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聽見那三個字的瞬間, 秦可的身體驀地一顫。她瞳孔緊緊縮住,無法置信地扭頭看向身後的霍景言。

而霍景言早已無瑕注意她的失态, 趁天臺邊上的霍峻也被這一聲震住時, 他大步跑了過去, 在秦可身旁帶起一陣風聲。

那風聲震得秦可耳鳴目眩, 幾乎站都站不住。

她腿上發軟, 本能地向後退了半步, 倚到身後天臺的矮牆上, 秦可眼神惶惶地看着不遠處。

已經完全失去理智的少年被霍景言和沖上來的其他老師一齊協力, 才勉強按住。那個散步謠言中傷秦可的男生在得救後吓得昏厥了過去,無數學生低聲議論臉色難看……

秦可的耳邊全是那些嘈雜得像是要讓她窒息的聲音。

不知過了多久。

天臺上終于漸漸散了幢幢的人影,世界慢慢安靜下來。

之前一起離開的霍景言孤身返回天臺,重新站在秦可的面前。

他擔心地蹲下身,“秦可??”

看着女孩兒彷佛散了焦點的眼眸, 霍景言伸手在她眼前搖了搖, 憂慮地問:“你怎麽了?……是吓到了嗎, 還是哪裏不舒服?”

“…………”

秦可張了張幹澀的唇,卻半晌一個字音都沒說出口。

她這副模樣和狀态讓霍景言更擔心了, 霍景言皺起眉, 向前伸手試了試女孩兒額頭的溫度。

又用手背貼了貼女孩兒的指尖。

都是一片冰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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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然确實是受了驚吓,而且程度還不輕。

“你這個樣子不行,我也送你去一趟醫務室吧。”

霍景言說着話便皺眉俯身, 伸手要将秦可扶起來。

秦可卻近乎本能地避開了他的攙扶,縮緊了自己的手臂。“不……”

“?”

霍景言不解地看向她。

又過了十幾秒, 秦可慢慢穩定下呼吸,也将之前大動的心神緩緩平複。

她擡頭看向霍景言,強撐出一個很淡的笑容。

“我沒事……霍老師。”

霍景言:“你現在這副臉色,可不像是沒事的模樣。”

“我只是……”

秦可張口,卻又無從解釋。

沉默幾秒後,她瞳眸微栗地望向霍景言,“霍老師,我想問你個問題。”

“嗯,你說。”

“你剛剛喊霍峻……霍重樓?”秦可喉嚨有些幹澀得發緊,她無意識地攥緊了指尖,“他……那個名字……”

霍景言愣了下。

“你不是說,霍峻告訴過你他的身世?”

秦可心不在焉地點頭,“他說過,他說自己是霍家的私生子……”

女孩兒擡眸,語氣不自覺地有些急了,“可是霍重樓不是霍家的……原定繼承人嗎?”秦可咬了咬唇,“霍重樓現在不應該是在——國外留學?”

霍景言無奈地說:“那看來是霍峻沒有告訴你——霍重樓就是他,或者說,真正的霍重樓從一開始就沒存在過。”

“……”

秦可震驚地看向霍景言,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霍重樓怎麽會……不存在?”

“霍重樓這個名字、和這個名字所代表的一切履歷,都是霍峻的父親霍晟峰先生虛構出來的。”

霍景言眉眼深沉地嘆了口氣。

“當初霍峻一出生,霍晟峰先生是想将他接回霍家的,但霍峻的私生子身份不會被圈內真正的正統名流所接受——霍晟峰先生為了避免霍峻在日後因為出身的事情,耽誤了他的人生,所以在霍峻出生那年開始,就虛構出一位由他原配夫人所生的霍家大少的身份,并且托口先天不足将孩子送到國外調養——等他十八歲的時候,就可以以接受過精英教育的正統繼承人身份‘回國’。”

