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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 姚燕燕剛剛睜開雙眼, 就對上了一個……屁股。
姚燕燕:……
她原本想早早起來看看陛下的臉恢複得怎麽樣, 沒想到陛下竟然起得比她還早。這可真是稀奇啊!
姚燕燕悄咪咪起身,見陛下彎腰背對着她, 正趴在水盆前左看右看,她就想繞過陛下,偷偷看一眼他的臉恢複成什麽樣子, 結果她剛剛動,就被忽然變得無比敏銳的皇帝陛下察覺到了,他立刻抓起一個簸籮擋在臉上, 問她:“愛妃,你想幹甚?”
姚燕燕往陛下那邊傾斜的身子立即縮了回來, 委屈道:“陛下您這是什麽意思?難道是以為臣妾要害你嗎?”
皇帝陛下最受不了愛妃用這泫然欲泣的腔調說話, 他下意識想要像平時那樣抱住愛妃安慰一番, 然而手伸到一半,忽然想起來自己現在頂着個豬頭臉, 立刻縮了回去。
姚燕燕一邊擡手擦眼睛裝作要哭, 一邊用餘光注意陛下的動靜,見他站着不動, 頓時有些驚奇, 莫非……本宮這屢試不爽的一招失效了?
那怎麽辦?只好換另一個法子了。
姚燕燕眼珠子一轉, 想到一計,正要用在陛下身上,忽然聽見屋子外傳來了敲門聲。
随後, 封元的聲音傳來,“朱公子,朱夫人,二位可起身了?”
姚燕燕連忙道:“起了,先生稍等。”然後趕緊穿好衣裳。又隔着簸籮幫陛下整理衣服,一邊整理一邊道:“陛下,他肯定是來給你檢查傷口的。你得把簸籮拿下來。”
皇帝陛下倒是不介意在其他人面前展示自己的豬頭臉,聞言點頭道:“朕知道。”
姚燕燕正要應一句,就聽陛下又說道:“你出去,不要偷看。”
姚燕燕:……
好好好,行行行,都聽陛下的!
見陛下舉着簸籮坐到床邊,姚燕燕便去開了門。
只見封元穿着和昨日相似的麻布長袍,端着一個托盤站在門外,他瞧見舉着個簸籮坐在床邊的皇帝,目光有些奇怪,但并未多問,而是對姚燕燕道:“鄙人在廚房裏炖了湯藥,是給朱公子的,勞煩夫人照看一二。”
姚燕燕點頭笑道:“先生這是說的哪裏話,這是妾身應當做的。”她表現得一臉賢良淑德,說罷就去了廚房。
看着姚燕燕走後,皇帝陛下這才放下手裏的簸籮。
封元注意到這點,給皇帝查看傷口時便笑道:“公子與夫人當真是伉俪情深。”
“自然,愛、夫人她賢良淑德,秀外慧中,我與她自然情深義重。”皇帝陛下任封元檢查自己的傷口,想到自己今天的臉和昨天沒什麽兩樣,便有些惆悵。不過他也沒忘記要事,問道:“封先生,朕、正好有件事要請問你。”
封元道:“公子請問。”
皇帝陛下道:“先生久居麒麟山,可曾聽過這附近一位號‘一心’的名士?”
封元微微擰眉,卻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問道:“朱公子找他做甚?”
皇帝陛下嘆了口氣,道:“實不相瞞,我雖出身富貴,但父母親早早離世,而我掌管家業時年紀尚幼,便想着将家中産業交由管事料理。哪成想那管事掌管着偌大家業,時間久了,竟真把自己當做了主人。那管事人脈頗豐,眼線又多,且狡猾奸詐,實在難以應付。我這次不辭辛苦,跋涉到此地,就是聽說此地有一位號‘一心先生’的名士,想重金請他回家幫我。”
“沒成想,人還沒找到,倒叫馬蜂給追得狼狽不堪,讓先生見笑了。”
封元聽着這一番話,卻是撫了撫胡須,露出一個善意的笑,“那公子就不怕,将這一心先生請回去後,他也變成管事那種人。”
皇帝陛下再傻也知道對方是在試探自己,他思量了片刻,面上露出一個釋然的笑容,搖頭道:“我不信。”
封元又道:“公子為何不信?”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皇帝陛下笑道:“倘若我真能将人請回去,便不會生出懷疑之心。再者,我也相信,一心先生不會是管事那種人。”
封元奇道:“公子都沒見過那人,如何能肯定?”
皇帝陛下一臉成竹在胸,眼中滿是自信,道:“因為我相信,一個真正有才學、有謀略,心有丘壑之人,絕不會是管事那種汲汲營營于富貴的小人。”
封元看着眼前之人。
這位大齊皇帝,在傳言中,是個昏聩好色貪圖享樂的庸碌之徒,為人所不齒,只是現在仔細看着他,封元就知道,大齊皇帝絕沒有傳聞中那般不堪,因為一個庸碌好色的無能之輩,絕無法擁有這樣一雙明淨清澈的眼睛。
眼前的少年雖然臉腫得不能看,但他眼中傳達出來的,只有一片少年天真意氣,絕無半點陰險鬼蜮心思。
封元一邊思量着今後的事,一邊小心地給他上完了藥,才道:“昨夜鄙人聽到外頭有不少人持着火把呼喊尋人,想來應當是朱公子家中護衛吧!”
