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炸了

此時楊春怎麽也不會想到十年以後，從大溪村楊家門房起步的四季春裁縫鋪會收購了韓冬母親做為廠長的上海市第四棉紡廠……

楊家門前突然炸響的鞭炮聲引來了前後左右街的鄰居村民，孩子們揀起地上的鞭炮紅屑相互扔着笑鬧着，大人們看着楊家門上挂着的牌匾，一個個覺得莫名其妙竊竊議論着。

楊桃站在兩個妹妹中間，臉上的神情又興奮又透着拘謹。一只手扯着身上深玫紅的襖褂，望着私語的鄉親們心慌得厲害。

“來了好多人！”

楊梅情不自禁的扭開臉朝楊桃的身後躲，衆目睽睽讓她手足無措。

“春兒你幫我說吧。”

楊桃側頭朝楊春悄聲說。

楊春本來想讓大姐放開膽子把今天開張的事向村民們公布，看大姐的臉已經窘迫到說話都不利索了，只好替她說。

“我大姐從小就心靈手巧，又拜師學藝三年，今天正式開店，就叫四季春裁縫鋪。”

“還沒出師就開店？誰敢找她做衣服呀！”

人群中有人尖着嗓子說話。楊春一看說話的不是別人，是上次被她整治得上吐下洩的媒婆姚金鳳。

楊春朝姚金鳳望去，一雙奪人寒目讓姚金鳳渾身一哆嗦。

“我有說錯嗎？楊桃一直跟馮師傅學裁縫手藝，出師得馮師傅認可才算。你們看，今天徒弟開鋪子師傅都沒來，顯然楊桃還沒有出師。我前天才找馮師傅做了一件罩褂，說起楊桃，馮師傅一直搖頭。你們自己想想吧，反正我是不會在這做衣服的。”

姚金鳳慣會察顏觀色，更會先聲奪人，見楊春冷光閃閃的眼睛望向她，幹脆把想說的話說完，說完拔腿就走。

“姚嬸你站住。”

楊春不緊不慢地說，目光掃視之下人群中的議論聲漸漸消停了。姚金鳳情不自禁地停下腳步，心裏暗忖自己這是着了什麽魔怔，竟然會聽楊春的命令。不過姚金鳳這一站住，就被周圍擁上來看熱鬧不怕事大的婆姨們給圍住了，再想拔腿走就難了。姚金鳳寡下臉扭身朝楊春唾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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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三春，你小小年紀說話怎麽沒大沒小的，還命令我站住。你知不知道就算你媽現在活着，見到我也不敢這麽說話，她對我得恭恭敬敬的叫聲姐。你媽和你爸的親事是我媽給介紹的，我媽是你們家的恩人。哼！”

姚金鳳話音剛落有人跟着起哄。楊春幾步走到姚金鳳跟前。

“姚嬸，你覺得我怎麽不尊敬你了？你不稀罕讓我大姐給你做衣服我們也沒強求啊，我們也沒請你過來。是你自己跑來看我家鋪子的，我為了表示尊敬告訴你我大姐開店了。”

“牙尖嘴利！懶得和你争沒用的，你走開，我還有正經事。”

姚金鳳想要突破包圍圈，不過年底了村民也沒娛樂，見人吵嘴鬥狠也不失為一種樂趣。哪肯輕易放姚金鳳走，還特意把楊春往姚金鳳跟前擠。

“你媽當年給我爸媽介紹對象，她确實是一位好媒人。可是到你就差得遠了，你的眼裏只有錢，為了拉媒保聘死的能說成活的，你牽了多少怨偶，害了多少年輕人你自己心裏有數。”

“臭丫頭你胡說什麽！我姚金鳳保的媒都是一等一的好姻緣，誰敢懷疑我的能力，讓他出來說。”

金牌媒婆是姚金鳳最看中的名聲，怎麽可以讓楊春随意抹黑。這下姚金鳳也不想走了，誓要和楊春對質到底。

“他們不好意思出來說，我來幫他們說吧……”

楊春一口氣把她上輩子知道的，經姚金鳳保媒介紹的婚姻不幸的男女說了好幾對。說得姚金鳳一愣一愣的。

“你個小屁孩懂得個屁。他們都過得好好的，你是咒人家妻離子散是不是？你個小妖精安的什麽壞心眼。有娘生沒娘養的東西……”

不等姚金鳳說完，楊春上去給姚金鳳一個嘴巴子。

“你敢打我，老娘和你拼了。”

姚金鳳朝楊春一頭撞去，周圍的人見事情鬧起來了，又都開始勸。畢竟大溪村還算民風純樸的地方。

姚金鳳和楊春被兩撥人拉開，兩個人都像鬥雞一樣，目光如炬如赤。

“你可以羞辱我，不許你說我媽。”

“瘋了瘋了，瘋丫頭！”

楊桃和楊梅早就看傻了，等楊春被幾個婆姨扯着，兩個人才反應過來過去把楊春擁回家。

“楊桃，你妹打人就這麽完事了？”

王富貴不知從哪冒了出來，一手捋着油頭，一雙細眼斜睨着楊桃慌亂的臉蛋。在一群婆媽裏顯得很滑稽。

“姚嬸，對不起，我妹我會好好教訓她的。等我明天上門給您賠不是。”

“大姐！我沒錯，賠她個大頭鬼！以後不許她登四季春的門。我們家不歡迎她！”

楊春反過手拉住大姐二姐進屋，楊梅想要拴門，楊春攔住她。今天是四季春開業，當然不能關門拒客，雖然門外的人都不是楊春想要的客戶。不過開鋪就要開出氣勢，讓那些過去看不起她們姐妹的人瞧瞧，楊家姐妹的好日子開始了。

門外的人群慢慢散去，姚金鳳朝王富貴使了使眼色，王富貴上前扶住姚金鳳。兩個人走到楊家門口，也就是四季春鋪門前朝裏面張望。

鋪子裏只有一張用磚頭壘的臺子，上面鋪着一塊三合板，旁邊架着一個老式的電熨鬥。

姚金鳳撇了撇嘴，朝王富貴露出一臉竊笑。王富貴也會意地嘻笑。

“楊桃，恭喜你開鋪了。鋪子蓋得還不錯，是什麽時候蓋的？怎麽我一點也不知道。這門框上的漆是早就刷好的吧？”

王富貴勾着脖子晃着腦袋表現出對楊桃特別的關心。楊桃想和他說話，楊春把楊桃拉到身後，直接給王富貴一個大白眼。

王富貴讪讪地笑了一下。

“自己做肯定比給人當徒弟強多了，不過你的鋪子也太簡陋了點，連個縫紉機都沒有，難道你要用手針縫？”

“現在誰還要手針縫的衣服！”

姚金鳳靠在綠漆門框上雙手放在小肚子慢慢揉着。如果不是為了巴結王富貴，姚金鳳早想回家躺着了。

剛才楊春的話多少還是刺激到了姚金鳳，當着那麽多人的面，楊春說姚金鳳做媒全是為了錢，讓姚金鳳覺得臉面挂不住。要知道她給人做媒從來都說打着熱心做好事的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