這個消息幾乎将秦可完全地震在原地。

她的大腦裏一片空白。

前世今生加起來多少年的認知,好像都在這一瞬間被完全推翻了。

秦可從心底湧起一種複雜難言的無力感。很久之後,她才壓緊了指甲,讓掌心傳來的刺痛感喚回了自己的理智。

——

如果霍景言此時說的一切才是真相。

那麽毫無疑問,前世的她被“霍重樓”和霍景言一同蒙騙了。

她印象裏根深蒂固的“霍重樓是年少時在國外因恐襲意外而毀容”的所謂事實,早在最初就是霍景言告訴他的。

而能讓他這樣欺騙自己的,只可能是霍重樓本人。

霍重樓是為了掩蓋他就是曾經的霍峻這個真相——可他喜歡她,更甚至救過她,那為什麽又要欺騙她隐瞞她呢?

除非……

秦可的腦海裏驀地劃過一道白光。

指尖狠狠地掐進了手心,女孩兒無意識地悶哼了聲,卻顧不得去看。

——

前世劇組,那場因為拍戲所需的煙火設施意外爆炸而引起的火災。

霍峻就是從那天開始,徹底消失在她的人生中。

而霍重樓被毀掉的容貌、還有聲音……

秦可的瞳孔勐地一縮。

她在嘴巴裏嘗到了鐵鏽一樣的血腥味道。她無意識地咬破了舌尖或是別的什麽地方,可疼痛感早已麻木。

秦可苦苦地低下頭。她把自己縮成一團,臉深埋在腿上,胸腔間發出受傷的鳥兒那樣哀哀的低聲。

——

原來都是因為她。

原來前世今生那樣偏執地只看得到她的兩個瘋子,都是同一個人……

霍峻。

霍重樓……

==

秦可坐在宋奇勝的辦公室沙發上,失魂落魄。

霍景言推門進來,将手裏一瓶常溫的礦泉水擰松了瓶蓋,然後遞到秦可面前。

“喝口水吧?”

“……”

秦可回神,接過去,聲音很輕地道了一聲謝。

輕得像是随時能在風裏被打散。

霍景言無奈地和旁邊的宋奇勝對視了眼,宋奇勝低下頭重新去辦公,而霍景言則拎過一把椅子來,放到了秦可坐着的沙發對面。

他側坐下來。

辦公室裏安靜幾秒,霍景言還是忖度着語氣慢慢開口。

“你看起來是……被霍峻吓壞了?”

秦可抿了抿幹澀的唇瓣,打開瓶子喝了口水。

“不是……”

“那是怎麽回事?”霍景言問。

“……”

秦可無法解釋。

所幸霍景言善解人意,也從來不是喜歡刨根究底的性格,所以在見女孩兒确實不想說之後,他便也自動跳過了這個問題。

“那我們就不聊這個了。”

“嗯……”女孩兒垂眼,白皙小巧的瓜子臉上沒什麽情緒,“謝謝霍老師。”

“這有什麽好謝的?”

“……”秦可輕抿了抿嘴角,擡起手裏的礦泉水瓶,“我說這個。”

霍景言啞然,須臾後失笑搖頭。

“看你還能開玩笑,那我也不用太擔心你了?”

“嗯,我沒什麽事了。”

秦可點頭。

随即她似乎終于想起眼前的事情,連忙擡頭問霍景言,“那個昏過去的人沒事吧?”

霍景言也難得玩笑,“你是希望他有事,還是希望他沒事?”

秦可想都沒想。

“當然是沒事。”

霍景言:“唔,看不出來,我們秦可同學真的是非常非常善良了啊,對這麽個想害你的人還希望他沒事呢?”

