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10顆心

“誰啊?”對面床鋪的程矜半撐起身,見蓬着頭發的棠心一臉生無可戀,“明旌?”

棠心點點頭,就看見程矜掀開被子,光着大長腿下了床,站在她床下伸出手,“手機給我。”

棠心乖乖交出了亂震的小怪物。

程矜劃過接聽,先發制人,“明先生,我想你應該知道安全炒作的前提是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現在我明确地代表糖果告訴你,我們不願挨。昨天的事糖果追不追究聽她的,但今天你要是再欺負她,我程矜頭一個不會放過你。我不怕事情鬧大,不信你試試?”

“還有我沈眠眠!”沈眠眠從被窩裏探出頭,“以及我家豬頭,都不會放過你!”

棠心鼻子一酸,抱着被子差點兒哭出來,又忍不住想笑。

結果電話對面沉默了三秒,明旌低沉好聽的聲音從免提裏傳了出來,“我給她送粥,程小姐,麻煩你下樓來替她拿一下,我在宿管站門口等。”

說完,嘟嘟嘟響起,電話挂了。

“怎麽辦?”沈眠眠趴在床圍欄上,看向蘋果臉的棠小心,“昨天剛脫粉的我……好像……又要迷上少爺了QAQ”

棠心接過程矜遞來的手機,撇撇嘴:“他就是這樣的,打個巴掌給顆糖。”

*** ***

明旌全副武裝地站在七號宿管站門口,有人經過的時候,他就低下頭,連眼睛也不露。

所以直到一雙白色涼拖停在面前,他才發現人來了。

“麻煩轉交,謝謝——”明旌把袋子遞給過去,一擡頭,才發現面前穿着小兔子睡衣的姑娘,居然是棠心本人。

她顯然剛睡醒,頭頂一撮頭發翹着,純棉睡衣皺巴巴的,臉蛋紅撲撲,氣色很好,倒真不像病人,一雙小鹿眼水汪汪地盯着他,接過塑料袋就要回頭。

“等等。”明旌拉住她,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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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心等了他幾秒,見他不說話,微微欠身,一本正經地說:“謝謝老板。”

明旌:“……”

眼見她道謝完了就要走,明旌連忙哎了聲,聲音大了點,宿管站的阿姨探出頭來看。

明旌連忙壓低嗓門,“你是存心要讓我被認出來嗎?”

棠心心有餘悸,搖了搖頭。

“跟我過來。”明旌走了兩步,發現小丫頭還抱着碗站在原地,低聲道,“我又不吃人!”

雖然不吃人,但害人啊……

棠心腹诽着,不情不願地跟着挪到拐角僻靜處。

明旌繞到她身後,背對着外面,臉朝着她,以便将自己和她都遮得嚴嚴實實。

晨光熹微,出宿管站的學生大多往右邊食堂方向走,他們所在的這一處是死角。

棠心被堵得有點心慌,手裏的粥碗熱氣騰騰的,“你要說什麽呀,粥就要冷了。”

明旌稍稍擡起頭,帽檐下一雙桃花眼露了出來,眼尾一顆細微的痣有種說不上的誘惑,“熱搜……不是我的意思。”

“啊。”棠心吐出一個無意義的音節。她沒有問呀!

明旌見她“啊”完就沒下文了,只好自己接着說:“已經全都撤掉了。對不起,以後不會了。”

棠心低下頭,對着懷裏的粥袋,從昨夜開始拔涼的心好像一點點暖和起來。

“我知道了,”她小小聲,呼吸落在塑料袋上,袋子微微抖動,“我沒有怪你。”

明旌感覺蒙在心頭一整天的烏雲頓時被撥開了,彎下腰,試圖看清她的表情,卻聽見軟軟的腔調又補充了一句,“老板永遠是對的。”棠心擡起頭,小圓臉上挂着笑,眼睛亮閃閃的,“——這道理我懂。”

