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觀音廟香火旺盛, 陸舟回家時，已經是接近黃昏。天際邊是金黃色和藍紫色的交替，有鳥雀劃破天際, 留下一道白色的痕跡。

一路上車水馬龍, 鳴笛聲不斷，路燈下有飛蛾纏繞, 模糊了淡淡的光圈。

陸舟靠在車窗上, 黑眸幽深一片, 窗外不時有車影閃爍, 驀地，陸舟眸光一沉, 視線定格在窗外某處，沉聲道。

“停車。”

車子依言在路邊停了下來, 陸舟下車的時候，陳叔還是一臉的錯愕。

陸舟出門都是他接送的, 這還是第一次看見他在中途停了下來。

等看見陸舟手上提着的東西時, 他臉上的錯愕更甚，開玩笑道：“小陸, 你也喜歡喝這個？”

陸舟不喜歡陳叔喚他為少爺, 所以沒有旁人在時，陳叔都會喚他為小陸。

陸舟手上提的是奶茶店新出的多肉葡萄，陳叔見過女兒幾次回家都是買的這個。

話落，陸舟提着紙袋的手指一緊，最後還是默默點了下頭, 俯身坐進了車內。

其實不是他喜歡，是家裏那個人喜歡的。

想起江玥，陸舟面無表情的臉上終于有了一絲笑意，他還記得上次去電影院時，小姑娘撞向自己的那雙亮晶晶的黑眸。

那時電影院門口的奶茶店擺放着的就是多肉葡萄的海報。

只可惜最後那雙星眸在看見自己手中的紅棗枸杞時就徹底暗淡下去了。

捏着紙袋的手指越發用力，江玥到現在還沒有清醒的現象，陸舟眉心緊攏，又重新将視線投向窗外。

回來時別墅一片安靜，江遇是提前回來的，他到家時陸舟并不知情，只是才剛踏進屋子，陸舟就看見守在樓梯處的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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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目光一滞，剛好看見管家言笑晏晏朝自己颔首道：“陸少爺，先生有事找你。”

目光落到陸舟手上提着的紙袋時，管家面色一頓，試探地開口問道。

“要先幫少爺把東西拿回房間嗎？”

聞言，陸舟搖頭拒絕：“不用，我自己拿過去就好。”

話落，人已經轉身上了樓梯。

江遇果然已經在書房等着自己，陸舟推門進去時，江遇已經重新換了家居服。

大概是國外的事還沒解決，陸舟進去的時候，江遇還在和助理交待事情。

聽見陸舟敲門的聲音時，江遇朝他微點了下頭，下巴往沙發支了支，示意陸舟過去，又匆匆和助理那邊挂斷了電話。

見陸舟手上提着的奶茶紙袋時，江遇眸光稍稍一沉，随即開口道。

“聽老劉說，你剛剛去了觀音廟？”

陸舟點頭，将從觀音廟求來的平安符從衣服暗袋掏了出來：“玥玥一直沒醒，我想着......”

果然江玥是江遇的底線，一提及還昏迷不醒的女兒，江遇的雙眸瞬間暗淡下去。

他慢慢踱步至窗邊，疲憊的身子微微佝偻着，最終也只是長嘆了一聲，緩緩開口道。

“你有心了。”

這邊是江遇的書房，透過窗子正好可以看見隔壁園子的一角，不同于江遇這邊有人精心打理，那邊的園子雜草叢生，像是無人居住一般。

天色已經漸暗，然而還是隐約看清隔壁園子的景色，江遇的目光綿長悠遠。半晌，他輕輕轉過身，視線落在身後正襟危坐的少年臉上，眼尾輕挑，迎着陸舟的目光道。

“......我們做個交易，如何？”

江遇回來的第五天，江玥終于清醒了過來，只是身子還是很虛弱，軟綿綿的躺在沙發上。

天氣漸漸轉涼，已經進入了初秋，秋風乍起，吹皺了一池的湖水，草木盡數開始凋零，隐約可見冬季光禿的樣子。

有清風從窗邊吹了過來，剛好拂起窗紗的一角。

陸舟進屋時，江玥正好盤腿坐在沙發上，正目光灼灼地盯着屏幕上出神。

那是一部懸疑影片，江遇不肯讓女兒出門，江玥百無聊賴之下，只能靠着影片度日。

聽見門口的聲音，江玥稍稍擡眸，看見陸舟手中端着的藥碗時，臉上的笑意頓時淡了許多。

她往身側的位置挪了挪，空出一個座位讓給陸舟。

青瓷小碗上是黑黢黢的藥汁，黏糊糊的難喝得緊。

江玥只掃了一眼，一張小臉皺成一團，耷拉着腦袋，可憐兮兮喚了一聲“哥哥”。

陸舟順勢在她身側坐下，卻并沒有顧及小姑娘苦巴巴的一張小臉。

骨節分明的手指捏起湯匙的一角，遞到江玥唇邊。

剛剛還神采飛揚的女孩瞬間像是被雨水打濕的小麻雀，蔫兒吧唧的垂着頭，無精打采地接過陸舟遞過來的藥碗。

江玥擡頭看看陸舟，又低頭看着手上的東西，最終還是閉着眼灌了下去。

電影已經播放到一半，屏幕上男女主角的聲音還在耳邊，江玥将手中的小碗遞給陸舟，又開始目不轉睛地盯着屏幕。

正好是電影的高潮，男主角進去第四空間，準備幫目标任務植夢。

“哥哥，你相信植夢嗎？”