“……”

秦可無奈地看向霍景言。

“霍老師,我真的沒事了,所以你不需要跟我開玩笑逗我笑了——你比我清楚得多,他有沒有事我不關心,但是如果他出了事,那霍峻就一定會出大事的。”

聽了這話,霍景言沒說什麽,旁邊角落辦公桌後的宋奇勝卻輕哼了聲。

“難得你們這群小瘋子裏還能有個拎得清的,我還以為都跟霍峻一樣,腦子一熱什麽後果都不管了。”

他沒好氣地把自己手機放到桌上,瞥了一眼霍景言。

“放心吧,醫院那邊給結果了,就是受到了一點小小的驚吓,沒什麽大礙,最多讓你們霍家負擔一部分安心凝神的藥錢,這件事就算是了結了。”

霍景言眼神一松。

顯然他之前那些全然的淡定和玩笑,也有一部分是僞裝出來的。

“不過這件事性質有多惡劣,你知道吧?”宋奇勝沒好氣地瞥向霍景言,“這可是當着所有師生的面——在高二那邊玩了這麽一出,充其量還只算是吓唬了下,可剛剛這次,那可是大家一起看着,要不是你們去的及時,這人真推下了樓……”

說到這兒,宋奇勝自己都皺起眉。

他表情有點難看,連帶着語氣都帶點冷嘲熱諷。

“你們霍家的小禍害,能不能趁早拎回去,別再在我們學校搞這種事情了?”

霍景言苦笑了下。

秦可卻在另一邊的沙發上看得發懵:宋奇勝和霍景言兩個人她都算是了解了,這相處模式比她想象中的普通同事關系,好像親近了許多。

似乎是看出了秦可的疑惑,霍景言掃過視線來後,笑着解釋了句——

“哦,我是不是不知道沒告訴過你,你們班主任剛好跟我是中學同學……是吧,老宋?”

“……”

宋奇勝冷飕飕地刮了他一眼。

“你還好意思說。我幫你先是帶進了霍峻這麽個禍害,然後又介紹你到學校裏來任職,結果前後給我搞出來多少事情?回頭,這主任或者領導再算到我頭上——知不知道人民教師的薪水非常微薄,就算是私立中學裏的獎金也不夠你們這麽扣的?”

秦可難得見霍景言露出點吃癟的情緒,他似乎有些無奈地撓了撓頭,歉意地說:

“這不是沒發生什麽大事嗎?”

“幸虧沒有!”

宋奇勝直接站起身,“我真是想想後果都覺得吓人——這要是真出了事,你知道得連累多少人嗎!?”

“……”

眼看着氣氛緊繃,秦可連忙從沙發上站起來,軟聲開口緩和氛圍——

“抱歉,宋老師,說到底這件事是因我而起……”

“這事跟你沒關系!”宋奇勝說完,似乎又覺得自己太過偏袒,便掃了秦可一眼,補充道:“至少源頭不在你身上——要不是你們霍老師送來的這個禍害,連轉校回個家都跟得三拜九叩似的才能請回去——霍景言用來咱學校?”

這話一出,秦可驚訝地看向霍景言。

“霍老師,您是因為霍峻才來的?”

“嗯。”

話都被說到這個份上,霍景言自然沒法再掩飾。他苦笑了下。

“我之前也跟你說過,霍晟峰先生定的就是在霍峻十八歲這年正式接他回霍家……但是出了點岔子,霍峻現在怎麽也不肯回去,所以我這趟專程過來,就是想看看事情有沒有轉機或者緩和的餘地。”

宋奇勝在旁邊冷冷地笑了聲。

“說起來,你那個養父也是厲害……就為了點聲譽,把自己親兒子扔在外面不管不顧了這麽多年,到今天這一步,有什麽好意外的嗎?”

霍景言替霍晟峰辯解:“當初霍先生是給了霍峻母親足夠的生活費和可以指使的用人的。只是霍峻母親氣不過,故意瞞着他偷偷離開了,後面又報複似的抛棄了霍峻。這些事我們也是後來才得知,只是那時候,霍峻已經……”

餘音未竟,霍景言輕嘆了聲。

“行了行了,扯這些幹嘛。”

宋奇勝擺了擺手。

“你現在就好好想想,怎麽把你們霍家這個小禍害一起帶走吧。”

“一……起?”

秦可敏感地捕捉到了這個詞,意外地看向霍景言。

“霍老師,你要離開學校了嗎?”

