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No.037

詭異的氣氛在人行道上蔓延着。

左邊，是一臉冷漠的爆豪，胳膊上還挂着個試圖将他拽回馬路對面的切島。

右邊，是捧着冰淇淋石化了的二人組。

沒有人說話，場面一度十分尴尬。

切島松開了爆豪巋然不動的胳膊，目光讪讪地在兩幫人間滑動，終于開口：“呵呵，好巧啊，你們也出來玩嗎？”

爆豪沒吭聲。

上鳴迅速反應過來，擠出笑臉：“是啊，好巧啊，你倆怎麽也出來了？改善夥食？”

雪枝盯着自己舔禿了的冰淇淋，假裝自己不存在。

爆豪的目光從雪枝的腦袋頂移開，他看着上鳴，淡淡地回答：“嗯，出來吃飯，你們也是嗎？那一起吧。”

切島瞪着他：喂喂，打擾別人談戀愛是會被馬踢的。雖然是假的但是這家夥不知道是假的，怎麽一點自覺也沒有？！

但是爆豪不理他，他的目光在上鳴和雪枝之間來回擺動，充滿了“敢說一個不字老子把你們的頭擰下來當球踢”的壓迫感。

求生欲讓上鳴夢游般地點了點頭。

爆豪見他答應了，便主動拎着切島走了過來，擠在了兩人中間，生生把兩人隔在人行道的兩邊。

上鳴和切島倒是因此站在了一起，他倆對對方擠眉弄眼，互相比着嘴型。

上鳴：“我靠，你怎麽把他帶來了？！”

切島：“不關我的事，他非要來校門口取快遞，還不肯回去，這不就看到你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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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鳴：“卧槽啊，你怎麽不發個短信預警一下啊？！”

切島：“……我這不是忘了嗎？”

上鳴：“……”

爆豪倒是沒管那邊的眉來眼去，他微微側頭，看着盯着冰淇淋裝作自己什麽都不知道的雪枝，冷笑一聲：“你今天所謂的有事就是要跟這個家夥出來鬼混？”

雪枝抖了抖，委委屈屈地小聲說：“……沒有鬼混。”

“那是什麽？正常的男女交流？”

“……差、差不多吧。”雪枝弱弱地将冰淇淋遞了過去，“只是一起吃個冰淇淋而已。學長你要吃嗎？這邊我沒咬過的……”

冰淇淋被遞到了爆豪面前。

本來雪枝也是做做樣子，她篤定驕矜的學長一定不屑“跟女性分食同一個冰淇淋”這種略帶暧昧的事的。

但現實的發展超乎了雪枝的想象。

她眼睜睜看着一直盯着自己的爆豪忽然微微矮下身，張開嘴，在她剛剛示意沒咬過的地方，一口咬了下去。

酥脆的卷筒在他的牙口下碾成碎片，混着着甜膩的的冰淇淋，粘黏在他的唇上。他微微張口，伸出舌頭卷走冰淇淋殘留在嘴唇上的痕跡。

雪枝感覺一陣電流從尾椎蹿上後頸，她錯愕地睜大眼看着爆豪，臉唰地一下就紅了。

爆豪下意識地下了嘴之後，才覺察到有什麽不妥之處，他擡眸與手足無措瞪着自己的雪枝對上了視線，耳根也一點一點紅了。

草，腦子裏亂哄哄的，壓根沒多想就下嘴了。

他現在才意識到這種行為是多麽的不靠譜。

而且雪枝現在嘴巴微微張着，紅着小臉傻乎乎地看他的樣子，硬生生把氣氛的尴尬級別調到了最高。

連帶爆豪都不知道該怎麽打破這個僵持的局面了。

這時候，雪枝因為太過驚訝，手上的冰淇淋沒拿穩，從她指縫間掉了下來，啪叽一下摔在了人行道上。

神游的兩人這才回神，看着地面冰淇淋的屍體，相顧無言。

爆豪幹咳一聲，手輕輕捂着嘴，低聲說道：“看吧，讓你不拿穩。走，我重新買一個賠你。”