陸舟微一擡頭，雙眉輕攏：“那是什麽？”

他沒看完整的影片，自然不知道前情是什麽。

“就是......”江玥歪着頭想了想，最後給出一個通俗易懂的結論，“将夢境強加在一個人身上，讓他信以為真。”

“不信。”陸舟毫不猶豫地否認道，“沒有發生過的事，怎麽可能會相信？”

修長的手指擱在桌臺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敲打着節奏，黑眸幽深且暗。

江玥“哦”了一聲，似乎沒有意外陸舟的回答，抱着腿又繼續盯着屏幕。

房間安靜無聲，除了電影上男女主角的聲音，再無其他。

“不要，不要在這裏......”

“那去哪，你房間還是......我房間？”

......

屏幕上男主角低沉的聲音透過音響傳了過來，餘下的畫面不用想也知道是什麽。

江玥面色潮紅，一個人看這種劇情最多也只是面紅耳赤，但是現在身邊多了一個男人，一切自然就不同了。

餘光稍稍瞥了隔壁的人一眼，見陸舟只是低頭盯着手機，江玥悄悄松了口氣。

還好是英文版的，不仔細聽也不知道臺詞說的是什麽。

只是房間裏無端響起男女口水的聲音實在太過于詭異。

小身子輕輕往隔壁挪了一挪，江玥表面強裝鎮定，伸長了手臂想要去撈桌角的遙控器。

剛才因為喝藥的緣故，陸舟将她放在身前的遙控器挪到一邊，剛好在江玥的對角處，離她最遠。

小姑娘撲哧撲哧伸着小短手去撈遙控器的動作，自然落入了陸舟的眼中。

他唇角微微向上勾起，手機屏幕已經完全黯淡下去，陸舟的目光漸漸上移，漫不經心瞟了屏幕一眼。

“吧嗒——”

掌心的手機應聲落地。

大屏幕上方，女人的吊帶滑落在一旁，性感的鎖骨清晰可見。她嬌嗔着想要坐在男人身上，卻反被壓了下去，裙子欲墜不墜地挂在女人身上，有紅酒順着女人的鎖骨往下。

鏡頭慢慢拉近，男人的臉逐漸放大。

......

莫名其妙被陸舟一吓，江玥驚呼一聲，她原本已經夠着了遙控器，沒想到陸舟突然出聲，她一個不小心直接将遙控器掃到了地上。

“哐當”一聲巨響後，屏幕上的聲音也戛然而止。

可能是遙控器摔落過程中不小心碰到了暫停鍵，大屏幕中央正好是男女主交纏在一起的畫面。

江玥面色一紅，手忙腳亂繞過桌子，匆匆掐斷了電源鍵，轉身時才發現陸舟正蒼白着臉色，目光空洞地盯着已經暗下去的屏幕。

“哥......哥哥？”

江玥怯怯喚了一聲，小睫毛顫若羽翼，見陸舟沒有理會，她又往前挪了一挪，攤開五指在陸舟面前搖晃。

“哥哥？”

陸舟的臉色并沒有任何的轉變，目光死死盯着屏幕，像是透過它看見了什麽。

江玥眉心一皺，正想着開口說話，就聽見陸舟顫着聲音，指着大屏幕說道。

“剛才......”

江玥心猛地一提。

陸舟：“剛才......那是什麽？”

江玥：“......？？？”

她眨眨眼，以為是自己聽錯，結果一擡頭就撞見陸舟的那雙黑眸。

江玥做賊心虛，又讪讪低下頭，避開了陸舟灼熱的視線。

小指頭揪着衣服下擺的流蘇，讪讪說不出話。

半晌，江玥終于擡起頭，迎着陸舟的目光，江玥小心翼翼，斟酌了片刻終于找了一個文藝清新的措辭。

“大概是......雌雄□□，愛的結晶過程？？？”

......

直到回了房間，陸舟依舊面色不佳，剛才看見的一幕一遍遍在腦海中掠過，最後又定格在男人欺壓在女人身上的一幕上。

耳邊嗡嗡作響，許久未出現的女人的尖叫聲又一次出現在自己耳際。

心跳快得幾乎要跳出胸腔，陸舟緊緊抱住腦袋，指尖幾乎泛白，他雙手揪着頭發，大腦混沌一片，順着牆壁慢慢滑落在地。

太陽穴依舊突突突跳着，女人刺耳的尖叫聲依舊糾纏着自己，陸舟緊咬着嘴唇，全身縮成一團。

半晌，他終于忍不住，撐着手臂從地上爬起，陸舟半跪着身子，一點點往自己床邊挪去，最後停在櫃子前邊。

他已經許久未吃藥了。

嘩啦一聲，抽屜被自己拉開，露出最下面一個小瓶子的身影，陸舟顫抖着手将它拾了起來，忽的一個恍惚，手中的瓶子應聲落地。

“哐當”一聲，裏邊的藥片咕嚕嚕滾了一地，連同着瓶子也一齊滾到了門邊。

陸舟強撐着站起，剛一轉身，就看見門口的女孩定定地盯着自己。

江玥手邊捏着的，正是剛才自己掉落的藥瓶。

她道。

“哥哥，這是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對不起大家，昨天寫了一天都不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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