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33顆心
金毛“少爺”終于過了跟棠心的親熱勁,這才有工夫搭理明旌, 烏溜溜的小眼睛盯着明旌, 然後……
“汪!”
明旌下意識地往後縮了下, 結果坐回了椅子裏。
“少爺”立刻乘勝追擊,大黑鼻子貼上他的膝蓋, 一頓嗅。
看着明旌白了的臉色, 棠心忍着笑, 上前扯住了“少爺”的項圈往後拉, “行了行了, 你別欺負弱小。”
明旌:“……”請問誰是弱小?
塗頌民抿了口茶,随口說,“這是‘小少爺’,之前她養的‘少爺’已經老死了。”
明旌太陽穴突突地跳,喝了口茶壓驚, “哦……棠棠,你對‘少爺’這名字還真情有獨鐘。”
棠心聞言,立馬撒開了手,“少爺”本就朝着明旌在撲,脖子上的束縛一松, 登時導彈似的撲向明旌。
明旌措手不及, 被狗爪子壓着膝蓋,不得不朝後仰着避開“少爺”熱騰騰的大舌頭。
“這一只脾氣好, ”塗頌民不慌不忙地說,“之前那只‘少爺’脾氣爆, 棠心說跟那會的你像。”
明旌舔了下唇,和大金毛四目相對。
他?像金毛?
“之前那只‘少爺’是哈士奇。”棠心輕描淡寫地說。
明旌:“……”他覺得,有必要和他的小姑娘“好好”聊一聊了:)
塗頌民說:“少爺在等你帶去遛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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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心這才拿了繩子給金毛拴上,解救了被撲的明少爺。
倆人一狗出了門,明旌在左,“少爺”就靠左,明旌到棠心右邊,“少爺”又貼右……
棠心忍住笑,“少爺挺喜歡你。”
“能不喜歡嗎,重名是種緣分。”明旌終于放棄了掙紮,任由狗毛擦着他的褲管,大尾巴時不時掃着他。
小旗子他們在院子裏練功,見棠心牽着金毛,後頭跟着“小霸王”,頓時緊張起來,“小師姐,要不我陪你去吧?”
“不用,少爺會保護我的。”
少年想想也是,拍了拍金毛的頭,“他要敢欺負師姐你就咬他,聽見了嗎?”
“少爺”汪了一聲,轉頭,出其不意地舔了明旌垂在身側的手一口,吓得明少爺被燙着似的把手抄回了衣兜,逗得衆人大笑,直誇“少爺好樣的!”
原以為離了學校裏那群師兄弟的虎視眈眈能好點兒,沒想到,走上鎮子之後情況更糟。
“少爺,出來遛彎兒啦,來,吃香腸!”
“小棠心,這次回來待幾天啊?學校怎麽樣,大城市還習慣嗎?”
七姑八姨看見棠心帶着金毛都歡天喜地的來打招呼,壓根沒留獨處的時間給明旌,而且時不時一聲“少爺來吃”、“少爺真乖”、“少爺你又長胖了”……他的時不時處于神經緊張狀态。
更加好笑的是,盡管鎮上的音像店門口就貼着明旌的電影海報,可所有嬸嫂沒一個認出他來的,在她們眼裏,棠心和“少爺”顯然更受歡迎。
明旌年少成名,多少年也沒體會過這種大搖大擺走在路上,都無人來認的感覺,很奇妙,而且出奇惬意。
漸漸的,明旌開始享受起這種随性地陪在小姑娘和大狗身邊,看他們到哪裏都備受歡迎的狀态。尤其,他發現在這小鎮裏的棠心自信快樂,說話的時候眼角眉梢俱是喜氣,一點兒也不怕成為衆人焦點——這才是真正的棠棠,在她世界裏的小小女王。
明旌心情豁然,一直看着棠心,直到她忽然側過臉,小臉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你就不生氣嗎?我不告而別。”
“氣,但現在想就這麽看着你。”
棠心抿嘴,“也沒什麽要說的?”
“有,但現在想就這麽看着你。”
棠心沒轍了,只得正臉對着他,“行了,給你看個透,然後咱們好好說話。”
陽光正好,照在少女的面頰,連睫毛都仿佛在閃光。
明旌喉頭微動,心念剛起人已傾身,輕輕吻上她的唇。
棠心的笑還噙在嘴角,吓得連忙退後,“被人看見了!”
