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撕白蓮姐姐

那天之後, 高昊請了病假,再也沒有在軍訓基地露過面。

文藝部內, 更隐隐有傳聞說高昊已經提交了轉學申請, 就算回到乾德中學也不會再有這麽一號人物了。

“簡直是大快人心!”聽到消息的顧心晴恨聲說, “那種渣滓敗類, 我真是想想還喊過他學長都覺得惡心!”

秦可倒是對這個消息反應淡漠。

顧心晴:“不過可可, 最近幾天好像不怎麽見到峻哥了, 他去哪兒了?”

“……”

提起這個, 秦可無奈地揉了揉眉心, “關禁閉了。”

“啊??”

顧心晴驚得幾乎要從原地蹦起來。

“是因為高昊那件事?”

“嗯。”秦可拿着粉筆畫板報的手指一頓,微微垂了眼。

“不過也難免。”

一想起那天自己看到的場面,即便是站在八月中的酷暑天裏,顧心晴也有一種從頭冰到腳的感覺。

她忍不住心裏打了個寒顫,然後才遲疑地說:“那件事我一直都沒問你, 那天你挂斷電話之後到地方發生了什麽, 霍峻怎麽就……”

她猶豫了一下措辭, 小聲嘀咕,“怎麽就突然瘋成那樣了?”

秦可默然。

而顧心晴還心有餘悸着。

“那天基地的醫生說, 高昊脖子上壓出來的那條血線卡得又準又狠, 就在頸動脈前,如果當時那一玻璃片真按下去了,那我們這兒供應不上輸血, 人絕對說沒就沒。”

秦可無聲一嘆。

“醫生說的?難怪吳老師發那麽大火。”

“是啊。”顧心晴點頭。“畢竟是差點出了人命的大事,吳清越老師估計也吓得不輕。”

秦可眼神一晃, 擡手,重新開始給板報邊緣收尾。

她語氣淡淡的,帶着點無奈。

“所以說,只關他幾天禁閉,已經是很輕的處置了。”

顧心晴立刻把腦袋搖成了撥浪鼓。

“重點才不是處置輕不輕——而是竟然有人敢關峻哥的禁閉?”

秦可:“……”

秦可無奈:“你的關注點也是很神奇。”

顧心晴:“本來就是嘛,那可是峻哥啊。別說當初他高一那會兒在軍訓基地鬧得有多天翻地複,就算是在學校,兩年多了,乾德中學從上到下也沒有一個能拿得住他的啊。”

說完,顧心晴自己也奇怪了。

“所以到底是為什麽,峻哥竟然會聽話地被關禁閉?”

秦可沒說話了。

因為她突然有點心虛——總感覺這件事,可能跟之前霍峻和自己的那個約法三章有關。

顧心晴:“可可,那你知道峻哥要被關到什麽時候嗎?”

秦可算了下。

“今天下午應該就能出來。”

顧心晴聞言,立刻拿肩撞她,玩笑。

“噢喲,對我們峻哥很關心嘛。”

秦可無奈瞥她。

“好了,我的工作結束了,你也可以回去了。”

“不要嘛,我好不容易才‘逃’出來的。”顧心晴纏着她笑,“我陪你回板報組送工具呀!”

“……”

秦可拗不過她,只得答應了。

兩人進到板報組工作室的時候,正是午飯後的休息時間,組裏不少人都在。

圍着方桌,他們似乎正在低聲議論着什麽。

只是當秦可和顧心晴踏進房間裏,幾人突然就一起安靜下來。

那些有點詭異複雜又探究的目光紛紛落到了秦可身上。

秦可和顧心晴對視一眼,微微皺眉。

顧心晴:“可可,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幹什麽壞事了?不然大家為什麽用這麽奇怪的眼神看我們?”

