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送水

“……”周思慧當然不可能讓宋祁抱她進去, 她咬了咬唇，顫着音說，“我自己。”

風落到女生白皙如玉的肌膚上, 在她頸肩留下些淡淡的紅痕，像是開出紅豔的花。

今天天氣挺冷的，周思慧出門前原本要穿搭在椅子上的那件厚外套, 挺普通的款式，不顯身形, 純粹用作保暖用，可指尖剛碰觸上，她又停下。

也不知想到了什麽, 從衣櫃裏拿出了另一件針織衫。

粉色的, 很好看，就是保暖性能不強。

走出宿舍後湊巧有風吹來, 溫萊還随口問了她句：“會會, 冷麽？”

周思慧忽略自己泛着涼意的手, 搖搖頭：“不冷。”

天知道她有多麽冷。

這會兒被更強的風一吹，她只覺更凍人了, 周思慧睨了宋祁一眼, 看着大敞的車門, 彎腰坐進了副駕駛的位置。

宋祁轉身坐進駕駛座, 看着她拘謹的靠在車門上，輕蹙了下眉，果然，膽子還是那麽小。

他沒有遲疑的傾身湊了過去。

周思慧正在想事情, 沒料到他會突然湊近, 看着眼前貼近的身影被吓了一跳, 連呼吸都停滞了。

“幹幹嘛？”她抖着唇問。

“你說呢？”宋祁手緩緩朝前伸去。

那張好看到讓人窒息的臉險些要貼上周思慧的臉，放大的五官瞬間讓她晃了神。

沒想到他眼睫不只長還很密，除了右側眉梢那顆黑痣外，他臉頰上幾乎找不到任何瑕疵。

Advertisement

其實那顆黑痣也不能算瑕疵，正是因為有它的存在，越發襯得他五官深邃迷人，漫不經心笑起的時候，勾的人心肝亂顫。

确實是帥的過分。

以往周思慧都是偷偷打量他，今天有如此名正言順的機會，她忍住要退縮的沖動肆無忌憚打量起來。

說是肆無忌憚，其實還是有芥蒂的，比如她并不太敢一直盯着他看，瞧了幾眼後，發現宋祁也在盯着她，忙收回了視線。

眼角餘光裏，她瞟到宋祁離她更近了，鼻尖幾乎要蹭上她的臉，她下意識挺直背脊，搭在腿上的手順勢垂到了身側。

許是太過緊張，沒注意到宋祁也把手伸了過來，或者是注意到了，但沒反應過來。

出其不意的，他指尖撫上了她手背。

周思慧瞬間像是被定格住，後背緊緊貼着座椅，都不敢用力呼吸，沒多久，窒息感傳來，就着男生灼熱的氣息，她聽到他說：“張嘴，呼吸。”

周思慧照做，心跳這才恢複過來，但不是平常的那種恢複，是超快的跳動。

“啪嗒”一聲，周思慧面前傳來聲響，她偏頭一看，頓時明了。

原來…

他是為了給她系安全帶才靠得如此近。

她還以為，以為他……

某個幻想被後方突如其來的汽車鳴笛聲沖散，周思慧的心底流淌着說不清道不明的異樣。

不知是松一口氣，還是失落。

她偏頭睨向車窗外，隐約的在車窗玻璃上看到一張模糊的側臉，眉眼看不太清，只能看到大概輪廓。

五官棱角分明，臉部線條流暢。

莫名的，周思慧心顫了顫，似乎單單一個模糊的影都能讓人沉醉其中，她想起了那些年。

一中每周五都會大掃除，每個班級需要清掃的地方都不同，很不湊巧的，十班清掃的位置正好是一班教室門口到樓梯口這段路。

一班和十班不在同一個樓層，很多同學不想跑上跑下，每次周思慧都自告奮勇搶着要打掃。

那個時候她的秘密同桌高娜還不知道，她一臉不解的問：“大家都争着不想下去，你倒好死命往上趕，不是，樓下到底有什麽吸引你啊。”