雪枝還在發愣間，就被爆豪推着肩膀，往反方向原路向着賣冰淇淋的便利店去了。

這邊上鳴和切島還在互相打着眼色往前，忽然發現旁邊的兩個人不見了，扭過頭，就只看到兩人揚長而去的背影。

切島一臉莫名：“喂，爆豪，你幹嘛去！？”

爆豪回頭向這邊揮了揮手：“你倆先走，我帶這個麻煩的家夥去買冰淇淋，剛那個掉地上了。”

切島：“？？？”

上鳴悄悄沖雪枝比了個大拇指，又小聲對切島說道：“好機會，趁現在，我們趕緊去拿蛋糕！”

“但是雪枝學妹……”

“雪枝學妹就是我們拖住爆豪的首席戰鬥力！”

“……”

雪枝被爆豪帶到了冰淇淋的窗口。

她在看到上鳴給她使了眼色之後，就明白了他倆丢下自己和爆豪離開的目的。她現在要做的，就是拖住爆豪。

雪枝握了握拳，在心底默默地給自己打氣。

“你要吃什麽味道的？”

與店主交涉完畢的爆豪側過頭來問兀自給自己鼓勁的雪枝。

他皺了皺眉：“剛剛上鳴給你買的什麽味道的？”

“……呃，抹茶的。”雪枝回答，“剛剛學長你不是咬了一口嗎？”

“……”爆豪噎了一口，“就記得甜味了，誰能分辨得出那麽多味道來。”

說着，他扭頭對店主說：“那就要一個巧克力的，要一個草莓的。”

……她還以為爆豪要買個跟剛才口味一樣的給他呢。

他倆站在便利店門口等着店長做冰淇淋。

雪枝見爆豪一直颠着手裏的快遞盒子，便問道：“學長也網購嗎？”

“網購？”爆豪一愣，很快就明白過來雪枝的意思，他唔了一聲，“網購的話，偶爾吧。這個不是網購的，這個是我家老太婆寄過來的。”

見雪枝有點茫然，他又解釋道：“就是我媽媽。”

……真、真是特別的稱呼。

爆豪似乎并不覺得有什麽不對，他想了想，用力撕開了快遞盒子的包裝。盒子裏包着花花綠綠的各色糖果，非常醒目。

雪枝站在旁邊看到盒子內容，悄聲問道：“學長喜歡吃甜的嗎？”

“嗯？不，我不喜歡吃甜的。”爆豪往盒子裏抓了一把，将手送到雪枝面前攤開，“今天我生日，不能在家裏過，老太婆就寄了糖果來……我不怎麽吃這個，你吃吧。”

……

等會！

她以為學長完全記不起來今天是自己的生日了，沒想到他記得啊？！

怎、怎麽辦？！現在是不是應該說“生日快樂”之類的？！

好尴尬，完全不知道怎麽應對。

學長怎麽就這麽坦然地說出來了？

爆豪感覺雪枝半天沒接自己糖，挑起了眉，目光從快遞盒子內移到了雪枝臉上。

後者雙目放空，呆呆地注視着自己，等到與自己的視線對上，才猛然回神，小聲憋出句“生日快樂”來。

……？祝他生日快樂是這麽難以啓齒的事情嗎？

這家夥是不是被吓傻了啊？

不過爆豪倒不是在乎這些細節的人，他晃了晃手上的糖，知道雪枝雙手攏着遞了過來，他把糖倒進了雪枝的掌心，他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謝謝學長。”雪枝捧着糖果，正好聽到便利店的老板說冰淇淋好了，急忙把糖果往懷裏塞，“我請你，我請你呀，學長。”

這邊爆豪将快遞盒子往胳膊下一夾，零錢從窗口遞了進去，一只手一個接着遞出來的冰淇淋，轉頭問雪枝：“你吃什麽味道。”

“我、我都可以。”雪枝小聲說道，“學長生日應該我請客的。”

“不用，我一般不過生日。去年也沒過。”爆豪看着手裏一個咖啡色一個粉紅色的冰淇淋，皺眉道，“你選一個吧，太甜的我都不喜歡。”