“……”秦可自然知道顧心晴只是玩笑,但她心裏同樣不解。“先進去再說吧。”

“嗯。”

進到工作室最裏面,角落裏一道身影露出來。

那人坐在椅子上,長發被刻意松了發繩垂下來,一張瓜子臉上挂着淚,正在身旁的人輕拍肩膀的安撫下,時不時地抽搭着。

她旁邊那個女生還在低聲安慰。

“我們都知道你不是這樣的人,嫣嫣,你不要難過了啊。”

“可是吳老師他……”

秦可聽見,眉尾微微一勾,心裏掠過點了然的情緒去。

顧心晴最是忍不住的性子,她伸手拉了拉旁邊同年級的一個新生,小聲問:“秦嫣怎麽了這是?”

被拉的那人神色複雜地看了顧心晴和她旁邊的秦可一眼,才含煳地說道:“好像今天上午,秦嫣學姐被吳清越老師喊到團部辦公室去了。”

“那她這是——?”

“聽說是因為高昊的事情,被吳老師訓了一通。”開口的女生看了一眼秦可,“具體我們也不太清楚,吳老師當時讓我們其他所有人都出去了,單獨跟秦嫣說了好一會兒,在外面聽語氣還挺兇的。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麽事情,反正秦嫣回來以後就一直在哭了。”

“……”

顧心晴當然知道是因為什麽,聞言身份厭惡地看了還在角落裏抽搭着哭的秦嫣一眼。

然後她走回到秦可身旁,嘀咕:

“估計是被吳老師直接罵了,可可,秦嫣可真夠可以的,她還有臉委屈和哭呢?”

秦可沒說話。

女孩兒安安靜靜地看了秦嫣的側影幾秒,嘴角輕輕勾了起來,一雙漂亮的杏眼裏卻不見半點笑色。

“她哭不是因為委屈。”

只有看透了秦嫣那些做戲和把戲後的嘲弄。

“?”

顧心晴一愣,“那是因為什麽?良心發現?”

秦可輕笑了聲,神色淡淡。

“那種東西,也得先有,才有可能發現吧?——她應該是另有打算。”

“啊?”

顧心晴更迷煳了。

秦可轉身,到一旁工具架上去放自己手裏的工具,語氣随意地輕聲說:“你看着吧,這件事上,她不會那麽簡單認輸的。”

“不會吧,她還能做什麽啊?”

秦可:“你沒發現,那件事發生以後,她一次都沒來見過我、連手機都是托人還給我的?”

“她那肯定是沒臉見你。”

“你以為她有這樣高的羞恥度?”秦可笑笑,“如果有的話,那她也不會做那樣的事情了。”

“…………”

顧心晴對秦可的話将信将疑——倒不是因為信任度的問題,只是在她看來,這件事上秦嫣已經沒有了任何翻盤的可能。

然而很快,顧心晴發現自己對人類下限的認知就再次被秦嫣刷新了。

——

秦嫣在板報組哭的事情,并沒避諱大家,很快,文藝部裏所有人都知道,秦嫣上午被吳清越狠狠地訓了一通,而這件事就跟高昊的突然離開有關。

除了這以外,有人還在秦嫣斷續的哭泣和委屈裏,“剛好”探聽到了——秦嫣的挨訓還跟她妹妹秦可脫不開聯系。

這些消息經過半下午的發酵,文藝部裏的多數人都開始議論。

秦可始終沒參與過。

直到臨近晚上,板報組的學生開始去軍訓基地各處給板報收尾,也在其中的秦可終于被波及到了。

“秦可。”

“嗯?”

站在板報畫前,聽見聲音的秦可轉回頭,就看到了一張不太熟的面孔。

似乎是秦嫣關系不錯的朋友——這是秦可的唯一印象。

“有事嗎?”

秦可神色淡淡,視線往來人身後一落。隔着大約幾米,秦嫣正和另一個女生挽着手,低着眉眼紅着眼睛站在那裏。

“還‘有事嗎’?”

那女生冷笑了聲:

“你沒有良心的吧?你沒看秦嫣今天都哭成什麽模樣了——她可是你姐姐,還是因為你的事情挨訓,你竟然一點反應都沒有?你是個冷血動物嗎??”

