦海中映出他痞帥的一幕,笑得不羁張揚。
她心猛地一縮,心悸來的很突然,心尖像是被絲線纏繞上,輕輕一扯,似乎連呼吸都有些不太行了。
她目不轉睛地盯着,風卷着雪花撲面而來,落在了她卷翹的長睫上,明明凍得她牙齒打顫,可她依然舍不得把車窗玻璃升起。
她手按在車窗玻璃升降器上忘了移開,手指蜷縮又蜷縮,指尖落在了她掌心處,不多時那裏映出深深的痕跡。
周思慧用了很大的氣力才壓下開門下車的沖動,不知是盯着一處看的太久,還是其他原因,她眼睛莫名覺得酸脹,眼角有些澀,耐不住時,她眼睑緩緩閉上,下一秒,又睜開。
車上劉峰還在同她說着什麽,她已無心應答,車子又開出了些,她沒辦法扒着車窗玻璃去看,只得收回了視線。
眸光落在了後視鏡上,透過鏡面上氤氲的霧氣,她看到男人緩緩站直,手上的打火機在指尖旋轉一圈後放回了口袋裏。
寬肩窄腰,筆直的大長腿,行走中的衣架子,他依然如記憶中那般耀眼。
周思慧征愣看着,看他擡腳朝前走去,看他站定在一個女孩子面前,擡手寵溺地揉了下女孩子的頭。
女孩子邊笑邊拍開他的手,擡手扒拉兩下頭發,似乎還說了什麽。
距離遠,看不清,但看她一直在笑,應該是什麽有趣的話,說完,她伸手推了下面前的男人,還學着他的樣子,伸手去扒拉他的頭。
奈何男人身量太大,她沒夠到,咯咯笑着倒進了他的懷裏。
男人單手圈上她的腰肢,攬着人往回走,雪下得更大了,他擡起手擋在女孩子頭頂上,護着她朝車子走去。
副駕駛的車門打開,女孩子彎腰坐進了駕駛座,男人從車前繞過去,上了駕駛座。
這幕有些過于熟悉,好像多年前的那個大雪夜,他也是站在路邊倚車等着她,見她來,斂了臉上的冷意,擁着她上了車。
不過那時還發生了件小插曲,上車前,他勾了下她羽絨服帽子,喚了她一聲,她下意識回頭……
雪夜的燈光并不灼眼,可還是刺紅了周思慧的眸,眼皮有些重,她慢眨了下眼,好像有什麽從眼角掉落。
很快,她還未碰觸到,已經消失不見。
車裏的歌聲還在繼續:
“踏上這條坎坷的路”
“開始人生漫長的旅途”
“我在漫無邊際的天空裏”
“尋找自己的歸宿”
……
周思慧倚着車門,直到後視鏡裏再也看不到什麽,她才緩緩升起了車窗玻璃。
後來他們在附近的商場轉了轉,許是方才的那幕抽走了她身上所有的力氣,她連笑都是恹恹的。
中途劉峰接了通電話,聽着對方挺急的,沒再停留,他們走出商場,坐上車折返。
走到一半時,周思慧找借口下了車,她看着遠去的車子,長籲一口氣,轉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徐敏的微信再次進來,就着風聲去聽,一句比一句讓人心煩。
“慧慧,你不要每次都像個木偶似的,該主動的時候就得主動。”
“小劉人不錯,你也不看看你多大了,別總挑了。”
“你爸就是被不要臉的狐貍精勾走的,這年頭男人還是喜歡主動的女孩子,你別總僵着,該出手就出手……”
周思慧沒聽完最後一條,退出了微信。
心情不好,她走的不太專心,對面有人朝她撞過來,還不小心踩上了她的腳,鑽心般的疼痛襲來,她雙眉皺起,手無意識一抖,懷裏的文件夾掉了下來。
文件夾裏紙張散了一地,風一吹,朝四周散去。
周思慧顧不得疼,蹲在地上去撿,粘了雪的紙張驚心般的涼。
一張,兩張,三張,她從蹲着變成了單膝跪地,右側膝蓋陷進了積雪裏,褲子被浸濕,涼意似乎鑽進了骨頭縫裏。
又順着血液流遍了全身,她指尖又紅又顫。
撿到一半時,腳邊走過來一人,那人手裏拿着剩下的紙張,周思慧看着映在地上的倒影,心莫名顫了下。
雪從眼前飄落,她緩緩擡起頭,視線裏出現一道颀長的身影,他手裏撐着一把黑色雨傘,黑色風衣衣擺也粘了些雪。
光線太暗,她只看到了他清冽的下颚線,還來不及做什麽,耳邊傳來讓她心悸難捱的聲音。
他說:“周思慧。”
作者有話說:
推下預收《心跳》
暗戀#破鏡重圓
蘇涵雨相親那天心情糟透了。
車胎爆胎,錢包丢失,手機不知遺落在哪裏,發絲上沁着水珠,在餐廳關門前五分鐘她趕到。整個餐廳靜悄悄的,只有窗前站着一個人。
光線暗,他背對着門,看不到長相,蘇涵雨走過去,遲疑喚了聲:“陳先生。”
陳朝單手抄兜悠然轉身,深邃的眉眼俊逸的五官劃開了蘇涵雨塵封的記憶。
少年狂傲不羁,随性散漫,連分手都應的随意,人窩在沙發裏,下颚揚起淺淡的弧,冷白指尖把玩着打火機,打火機忽明忽暗,在他凸起的喉結上映出一片缥缈的光。
那夜下着很大的雪,冷風從敞開的窗戶裏灌進來,凍得人心顫。
陳朝眼尾慢慢挑起又緩緩落下,嘴角浸着抹漫不經心的笑。
“随你。”
再次相親那天蘇涵雨被堵。
四周亂糟糟的,陳朝扣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到包間裏,光晃了人的眼。
蘇涵雨手腕被他攥得生疼,去推時,看到了他腕間戴着的褪了色的粉色皮筋。
陳朝眼眸泛紅,聲音低沉又禁又欲,讓人心悸。
“我來插個隊。”
“選我好不好?”
—
多年以前少女大着膽子做了一件事,在少年畢業留言冊上隐晦的寫了這樣的話:
“那年午後蟬鳴聲驚了心跳,只有我知道,驚了心跳的,還有你肆意的影。”
“陳朝,歲歲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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