對着明少爺吃癟而無力反駁的眼神,棠心抿嘴,但笑容還是從眼角眉梢流露出來,“逗你的!我真沒生氣,好啦……我真的走了。”

她舉起手裏的塑料袋,晃了晃,“冷了再吃的話,一會兒又得去找校醫報道了。”說完,她一彎腰,靈活地從他身側鑽了出去。

明旌回頭,只見小姑娘面對着他,指着粥袋,笑靥嫣然,“謝謝。”然後小兔子似的,跑回了宿管站。

心髒像被兔子撞了一下。

明旌從拐角走出來,正遇上陌生學生無意看過來的目光,他忙按下帽檐,低頭快步離開了。

*** ***

當日午後,頂着炎炎烈日,一群學生被訓得眼冒金星,恨不得原地液化。

突然集合哨吹起,不一會兒,所有方陣就都被集中起來了,說是首長視察。雖然也是站着,但聽報告可比站軍姿強多了,所有人都是一臉的劫後餘生,只盼着首長能多留一會是一會。

令人意外的是,首長非但一時半會沒走,居然還誇獎起孩子們輕傷不下火線的優良品質,末了話鋒一轉,“——流血流汗不流淚是好的!但身體是革命的本錢,磨刀不誤砍柴工,有病、有傷該休的還是得休,不要盲目逞強!”

于是,首長離開後,棠心和幾個“病號”通通被教官放了假——休息半天,明天輕裝上陣!

幸福來得太突然,棠心在所有人羨慕嫉妒的目送下離開操場,正琢磨着下午幹點什麽好,就聽見身後腳步聲漸近。

“上班了。”

棠心:“……”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廟!

被以工作為由帶上楠戲後山的棠心,站在山頂的小亭子下,俯瞰着安靜的校園。

這個時間,上課的上課、軍訓的軍訓,哪裏有人會跑到這種鳥不拉屎的小破山來?少爺自己心血來潮也就罷了,還要帶着保镖,這真是用來防蚊蟲的……

棠心可憐兮兮的掐着手臂上被蚊子咬出的紅疙瘩,順帶嫉妒地看着捋起袖口也沒蚊子咬的明旌。憑什麽呀?他明明養尊處優,一看就很好咬啊,蚊子為啥一直頂着她一只羊薅毛?

明旌回頭,正對上小姑娘欲哭無淚的目光。

“你這是什麽眼神……”他挑眉,“別人都在苦修,我帶你出來兜兜風還不好嗎?”

“好啊,”棠心一巴掌拍死只不長眼的蚊子,委屈地說,“如果沒有蚊子就更好了。為什麽只盯着我咬呀?”

明旌看了眼小細胳膊上刺眼的幾個紅點點,“如果我是蚊子,我也咬你。”

“為什麽?”棠心無語淚凝,又在紅疙瘩上掐出個十字痕來。

明旌垂下視線,看着那兩條細細白白的小手臂,和白裏透紅的小圓臉,默默地轉開了頭。為什麽?當然是因為……看起來就很好吃。

棠心正忙着跟蚊蟲奮鬥,突然感覺眼前一黑。

明旌已經将自己的迷彩服外套罩在她頭頂,雙手扯着衣襟,從她的鼻子底下相扣,只露出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

然後,他拾起她的手,放在衣服上,捏緊,“這樣就好了。”

棠心維持着他擺出來的姿勢,小鹿眼忽閃,慢吞吞地說:“上午你也軍訓的對不對?”

只穿了件白色T恤的明旌不解其意,“對,訓的,怎麽了?”

“唔……”棠心沉吟,猶猶豫豫地說,“有汗馊味呃。”

明旌面頰一燙,擡手就去扯給她的迷彩服,沒想到棠心靈活得像只小兔子,一彎腰,就從他身邊逃開了,裹着他的衣裳,笑得眉眼彎彎,聲音悶在衣服後面,“騙你的呀!”