有什麽吸引她？

自然是他了。

周思慧沒敢說實話，随口給了解釋，說只是不想老師為難，畢竟說起來她還是班幹部。

高娜信了她的解釋，豎起大拇指，誇她牛，誇她大公無私心地善良。

周思慧不好意思聽下去，拿着掃把急匆匆下了樓，站定在一班教室後門門口，她看到了那抹朝思暮想的身影。

少年正趴在桌子上午休，一側的臉頰埋在胳膊裏，一側的臉頰露在外面，玻璃窗上倒映出他模糊的臉。

五官根本看不清，可即便是那樣，周思慧還是瞧了好久，一點一點，把少年的五官刻在了心裏。

密封保存。

每次想他的時候，她便從記憶中抽絲剝繭出關于他的一切，伴着簌簌風聲，細細品味。

那是她為數不多的快樂。

然而，并不是每次都能如願看到他，偶爾她好不容易盼到了周五大掃除，興沖沖下來，他卻沒在教室。

或者在教室，但是卻被人圍着。

圍住他的不只有男生還有女生，他們說着打趣的話，時不時笑起。

明明很爽朗的笑聲，可落在周思慧耳畔卻是揪心般的疼，她躲在門口看他們肆意說笑，心被酸澀填滿。

那天，周思慧破天荒的沒有打掃完便跑回了樓上教室，趴在課桌上好好久沒起來。

無人注意時，她眼角溢出了淚。

高娜發現後，追問她怎麽了？

她脹紅着眼睛閉口不談，被問急了，才慢慢開口說眼睛裏進了沙塵。

初夏，天氣悶熱，風都很少有，又哪來的沙塵。

是她撒謊了。

周思慧思緒游離時，耳邊傳來歌聲，她第一次聽，只覺得很好聽，收回游離的思緒，随口問：“什麽歌？”

宋祁挑眉問：“喜歡？”

周思慧輕點頭，“嗯，很好聽。”

宋祁眼尾輕揚，勾出抹淺淡的弧，他這人無論笑還是不笑，都是那麽勾人，“《不認輸》”

周思慧沒聽太懂，“什麽？”

宋祁：“歌名是《不認輸》。”

周思慧點點頭，暗暗把歌名記在了心裏，歌聲還在耳邊回蕩：

“踏上這條坎坷的路”

“開始人生漫長的旅途”

“我在漫無邊際的天空裏”

“尋找自己的歸宿”

……

周思慧聽得入迷，沒太注意車子什麽時候停下的，直到說話聲傳來，“到了。”

周思慧偏頭去看，隔着車窗玻璃看到了一處青磚綠瓦的房子，房子的大門有些老舊，風一吹，發生哐當聲。

她邊解安全帶邊問：“這裏？”

“嗯。”宋祁先一步解開安全帶下了車。

周思慧本以為他就那樣離開，沒想到他是在等她下車，推開車門下來那剎，她看着眼前用手護住她頭的身影，微微頓住。

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會被他這樣對待。

說不感動是假，莫名的，她心跳加速，胸腔裏流淌出濃濃的暖意，眼前的老房子似乎也不老了。

破舊大門發出的哐當聲還有些悅耳。

周思慧說了聲：“謝謝。”

宋祁收回手，放進口袋裏，輕擡下巴，“走吧。”

他在前面帶路，她在後面跟着，她踩着他步子前行，這幕像極了那些年她悄悄跟在他身後的情景。

怕他發現不敢靠太近，總會隔得很遠。

他走一步，她便走一步。

他停，她就停。

不過那個時候是晚上，高挂在天上的月亮目睹了少女幼稚的行為，并陪着她走過一段又一段路。

……

周思慧和宋祁先到的，之後是趙達溫萊，接着是張興還有其他幾個人，周思慧只看着眼熟，并不知道他們叫什麽名字。

最後到的是另一支球隊，體育學院的學生，到底是體育出身，氣場就是不一般。而且，他們花樣還挺多，格外帶了組啦啦隊，女孩子穿着超短裙，手裏拿着花環，還沒開始比賽便在那跳起來。

