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敵人的詭計

端王府裏,尉遲文嘉臉色鐵青,“啪”地一聲拍響了桌子。

“可惡!竟讓那毛頭小子攪了局。”他這樣想着,一邊狠狠地握緊了拳頭。

本來按照計劃,江奇那邊的炸|藥一響,京城這邊的衛戍軍就會出動,城中的防守就會空虛。到了那個時候,正氣幫的一百五十名幫衆就會傾巢而出,潛入各位皇親大臣的府宅,挾持人質、占領房屋,而最終的目标,就是借着早已被他說服的軍中将領,渾水摸魚,打進皇宮,逼那個年輕的皇帝退位,讓予自己。

然而第一炮就沒打響,後面的計劃也便無從展開。還好他已經把高振拉到自己的陣營了——正氣幫那邊一出事,高振便帶着軍隊去了,一定能将證據消除,避免牽涉到他這個王爺的頭上來。

“沈傲風。”尉遲文嘉細細地咀嚼着這個名字,露出陰狠的笑容:“我小瞧你了。”

如今一計不成,只好寄希望于另一個計劃了。

他吩咐最信任的随從:“傳口信給西涼城高業,告訴他,可以開展備用計劃了。”

随從領命而去。尉遲文嘉的心從憤怒慢慢變得平靜下來。雖然這一着非常險,并且不得不丢掉一些很重要的棋子,但是丢卒保帥永遠是最厲害的招數——最重要的,還是那個最終的目标啊。

至于那個壞了他好事的小子,他自有辦法對付。

尉遲文嘉的臉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沈傲風抱着郭青,拼命往家裏跑。他知道陳大夫肯定已經趕到了府宅——是他囑咐張浩天去請來的。

少女身形瘦小,果然也很輕,此時躺在他懷中,手緊緊抓住他的領口。

“風大哥……”因為疼痛和驚吓,郭青已經接近昏迷,開始喃喃自語,說起胡話來。

“青青,你再堅持一會,馬上就到了。”沈傲風一邊柔聲安慰着她,一邊加快腳下的步伐。不知為什麽,他一點都沒有感覺到累,腦中只有一個聲音:快點治好她。

終于到達了沈家宅子,沈忠一臉焦慮地等在門口,看他到了,便如釋重負,趕緊走上前來,開心地說:“少爺,你總算平安回來了!”

“陳大夫呢?”沈傲風焦急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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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裏面呢。少爺,我來幫您。”沈忠接過沈傲風手中的長劍,趕緊引他進去。

郭青躺在床上的時候,沈傲風坐在旁邊看着她。臉上的血污已經洗去,她看起來是那麽瘦,那麽蒼白,那麽弱小。她靜靜地睡着的樣子,像是一只受傷的小獸。平日的張牙舞爪皆是僞裝,而實際上,她是那麽敏感,那麽容易受傷害,那麽容易暴露出柔弱的一面。

沈傲風只想輕輕地把她擁在懷裏,告訴她:“不要硬撐,有我。”

直到這時,沈傲風才感到巨大的疲憊。不是因為抱了郭青奔跑一路而産生的身體上的疲憊,而是劫後餘生、心有餘悸的心理上的疲憊。回想剛剛發生的一切,他才知道,自己的心裏有多麽懼怕會失去眼前的這個少女。

現在,他終于明白了自己一直彷徨不安的內心,究竟在追求什麽。

他也知道,他終究是找到了。

張浩天推門進來:“沈兄弟,怎麽樣了?”

沈傲風答道:“陳大夫看過了,只受了些皮肉傷,已經診治過了。”

張浩天點點頭:“阿凡也服了藥,睡下了。”

他在沈傲風身邊坐下,長嘆一聲,恨恨道:“這幫派,應該是保不住了。可憐我那幾百幫中兄弟,就這麽糊裏糊塗地丢了性命。”

沈傲風聽了這話,不由得有些吃驚。他疑惑地問道:“此話怎講?”

張浩天面色悲痛:“我剛剛得到消息,那高振将軍帶領親兵,已經以叛逆罪為名,将在場的人一概捕殺,又将總堂封掉了。”

沈傲風大驚:“竟然有這種事?”

張浩天點點頭。

沈傲風略一思忖,感覺這其中有太多不合理的地方,便問張浩天:“張大哥,我讓你拿着那腰牌去見高振,當時具體是個什麽情況?”

張浩天思索道:“當時我先扛着阿凡回到家中,讓丫鬟去請陳大夫,然後沈忠叔便領着我去了高府。”

沈傲風連忙問道:“你是進了高府,才見到高振将軍的嗎?”

張浩天搖搖頭:“并不是。我剛到門口,就看見高振領着一隊兵馬出來,我便趕緊迎上去,給他看了腰牌,說了事情原委。”

沈傲風的表情變得凝重起來,他問:“當時高振如何反應?”

張浩天回想了一下,說:“他看起來似乎并不驚訝,而是面色沉重,向我道了謝,就領着軍隊向總堂方向去了,于是我就回家來照顧阿凡了。”

說到這裏,他自己都覺得有點不對勁,驚呼道:“等等,難道……高振早就知道總堂發生了什麽事?”