說完,棠心笑眯眯地等着少爺發飙。

不料他停在原地,沒再追過來,低着頭,整個人頓時籠罩在喪喪的氛圍之中。

……這麽玻璃心的嗎?棠心松開手,将臉露出來,撇撇嘴走近他,“騙你的,沒有汗味——”

語音未落,她已經被某人一把勾住脖子帶到了身前。

他的臉近在咫尺,哪有半點脆弱內心受到傷害的模樣?唇角抿着得意,一雙桃花眼迫近,說話的時候,呼吸幾乎落在她鼻尖,“忘了告訴你,我不愛出汗。”

“騙人,你原來明明——”明明是個出汗大王,一期節目錄完能打濕幾件衣裳。

棠心脫口而出,又戛然而止,差點沒有咬舌。

明旌眸光悠悠,“……我明明什麽?”

棠心想往後撤,奈何被他的胳膊橫在身後,無處可逃,只好吞吞吐吐地打馬虎眼,“明明中暑才住院的不是嗎?”

“我是因為扭傷腳住院的,不是中暑。”

“哦哦,新聞我沒有細看,可能記錯了……”棠心的聲音越來越低,就算不看他,也能感覺到某人越壓越低的氣場。

按她殘存的童年記憶,這是暴躁小獅子發飙的前兆了。

明旌眼神幽暗,聲線壓低,一字一句地問:“沒有細看,記錯了,嗯?”

棠心咽了口唾液,突然緊張怎麽回事……明明很确定,他打不過自己的。

“我,我很忙的。”心一橫,她梗着脖子堅定地說,“你們圈子裏那麽亂,那麽多新聞,我真的沒有時間去關心。”

“才剛入學,還在軍訓,你在忙什麽?”

“忙着找兼職啊。”

明旌追問:“你到底有多少要用錢的地方,需要這樣拼命賺錢?”

棠心抿着唇,又是那個倔強的表情,“不是人人都跟你一樣,含着金湯勺出生的。像我這樣每天忙着掙錢的,大有人在。”

“含着金湯勺出生。”明旌玩味地重複了一句,一雙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看着棠心,“連你也這麽覺得。”

棠心覺得他的這句話有點古怪。什麽叫“連她也”這麽覺得?聽起來,像是把她放在了與衆不同的位置上。

可是明旌沒有給她細想的機會,接着問:“因為需要錢所以一直在找工作,因為需要工作,所以找到我這裏來了。”

“嗯,沒錯。”

“完全是巧合。”

“嗯,沒錯。”

“後悔也來不及了。”

“嗯,沒——”棠心一愣,連忙斷住,“不不,不後悔。禮哥開的薪水很好,我非常滿意這份工作。”

“僅此而已,對吧?”

棠心隐約察覺得到他在暗示些什麽。

直覺告訴她,無論如今媒體說少爺是多麽紳士,多麽貴公子,但她面前的這個男人骨子裏還是小時候那副嚣張跋扈的性子,惹不得,一惹得炸。

所以,還是乖一點吧。

“嗯,對。”棠心點頭。

脖子後的壓力松開了,她連忙朝後退了兩步,保持安全距離。

明旌直起腰,凝視着警覺如小兔子般的姑娘,只覺胸口仿佛堵着什麽,憋屈得緊,尤其是對上她那防他如防狼的眼神,這種窒息感更甚。

“挺好的,你需要工作,我需要保镖,”他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仿佛在鎮壓骨子裏叫嚣的暴躁小獅子,“我倆真是天作之合。”

棠心:“……”這詞應該這樣用嗎?

算了,反正……老板說什麽都是對的。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粥店老板:老婆,那個在熬粥的少年仔,怎麽有點像海報上的那個?

老板娘:瞎說啥?你知道那是誰嘛?少爺怎麽可能跑我們這裏來親手熬粥,還買那麽多料……這肯定是看上哪家校花的愣頭青。

明·愣頭青·旌:這個食譜到底靠不靠譜啊?!怎麽還是水米分離,到底什麽時候才幹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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