雪枝便伸手拿了巧克力的，剩了個草莓的給了爆豪。

兩人站在街邊，誰也沒動，也不看對方，面對面地啃冰淇淋。

雪枝是純粹覺得自己該拖延時間，見爆豪不着急走，更高興了，便也不提醒他，只乖巧立在他面前專心舔着冰淇淋。

“……真不知道這甜膩膩的有什麽好吃的。”

爆豪嘀咕了幾句，把最後一口蛋卷塞進嘴裏，瞥了眼雪枝，見她還在輕輕咬着蛋卷皮，也不催她，只靠着電線杆，沉吟着清了清嗓。

“那個……”

雪枝“嗯？”了一聲，擡起眉眼看向爆豪。

爆豪有點不自在，但他覺得自己有義務提醒雪枝：“上鳴那家夥，人挺不錯的。”

雪枝點了點頭，表示贊同。

爆豪挑眉，頓了頓，才接着說道：“長得也還行，很讨女孩子喜歡。作為未來的職業英雄來說，确實沒有什麽可以挑剔的……”

學長為什麽會跟自己說這個？

雪枝有點茫然，不過她還是“嗯”了一聲：“我知道的，上鳴學長是個很優秀很不錯的學長。”

“……”

爆豪莫名有點爽，他磨了磨牙，嗤道。

“不過那家夥考試常年倒五，還得過且過不知努力。關鍵時候挺靠譜就是平常一直在掉鏈子！”

雪枝：“？”

這是什麽突如其來的揭短？

上鳴學長做錯了什麽要被爆豪學長這麽嫌棄。

雪枝遲疑着正想禮節性地為上鳴說幾句話，就聽到爆豪壓低了的聲音：“而且在什麽階段就該做什麽階段該做的事情。我覺得，像你這樣的人，高中階段不應該考慮這些。”

雪枝：“？？？”

雪枝平常雖說有些遲鈍，而爆豪這些話也說得足夠委婉，但大概是對心上人說的話都會不自覺地多咀嚼幾遍，雪枝在愣了十秒鐘之後，終于福至心靈明白了爆豪的意思。

她瞪大眼，驚訝極了：“我跟上鳴學長只是普通的學長學妹的關系！”

爆豪點頭：“照理來說我也不該跟你說這些，但是好歹也是互助學長，我也不希望你因為這些被耽誤了……”

“我跟上鳴學長真的什麽都沒有！”雪枝一把拽住了爆豪的衣角，迫切地向前一步，“你相信我啊！學長！”

爆豪也被雪枝突然的靠近吓了一跳，他下意識後退了半步，背脊抵上了街邊的護欄。

他移開視線，不看雪枝，含糊地說：“好了好了，說話就說話，不要湊過來……我靠你冰淇淋要糊老子身上了！”

雪枝咬着下唇，後退了一步。

爆豪這才緩緩吐出口氣，挺直腰，輕咳一聲掩飾尴尬。

“我高中階段沒有戀愛的打算。”雪枝抿着唇，一板一眼地說，“跟上鳴學長也是很普通的關系，就跟與切島學長那樣的關系一樣，沒有什麽特別的。”

爆豪被她濕漉漉的眼睛盯着看，頭一次在心底生出了些手足無措的感覺。

偏偏他還不能表現出來，他只能啧了一聲，飛快地說道：“知道了知道了，你跟我說這些幹什麽，我又不管你……好了好了，我們走了。你別是要哭了吧，我可什麽都沒說你……給你糖給你糖，吃吧吃吧。不說了。”

他像被踩到尾巴一樣匆匆拿起顆他覺得雪枝大概會喜歡的巧克力糖，三下五除二剝開糖紙，塞進了雪枝的嘴裏。

然後又像被燙到一樣飛快收回手，背在身後，拇指用力搓了搓剛剛不小心碰到雪枝柔軟嘴唇的食指。

雪枝還在瞪着他，見爆豪要扔下她往前走了，才氣哼哼地追了上去。

爆豪聽到她委屈到極點的聲音。

“別的就算了，唯獨不想被學長你誤會這種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