霍景言猶豫了下,有些責怪地看了宋奇勝一眼。

“你平常不這麽多話的。”

宋奇勝有點理虧,“……這不是被你們霍家人氣得。”

他清了清嗓子,自己挖的坑還得自己填。宋奇勝看向秦可。

“秦可,你和霍老師被這個學生惡意栽贓,事實真相是什麽,我們老師和其他同學都很清楚,只是你得知道——這就像是個種子,雖然現在沒什麽,但如果以後你們繼續在同一個學校裏待,繼續有親近的師生關系,那看到的同學就會不由自主地去想……你們之間到底是什麽關系。”

宋奇勝頓住,定睛看秦可。

“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秦可眼神閃了閃,有遺憾,有不甘,但更多是深知世事的釋然。

“我懂的,宋老師——衆口铄金,積毀銷骨。”

“你明白就好。”

宋奇勝嘆氣。

“所以這件事,必須得有一個人離開大家的視線,這樣大家才會慢慢把這件事淡忘——你不适合,乾德中學是你的母校,這裏有一切适合你發展的環境;而你們霍老師……”

宋奇勝瞥向霍景言,盡管眼神無奈,但語氣卻故作嘲弄——

“自己造的孽,自己來背把。再說了,我們乾德中學這小小一個破敗廟宇,哪裏容得下您這尊金身大佛啊?”

“你今天三句話裏至少兩句半是來戳我痛處的,”霍景言氣笑了,“要不給你個機會,我們倆出去打一架?”

宋奇勝立刻正色。

“我可是個文明人。為人師表,以身作則。”

“你是記得中學那會兒就被我按在地上捶吧?”

“放——……放什麽厥詞!明明是你被我捶!”

“呵,那你來,我給你好好回憶一下,到底誰是捱捶的那個。”

“你離我遠點啊——這可是教室辦公室,你有沒有個當老師的樣子了你!”

“我都要引咎辭職了,還當什麽老師?來來來,今天就單純作為中學同學,我們好好‘敘舊’一番。”

“……滾滾滾!”

看着兩個年過而立将近不惑的老師,如同兩個幼稚兒童似的笑鬧起來,秦可也忍不住在微沉的心緒裏,露出一點笑色。

只是很快,她就想起了霍峻。

前世依秦嫣偶爾所言,霍峻在那次hell酒吧後巷被人下藥打成重傷,住了半年的院,後來幾乎就在乾德中學銷聲匿跡了。

再次出現便是劇組那場大火裏……

那之後,聲容全毀的他,應該就是被迫回到了霍家吧。

他那一生本來已經足夠不幸了,深淵的泥沼裏終于長出桀骜不馴的芽葉,他本來就要踏上陽光裏的路,卻因為自己徹底被埋進了無底的深淵裏。

那段時間的他,該有多絕望、多自暴自棄呢……

【以前我以為你天真幹淨,像塊無瑕的玉,我隔着很遠看你,想象你以後會被凋琢成什麽驚豔的樣子……但我從來沒碰,因為怕弄髒。】

藝術畫廊裏,少年不馴的話聲像是再一次在耳邊響起。

——

這就是前世他默默無聲地守在她身邊那麽多年,從來沒讓她發現的原因吧。

他說自己是個怪物,他看待自己也是從泥沼污髒裏爬出,他不碰她因為怕弄髒。

他看她猶如不能觸碰的水晶,把她捧在虔誠如信仰的高度上。

所以……

前世在婚禮那天晚上,看到婚床上的人是她時,那人才會那樣震驚而痛苦。

——

他小心護翼、捧在心尖上的水晶,自己跳進了泥淖裏。

他那句被她忽視掉忘掉的話:

【早知道,我就不該——】

秦可低下頭,眼睫在半空顫了顫。

她心口裏發悶地疼。

不該什麽?

那時候,他是不是就已經後悔毀了自己的一生而救了這樣的她呢?

“……秦可??”