這個女生的話聲不知道是故意還是無意,并沒有壓低,反而高昂了許多。

別說是文藝部板報組其他就站在旁邊的人,連隔着十幾米的位置,軍訓基地正在訓練的班級都有人忍不住望過來。

在那些複雜各異的目光下,顧心晴都緊張地從不遠處快步跑過來。

站在原地、衆人視線焦點中心的秦可卻絲毫沒變神色。

她目光望向後面的秦嫣,開口時聲音平靜。

“因為我的事情挨訓,這是誰說的?”

“當然是嫣嫣自己——”那女生一噎,又連忙改口,“我們站在外面的時候,分明聽見吳老師提起你的名字了!當然就是因為你的事情,嫣嫣才會挨訓的。”

秦可莞爾失笑。

她把手裏的粉筆扔進小垃圾桶裏,幹脆地拍了拍白皙的手掌。

然後秦可才不緊不慢地一擡眼,聲音冷下來——

“你的意思,是我犯了錯,秦嫣替我挨罵?”

那女生被秦可這樣一望,沒來由地有點短氣勢,明顯有些心虛了。

“是……是啊。”

“那可真是好笑了。”

“這、這有什麽好笑的!?”

秦可目光冷淡地刮她,“如果我真是那個犯錯的人,那吳老師不來訓我,反倒去訓秦嫣?——這是你哪個老師教給你的邏輯?”

“你……”

那女生空有莽勁,在思辨上顯然還跟不上秦可的速度。幾秒鐘沒上來話,旁邊圍觀的文藝部衆人已經若有所思地打量他們了。

站在那女生身後,始終眼圈通紅的秦嫣終于有些沉不住氣了。

她聲音帶着點哭了很久的哽咽,快步走上來——

“小可,我知道這件事是我錯了。可我是真的沒想到沒想到,高昊竟然會那樣做……”

說着話,秦嫣的眼淚珠子又不要錢似的開始往下掉。

她也不擦,就任眼淚那樣順着臉蛋尖兒往下淌。

——看起來倒真是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而這樣一比較,幾乎沒什麽情緒地站在一旁的秦可,似乎就顯得有些不近人情了。

而秦嫣仍在委屈地訴說着:

“他告訴我說他不喜歡我了,更喜歡你,還說你也是對他有好感的……他求我幫忙,雖然我心裏很難受,但還是想你們能好好相處,這才答應幫他和你的。我實在沒想到,最後會是那樣的結果啊。”

秦嫣說着,似乎很動情地,紅着眼圈走上前,伸手想拉秦可。

秦可皺着眉往回退了一步。

秦嫣的眼圈頓時又紅了幾分,眼淚撲簌簌往下落的速度更加快了。

“秦可,你也太過分了吧。”

秦嫣身後的兩個女生連忙上前,其中一個一邊給秦嫣遞紙巾擦眼淚,一邊氣憤地擡頭瞪向秦可。

“明顯是你的錯——高昊和秦嫣從高一就關系很好了,是你進來橫插一腳——嫣嫣因為你是她妹妹,不但沒跟你計較,反而還想幫你們倆——你怎麽好意思去吳老師那兒倒打一耙的??”

“就是啊!”另一個人也幫腔,“我們嫣嫣也是可憐,被一個沒安好心的白眼狼妹妹搶了男朋友,還得碰上高昊那麽個颠倒黑白的渣男,結果被冤枉得這麽慘、又挨了吳老師的訓……”

“卧!槽!”

旁邊一個聲音終于炸了。

忍無可忍的顧心晴從板報牆旁快步沖了上來——

“我實在忍不了了——颠倒黑白的到底是誰?!你們是聽見了還是見到了,就這麽嚣張地來指手畫腳?”