宋祁他們就是來打比賽的，沒想着搞那些花裏胡哨的東西，見他們有啦啦隊跳舞，一點反應也沒有。

趙達走到宋祁身側，邊舒展筋骨邊說：“老大，人家啦啦隊都上了，咱不來點什麽嗎？”

宋祁雙手交握咔咔幾聲，“來什麽？”

“跳舞呀。”趙達輕擡下巴，努努嘴，指着看臺上的人影說：“咱也不是沒人，不行讓小會會和溫萊給他們來一段。”

宋祁給了趙達一腳，說了聲：“滾。”

趙達挨了打還在那傻樂，“行了，明白，舍不得，懂。”

宋祁擡手拍了拍趙達的肩膀，叮囑他：“一會兒把人給我盯死了。”

趙達拍拍胸脯，“沒問題，包我身上，這次肯定打的他們滿地找牙。”

哨聲響起前，宋祁朝看臺看了一眼，那一眼意味深長。

不過距離太遠周思慧并沒有看到，她盯着下方奔跑的身影，畫面和記憶中的重合。

其實他的每場比賽她都會去看，混在人群中躲在不起眼的地方，用盡全力為他加油。

她也會同其他女生一樣，事先準備好礦泉水，握在手裏，等着合适的機會送出去。

怎奈她膽子實在是太小，即便有靠近他的機會，也被放跑。

有那麽一次，高娜跟她一起去看籃球賽，球打到激烈的時候哨聲響起，那個時候高娜已經發現了她的秘密，她推着她後背，要她趕快去送。

四周都是呼喊聲，她在人群裏快走，有幾次差點被人撞倒，好不容易來到了最前面，手一抖，礦泉水掉到了地上，滾落到別人的腳下。

她蹲下去撿，等撿到時宋祁手裏已經有了水，他正仰頭喝着，喉結顫動，少年即便是喝水都那麽恣意。

周思慧悻悻退回來，她似乎，只适合站在人群外。

之後，她便再也沒有送過水了，反正也送不出去。

可心底還是有個小小的期翼，希望能親手給他送上一瓶水……

第一場，宋祁他們這隊領先，中場休息時，體育學院的女生簇擁着走上前，紛紛給宋祁遞水。

宋祁淡淡掃過，唇角勾出一抹淺淡的弧，也不知道他和她們說了什麽，最後女生們又一起轉身離開。

走了幾步，有女生停住，朝看臺上看了一眼，周思慧莫名覺得她們是在看她，她眼睫輕顫兩下，還沒來得及做什麽，趙達跑過來，邊擦拭臉上的汗，邊說：“小會會，你都不送水嗎？”

周思慧愣住，“什麽？”

趙達：“老大渴了，你水呢？”

溫萊腳邊正好有一箱子水，也不知誰這麽懂事放她這的，她急忙拿出一瓶，塞周思慧手裏，嬉笑說：“別讓宋祁等急了，快去。”

周思慧接過水，站起身，猶豫着看向溫萊，溫萊推她，“愣着幹嘛，快去呀。”

周思慧拿着水沿着臺階一步步走下，像是把曾經的歲月重新走了一遍。

她迎着炙熱的燈光，越過人群，來到了宋祁面前，舉起手中的礦泉水，氤氲着眸子說：“宋祁，給。”

只有在夢中才出現的畫面，出現在眼前，心悸的又何止周思慧一人。

宋祁垂眸睨着她，之前的倦怠完全消失不見，他唇角勾着笑，黑眸裏淌着耀眼的光。

“周思慧，我等你很久了。”

作者有話說：

與其說是女主圓夢，不如說是一起圓夢。

祁哥也終于如願了。

下一章更新在28號淩晨，日六。

啊啊啊啊啊，謝謝訂閱的老婆們，愛你們，筆芯筆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