耳邊突然的聲音,把秦可從前世痛苦的回憶裏拉了出來。

她慌忙擡頭,正撞進眼底的就是霍景言和宋奇勝擔心的表情。

“你沒事吧?”霍景言問,“不然還是我或者宋老師先送你回家休息吧?”

“……”秦可露出個有點蒼白的笑,“我真的沒事,霍老師。”

宋奇勝也插話:“可你臉色确實不太好。如果身體不舒服那就回去休息,可不要逞強啊。”

“只是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了,我昨晚又沒有休息好。”

秦可撐着笑。

“對了,老師剛剛是跟我說什麽了嗎?我有點恍神了,沒聽到。”

“哦,其實也沒什麽。”宋奇勝晃了晃手裏的手機,“醫務室那邊說,霍峻的情緒基本算是穩定下來了。”

“……”

秦可一頓。

霍景言已經起身走過來,“我去醫務室看一下他。”霍景言猶豫了下,回頭問:“秦可,你要跟我一起去看看他嗎?”

“…………”

秦可遲疑了很久,慢慢垂下眼。

她點了點頭,“好。”

霍景言沉默地看了她兩秒,最後還是沒有說什麽,他轉向宋奇勝:“那你……?”

“我收拾你們留下來的爛攤子,一堆領導等着我點頭哈腰地道歉呢。”

宋奇勝面無表情地說。

“唔,你點頭哈腰?那個場面還真是難以想象。”

霍景言臨出門前不忘揶揄——

“不能現場觀摩,真遺憾啊。”

“——滾蛋,絕交,別回來了!”

==

秦可和霍景言到了醫務室門外的時候,門口還站着兩個學校裏穿着制服的保安。

兩位保安大叔一左一右,右手警惕地放在腰間的安全棍上,對着房門嚴陣以待——似乎随時防備着裏面沖出什麽可怕的東西來。

見了這場面陣仗,霍景言和秦可無奈地對視了眼。

霍景言輕咳了聲,上前。

“兩位辛苦了。”

“?”

兩個保安轉回頭,看清是霍景言,這才松了口氣。

其中一個無奈地說:

“剛剛裏面砸了東西,不知道是什麽——霍老師,你要是再晚點來,我就以為自己要因公殉職了。”

霍景言笑起來,伸手拍拍兩人的肩。

“今天的事情真是麻煩你們了,明天我做東,一定請幾位不用當值的吃頓飯,作為賠禮道歉。”

學校裏的保安很少被這麽客氣對待,更何況是履歷金燦燦的大牛老師,被拍肩膀那個頗有點受寵若驚,不好意思地摸着後腦勺笑了笑。

“哪裏,這不都是我們的本職工作嗎?”

霍景言又跟兩人客氣了幾句,才終于把人勸走了。

兩個保安一走,霍景言長松下口氣,無奈地扭頭看向秦可。

秦可輕笑了下。

霍景言:“那我們進去吧?”

“嗯。”

秦可下意識地深吸了口氣,屏住。

霍景言推開門,第一個走進醫務室。秦可緊随在後。

腳邊的地面上一片狼藉。

亂七八糟的碎片,哪止是摔了一件東西?

秦可皺起眉,看向房間唯一一張還算囫囵的床。

床邊上坐着個少年,眉眼漆黑,側顏線條繃得十分淩厲。

像是能劃傷人一樣。

長直的雙腿踩在地上,似乎蓄着随時能爆發的力量;膚色冷白的小臂上襯衫袖子挽了起來,被不知道什麽東西劃下了長長的一條血痕,傷口處還是剛剛幹涸的血跡。

聽見動靜時,他勐地轉過頭。

眼神兇狠淩厲,像是只關在籠子裏的野獸。

無聲的空氣裏都彷佛能聽見那壓在喉嚨裏的悶雷一樣的嘶聲。

只不過在看見女孩兒身影的一瞬間,他的目光陡然一僵。

須臾後,他慢慢低下頭。

野狼一瞬間成了狗。

還是剛撕完家就見到主人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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