顧心晴惱怒地看向秦嫣。

“秦嫣學姐,我敬你長一歲才這麽叫你,那天晚上你和高昊到底是怎麽謀劃的、你又是怎麽設計可可的——你是失心瘋了還是老年癡呆了,連這個都忘?!”

秦嫣三人被突然蹦出來的顧心晴吼得一懵,其中一個很快回過神,冷下臉。

“你一個新生怎麽說話這麽難聽?”

“就是。”

“真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果然跟這個白眼狼待在一起的,也不會有什麽好東西。”

顧心晴氣瘋了。

她從小到大哪兒受過這樣的冤屈,可偏偏對方一個哭得可憐兮兮梨花帶雨的,另外兩個一邊安慰一邊唇槍舌劍冷嘲熱諷地開炮,愣是堵得她一個字都沒說上來,氣得臉通紅。

而秦嫣見周圍人望來的目光都猶豫起來,她頓時哭得更加厲害了,還一邊哭一邊輕軟着聲給秦可道歉:

“對不起可可,我以後再也不會多事了……這次是我不對……”

旁邊文藝部有幾個男生也看不下去了。

“秦可學妹,你姐姐都這樣跟你道歉了,你就說點什麽把這事放過去了吧。”

“是啊,也沒多大點事,幹嘛鬧得這麽不愉快?”

“再說,高昊這孫子左一個右一個的,真不是個東西,犯了錯自己扭頭就跑了,還把事情栽贓到秦嫣身上。”

“就是,秦嫣應該才是最大的受害人吧。”

“…………”

在那些議論聲裏,秦可的臉色越發冷沉下去。

無知所以放肆。

對着真相全無了解,只憑那些花言巧語和幾滴眼淚,有些人就自以為自己站在了道德和正義的制高點,非要去做那個握着評判權力的“神”的位置——指手畫腳。

果然就算重活一回。

可笑的人依然可笑,愚昧的人依然愚昧。

而憑着在不要臉和演技上積攢多年的經驗,秦嫣也依然還是那個能輕易玩弄這些傻子同齡人的秦嫣。

這場鬧劇看得秦可心煩也心累。

她伸手拉了拉徒勞想辯解的顧心晴,“走吧。”

顧心晴瞪大了眼睛:“就這麽放過她,憑什麽?!明明他們才是颠倒黑白的那一幫!”

秦可無奈地笑。

“你以為這是理在誰的區別嗎?不是的。”她瞥向幾米外的秦嫣,目光冷然,“秦嫣在文藝部已經待了一年,我們才幾天?——而且,讓你裝成這樣楚楚可憐恬不知恥的模樣,你做得到?”

秦可聳了聳肩,玩笑。

“反正我做不到。”

顧心晴氣得咬牙,咔咔響了幾秒她也蔫了。

“我也做不到,有幾個能跟她那樣不要臉似的——換了我,我估計我現在已經恨不能找個糞坑把自己埋了,哪還有臉出來見人或者說這種更不要臉的話?”

“所以啊。”

秦可笑笑,心下冰冷又決絕。

“很多事情,越是不要臉越是能獲益——人心向背,文藝部是她的地盤,這裏是她的天時地利人和,懂了麽?”

“不太懂。”

“顧心晴,你怎麽這麽不開——”

玩笑的那個“竅”字沒出口,秦可突然覺察出什麽,一愣。

她擡眼看向面前的顧心晴,“?”

顧心晴無辜地搖了搖頭。

“剛剛那句不是我說的。”

“…………”

秦可心說我當然聽出來了。

她無奈地轉回身,果然就見旁邊,比這塊低基地地面,高了将近兩米的沙道路邊,穿着件黑T恤黑長褲的男生懶散地蹲在那兒。

棒球帽被他伸手随意摘了,往剛巧轉過來的秦可頭頂一扣——

“你跟我待一塊兒的時候,怎麽沒聽你這麽喜歡說話?”

秦可:“……”

秦可伸手摘掉了那棒球帽,臉上不知道是曬得還是怎麽了,莫名有點發熱。

“你怎麽來了?”