沈傲風冷靜地點點頭:“恐怕是的。”

他分析道:“按照常理,高振須先向聖上報告此事,才能調兵,但他顯然沒有這麽做,而是私自調走了軍隊,這種行為是足以定罪的。”

張浩天驚道:“這麽嚴重?那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沈傲風思索片刻,搖搖頭:“我現在也想不出來。要想找出真相,就必須得進宮去。”

他站起身來,對張浩天說:“青青就先麻煩張大哥照顧了,我要去見聖上。”

張浩天點點頭:“你放心吧,這裏有我。”

沈傲風到達皇宮的時候,第一個見到的不是皇帝,而是他的父親沈淳。

看到沈淳陰沉着臉站在門口,沈傲風感到又驚又怕,但又不可能避開,只得硬着頭皮迎上去,行禮道:“父親,您怎麽來了?”

沈淳哼了一聲,道:“來收拾你的爛攤子。”

沈傲風試探道:“父親知道正氣幫總堂發生的事了?”

沈淳冷冷道:“朝中已經傳開了,有誰不知?”

他指了指宮內的一個小屋子,說:“進去說話。”說完便自己先走了進去。

沈傲風不敢違抗,便也跟着走了進去。

一進去,沈淳便劈頭蓋臉地對着沈傲風斥責道:“你太沖動了!”

沈傲風不明所以,誠惶誠恐地問:“父親此言是何意?”

沈淳搖搖頭,道:“你既然在總堂裏看到有危險之物,為何不先設法脫身回來,向聖上調兵,再去查封,留在那地方作甚!”

沈傲風小心翼翼地答道:“孩兒是看情勢緊急,倘若當時不毀掉那些炸|藥,恐怕來不及……”

“來不及什麽?”沈淳粗暴地打斷了他的解釋,“那些武林人士,皆是草莽,死不死的,有關系麽?”

沈傲風沒想到父親竟然會如此反應,當即張口結舌,不知該如何回答。

沈淳搖搖頭,道:“你本該徐徐圖之,就算爆炸發生了,只要守城軍隊不動,京城就沒有危險。如今倒是給了七王爺機會,反而比你搶先了一步。”

沈傲風先是愕然,然後便明白了:“原來給高振将軍下命令的是七王爺?”

沈淳冷笑:“你可知七王爺為什麽在朝中如此得勢?”

沈傲風答道:“孩兒曾聽說他有一塊聖上賜予的免死金牌。”

沈淳點點頭:“七王爺狼子野心,盡人皆知,聖上卻不但不防,還給他這塊免死金牌,你猜又是為什麽?”

沈傲風犯了難:“這……孩兒就不知道了。”

沈淳道:“聖上之所以這樣做,一是為了堵史官之口,以免留下殘害皇親的惡名;二是為了更好地約束王爺。”

沈傲風不解:“這第二條是什麽道理?孩兒不明白。”

沈淳搖搖頭:“你還是太年輕。聖上越是給七王爺更多福澤,七王爺便越不得不約束自己,否則聖上就有足夠的理由将他廢掉,又不留任何閑言和把柄。”

他接着說:“所以七王爺絕不會明着反,只會暗地裏謀劃,以一些事件為借口,才能用另一種方式扳倒聖上。”

他突然眼神灼灼地看向沈傲風,一字一句道:“羅國入侵,就是他最好的借口!”

聽到這裏,沈傲風便什麽都明白了。他冷靜地說:“所以父親,就算這次我向聖上闡明事情的經過,聖上也不會處罰七王爺和高振,是這樣嗎?”

沈淳點點頭:“不錯,你的悟性還算可以。”

沈傲風笑了一下,說道:“即使如此,我也必須讓聖上知道發生了什麽,他才能對七王爺有所防備。”

他向父親拱手行禮,道:“只是感謝父親讓我知道這些,我會注意斟酌自己的措辭。”

沈淳點點頭,雖然表情仍然嚴厲,臉色卻多少緩和了一點,道:“你知道就行了。”

說完,沈淳便轉身離開了。

在去往皇帝書房的路上,沈傲風一直在心中思忖着這話究竟該如何說。一方面,皇帝必須知道所有的真相,而另一方面,又不能顯得過于針對七王爺,以免讓聖上覺得他自己有什麽別的念頭。

好在這次面見是私下的,并非在朝堂上,即使說錯了話,也不至于闖下大禍。大竭王朝的豐和皇帝尉遲景鴻雖然以遠謀多疑、難以捉摸著稱,但至少是個明事理的人。況且,他與皇帝從小在一起讀書,皇帝知道他的秉性,也肯定會給他的父親三分面子。

他就這樣一路胡亂想着,直到在書房門前站定。

侍從進去通報了,他站在門外,心神不寧地等待着,似乎聽見裏面傳出幾句說話聲。

過了一會,侍從出來了,引他進去。

他穩定心神,走進了書房。

這一進去不要緊,倒讓他大驚失色。

七王爺尉遲文嘉,此刻就在書房之中,與皇帝談笑風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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