封元這麽一說,皇帝陛下才想起來,自己和愛妃竟然把羽林軍給忘在了外頭。連忙點頭道:“是家中護衛不錯,昨日太累,竟将他們給忘了。”
封元聞言,哈哈一笑,道:“他們被鄙人布下的障眼法攔在了外頭,這會兒應當正着急呢,朱公子還是盡早歸家為好。”
皇帝陛下:……
這是什麽意思?朕昨晚辛辛苦苦演戲,今天一大早又起來演戲,朕都如此有誠意了,這人難道不該立刻跪下來說明他就是一心先生,然後受寵若驚地跟着朕回去?他怎麽可以不按套路來?
注視着一心先生離開的背影,皇帝陛下感到非常郁悶。
他不知道的是,封元在離開後,立刻進了書房,關門開始蔔卦。他的确取了個“一心”的名號,只是這個稱號是他打算選定一位君主輔佐後,再宣揚出來的,從未向任何人透露過。這大齊皇帝怎麽會知道?
封元心中疑窦重生,他蔔出一卦後,仔細看了一眼,搖搖頭,又開始占蔔。只是來來回回算了足足三次,都沒算出來大齊皇帝是個什麽命格,他的前途仿佛被天道掩去,只剩一團看不清的迷霧。
封元看着這卦象,眉頭越皺越深。昨夜那小皇帝說的高官厚祿沒有打動他,但是他說的刻碑傳頌一事,卻實在叫他心動了。一個人來到這世上,所求無非是錢、權、名、情。
封元多年苦學,又有滿腹經綸,為的就是在這亂世到來時揚名天下。他不愛錢權,也不陷于男女情愛,他最大的追求,就是名留青史萬古流芳。以免人生匆匆而過,最終只留下黃土一抔,那豈不就跟這芸芸衆生微末蝼蟻一般,不值一提?
也因此,他早就測算過三國國君的命數,其中以陳國氣運最盛,最有稱霸天下的可能,而大齊氣數已盡,不過是陳國稱霸之路上一枚稍稍礙腳的棋子,至多不過三年,便要化作這亂世紛争中的一粒塵埃。
可是自從昨夜得知那朱公子的身份後,他又蔔算了一卦,卻發現大齊及這位皇帝的命數皆被遮掩,竟是算不清了。
想到那年輕皇帝明亮的雙眼,想到他不知從何處得知“一心”的這個稱號,封元又想算一卦,可剛剛拿起銅錢,卻又停住。
罷了,事不過三,他算了四次已是出格,再算下去又能如何?
想到那少年皇帝明亮天真的雙眼,想到那位夫人端莊賢淑的模樣。
封元微微一嘆,也不知道那二人在知曉他就是“一心”後,會作何感想。
想到此處,他忍不住又起了一卦,這次算的是那位朱夫人。
片刻後,卦象顯示:紅顏禍水,亡國之相。
封元愕然看着,想到那位夫人雖極為貌美,但端莊賢淑的模樣,便搖搖頭推翻了卦象,撫須嘆道:“看來今日果真不宜起卦,竟錯的這般離譜。”
在封元算卦的時候,姚燕燕倒出了炖好的湯藥,又烤了幾個地瓜給陛下送去。
陛下平日裏最不耐煩吃藥,嫌苦。但是此刻,想到自己這張豬頭臉。他一言不發就捏着鼻子灌了下去。
喝完藥湯,又趕緊掰了個熱騰騰的烤地瓜吃了起來。
姚燕燕一邊吃一邊瞧着他,見陛下一手拿着簸籮擋臉,一手抓着烤地瓜吃得不亦樂乎,愉快地笑了一下。
眼見陛下兩個烤地瓜下肚,伸手要去拿第三個,姚燕燕心道:陛下現在可是長身體的時候,飯量也越來越大了,等回去以後多叫人給陛下炖骨頭湯,才好讓陛下長高高。
姚燕燕可沒忘記陛下想要長得比陳統領還高的雄心壯志。只是就在她這麽想的時候,忽然聽見了噗的一道輕響。
姚燕燕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直到鼻子嗅到了一股臭味。
她愕然地擡頭看陛下,卻見陛下身體僵硬地站起來,抓着簸籮噔噔噔地後退了好幾步,遠遠站到了屋子的角落裏。
姚燕燕幹笑了一下,生怕打擊到陛下,她連鼻子都不敢捂,只道:“陛下,你怎麽了?”
姚燕燕,你可以的,你要假裝自己什麽都沒聽到,什麽都沒聞到!
皇帝陛下縮在角落裏,一手捂着肚子,另一只手還頑強地舉着簸籮擋在臉上。然後,趁姚燕燕不注意,嗖的一聲打開屋門蹿了出去。
姚燕燕趕忙追出去,就見陛下唰的一下沖進了茅廁。
姚燕燕:……
對于皇帝陛下來說,這兩天就是他的災難日,他不但在愛妃面前變成了醜陋的豬頭,他還當着愛妃的面放了個屁。
皇帝陛下蹲在茅房裏,欲哭無淚地想着:怎麽辦?朕現在在愛妃心裏,肯定不是那個完美的夫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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