——

來的正是霍峻。

霍峻聞言,單側眉一揚。

“我為什麽不能來?”

不知是不是這張臉的帥氣實在太具有攻擊性的原因,少年揚眉挑眼間,神色懶散也讓人不敢對視。

他目光往下面一壓。

那片矮了兩米的地基上,所有文藝部的學生頓時默然無聲。

霍峻嘴角一咧,笑得桀然又不馴。

“我剛剛聽你們聊得很熱鬧啊?都聊什麽了,說給我聽聽。”

“…………”

所有人面面相觑,但自然沒一個敢開口的。

秦嫣三人看見秦可和霍峻之前的對話,親近而毫無嫌隙,頓時三人的臉色也有些變了。

其中一個終于堪堪回過神,笑容發僵。

“峻哥……這件事跟你沒太有關系,是我們文藝部自己的事情,我們自己解決就——”

“砰。”

壓着話聲,少年從兩米多高的水泥臺上直接跳了下來。

衆人目瞪口呆。

空氣頓時死寂。

卸掉沖力,少年重新站直起身,一雙桃花眼輕矜起,那俊美面孔上的笑意也變得微戾——

“什麽東西?我沒聽清,你再說一遍。”

“…………”

那女生吓得臉色一白,情不自禁地往後退了半步。

霍峻冷哂。

他目光一轉,又落到秦嫣身上。

“別哭了。”

秦嫣一愣,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霍峻,眼底深處隐隐躍起一點希冀的光芒。

然而下一秒,她就聽見少年冷冷地輕嗤了聲——

“你再哭下去,不知道的都要以為,是你這個差點被你毀了一輩子聲譽的妹妹,反把你給怎麽樣了。”

“……”

空氣陡然一寂。

文藝部的衆人有些驚訝地看向秦嫣。

顯然“差點被毀了一輩子聲譽”這件事,是被秦嫣在委屈的哭訴裏隐瞞下來的那一部分。

而感覺到那些目光,秦嫣也臉色微變。

僵了兩秒,她才楚楚可憐地擡起頭,看向霍峻。

“峻哥,我是真的不知道高昊會想對小可那樣做,他一直告訴我他和小可是兩情相悅的……我就以為小可也——”

“以為什麽,她也喜歡那個渣?”

霍峻輕聲嗤笑。

他側過頭,看向秦可,微垂着眼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樣。

——

“那你可錯了。她連我都看不上……高昊算是個什麽東西?”

秦可:“……”

秦可裝作沒聽見,別開了眼。

秦嫣臉色白了白。

她聽出霍峻是要護秦可到底了,也不敢再試圖占據道德高地,只得以退為進地低下頭去,任眼淚像是壞了開關的水龍頭一樣,順着瓜子臉尖尖的下巴颏往地上無聲地滴。

“對不起……是我搞錯了……小可,請你原諒我吧、我以後一定不會再多管閑事了,我向你道歉……”

文藝部有人看不過,大着膽子小心翼翼地出聲。

“秦可學妹,既然你姐姐都這樣道歉了,我看也沒必要計較了吧。”

“是啊,畢竟也沒發生什麽。”

“過去就過去了吧。”

“……”

霍峻突然笑了聲。

衆人一寂,沒人敢再說話,紛紛擡頭看向少年。

而霍峻輕眯起眼,看向最後一個開口的。

“我要是在這兒弄死你——三分鐘後,我是不是也能說,‘過去就過去了吧’?”

“……”

那人臉色陡然一白。

顯然是被霍峻這話吓得不輕。

畢竟他們雖然不知道頭一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但工具室那一地的碎玻璃,還有地上的血跡,足以說明結果的嚴重程度了。

而且還有人說,高昊那天早上根本就是坐着救護車走的。

高昊走的當天,霍峻就被關進了基地的禁閉室。

——

誰幹的好事,一目了然。

吓得文藝部那幫無關人不敢張嘴了以後,霍峻轉回頭,看向秦嫣。

他往前走了兩步。

秦嫣似乎輕抖了下,臉色蒼白可憐地仰起臉,盈盈的眼淚水挂在好看的臉蛋上。

“峻哥,對不起,我真不知道高昊會那樣做……”

霍峻嘴角輕勾,微笑。

“別哭。”

“……”

“我嫌礙眼。”

“——!”

秦嫣臉上瞬間慘白了好幾個色度。

她不敢相信又不甘心地緊緊盯着霍峻,像是無法理解他為什麽能說出這麽殘忍的話。

而霍峻輕嗤。

“你是不是以為,這天底下的男的,都是那種被幾滴眼淚和一副可憐相,就能哄得暈頭轉向黑白不分的……”

霍峻瞥向旁側,文藝部衆人。

他冷哂。

“傻子們?”

“…………”

所有方才為秦嫣說過話的男生們臉一黑。

而霍峻根本懶得搭理他們。

他轉回來,插着褲袋微微躬下身,離秦嫣的距離近得足夠讓不知情的女生尖叫——

然而站在他身旁範圍內的衆人,分明能聽見他聲線冷得像冰塊。

“秦嫣,你這副故作姿态、裝個可憐就想颠倒黑白的模樣,只會讓我覺得惡心。”

說着,像是應景,

霍峻皺着眉,冷着眼退後一步。

然後他睨着秦嫣,面無表情地開口。

“我不管你嫉妒秦可的原因裏面有沒有我——這都是我最後一次警告你。”

他微繃着線條淩厲的下颌,沖旁邊一揚。

“……滾。”

秦嫣臉色刷地慘白。

在鴉雀無聲的寂靜裏,秦嫣終于再也忍不住,哭着跑開了。

衆人唏噓。

男生們有人忿忿不滿,卻又不敢說話,女生們裏則多是敬佩或者星星眼地看向霍峻——畢竟秦嫣那副哭得楚楚可憐的作态,她們沒幾個喜歡。

霍峻不在意。

罵跑了秦嫣他便轉回身,一路走到秦可身旁。

顧心晴正激動得臉通紅:“峻哥你太帥了嗚嗚嗚我和可可剛剛都要被那不要臉的氣死了!”

霍峻皺了皺眉。

“下次遇上這種情況,別拉着秦可往槍口上撞。”

顧心晴苦巴巴地皺了臉,歉意地看了秦可一眼。

“下次我不會這麽沖動了,可可。你說得對,文藝部簡直就是秦嫣的地盤,那幾個男的更是瞎了眼——峻哥說得對,秦嫣幾滴鱷魚淚就騙得他們腦子進水——要不是峻哥……”

秦可都聽不下去,笑着捂住顧心晴嘴巴。

“行了行了,別吹他了。你們晚飯後不是還要集合訓練?”

“哎呀!我差點把這給忘了!”

顧心晴一拍巴掌,恍然:“我這就趕緊回去!”剛要拔腿跑,她又突然想起來什麽,沖秦可擠眉弄眼地低聲笑,“哎喲,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嫌我這電燈泡太閃亮了?我懂我懂,我這就走……”

說完,不等秦可惱,顧心晴一熘煙兒地跑沒了影。

秦可無奈地轉回來。

對上霍峻那雙漆黑的眼,她心裏一軟。

“剛剛的事情,謝謝你。”

霍峻輕挑眉,不說話。

秦可猶豫了下,“不過如果有下次,那你還是不要為我出頭了。就像之前說的,文藝部是秦嫣的地盤,惹得大家都看不慣你的話,那就不……”

“文藝部是她的地盤。”

霍峻啞聲低笑,微垂下眼,眸光蕩漾地看着女孩兒。

“可乾德中學是我的地盤。”

秦可:“……”

“而且,我的地盤就是你的地盤。”

霍峻往前低了低頭,在女孩兒耳邊很犯規地笑了聲:

“我身上也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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