“沒關系,就算說出去‘少爺親了你’,”明旌滿足地勾起唇,“也不算什麽大事,對吧?”後一句,他是朝棠心腳邊的金毛問的。
“少爺”果然狗腿地搖了搖尾巴。
棠心哭笑不得,收緊了牽引繩,把狗子拉到自己身邊,“這兩天我自己待着,想了好多。”
“嗯。”明旌也不催她,只等她慢慢說。
“小時候上節目,後來挨罵,我一直在想為什麽呢?思來想去大概是因為我太嬌慣任性,又總依賴你……總之,問題在我身上,是我不夠好。你別說話,讓我說完。可這次,我一開始真的想不明白為什麽大師兄說的話、做的事,到頭來仍舊全都在罵我。”
明旌收緊了手臂,棠心擡頭看他,“我沒事了,真的。所以我回來找師父,希望他老人家能給我一個答案。師父跟我說,幾十年前他剛開始習武,因為塊頭小,在武行裏備受歧視,祖師爺也不拿他當正經徒弟教。他花了十多年時間自己琢磨出了一套拳腳,打贏了很多人,但沒用,所有人還是說他那是外門邪道,上不得臺面,說到最後連師父自己都懷疑自己,不敢出去打擂,更不敢自立門戶。”
“後來呢,塗老先生如今也算泰山北鬥的人物了。”
“後來有南邊的人過來踢館,師父的師兄弟全都敗下陣,只剩負責灑掃的師父,他先是不敢上,覺得自己不是正統不能代表師門,可對方欺人太甚,師父一時氣急拿着掃把把那一隊來踢館的統統掃地出門,打得落花流水。”
說到這些,棠心眉飛色舞,只差沒真比劃起來。
明旌忍不住,親了下明亮的小鹿眼,她這才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尖,“然後一戰成名,不但祖師爺對他刮目相看,還陸陸續續開始有天南海北的人來找師父,想拜他為師。”
“得先自信,然後才能服人。”明旌說。
“對,”棠心眨眼,“為什麽你一下就能明白……所以如果我不敢站出來,連我自己都覺得自己不配,就算我是學姐那樣的大明星,有一萬個人喜歡我,但只要有一個人說我不好,我還是會崩潰的。”
“所以呢?”明旌循循善誘。
“所以我想帶着我的‘掃帚’出去打一場。”
明旌笑着拿下颌壓了壓她的發頂,“你的掃帚是什麽,這只狗嗎?”
“我的本事啊!我說打遍學校無敵手你以為是說得玩的喔……哦不對,我打不過大師兄。”
聽見她提淩江,明旌問:“他後來聯系過你嗎?”
“沒,我沒有接他的電話。”
“你還真一視同仁。”明旌似笑非笑地說。
“其實不一樣,我不接他電話是因為生氣,不接你電話是因為……我還沒想好怎麽跟你說。”
“說什麽?”
“說對不起。”
明旌稍稍松開她,以便看着她的眼睛,“為了什麽對不起?”
“片場那天,如果為了照顧到我,你不會那麽委屈,”棠心明顯有點緊張,手緊緊地抓着明旌的衣服。
明旌撥開她額頭的發絲,“能被人體諒的委屈不算委屈。”
棠心眼眶一下就紅了,倒把明旌吓了一跳,“說得好好的,你怎麽就哭了,乖啊。行了行了,你要真覺得對不住我,就親一口,嗯?”
明旌側過臉,線條完美的下颌角對着她,桃花眼帶笑,“一下就兩清,這麽賺的買賣你還猶豫?”
棠心左右看了眼沒人,踮起腳,飛快地吻了下他的臉頰。
明旌不滿地嘀咕,“太快了,還沒感覺到。”
“汪!”金毛叫了聲,仿佛在附和。
棠心眼圈紅紅地笑出聲,“你倆還真像。”
這一說提醒了明旌,“聽說你曾經形容哈士奇像我。”
“你不知道‘少爺’脾氣特別爆,動不動就拆家,跟那時候你在節目組的樣子特別像——”
明旌勒緊手臂,使得她貼在自己身前動彈不得,“還說?”
棠心笑,“你看,才說兩句就露出真面目了吧?”
明旌一言不發地低頭堵住她的唇,舌尖相觸糾纏,直到小姑娘又要喘不上氣,他才分開,啞聲說:“真面目?這才是我的真面目。”
棠心的唇微腫,紅豔豔的,“你還真當這裏沒人認識你是吧?”
“認識我又怎麽着,我光明正大吻自己的女朋友,有哪見不得人?”
“我爸最晚年底出院。”棠心忽然說。
明旌一開始沒明白話題怎麽跳到棠铮鋒身上的,而後忽然福至心靈,“我跟你一起接。”
“等你見過爸爸,”棠心沒敢看他的眼睛,“……就不用瞞着了。”
明旌愣了好幾秒,終于明白她這話裏的意思,頓時欣喜若狂地将懷裏的小姑娘抱了起來,連着親了好幾口。
“少爺”的牽引繩還被棠心拿在手裏呢,它拼命地往另一邊扯。
明旌低頭,對大狗說:“別吵,你兄弟正談終身大事呢。”
“少爺”被這麽一恐吓,果然不動了。
棠心推他,“放我下來。”
“不放,老婆要抱一輩子。”
“女朋友都還不是呢,哪兒來的老婆。”
明旌一挑眉,“不公開就不是女朋友?那我馬上公開。”
棠心剛要說話,忽然臉色一變,望着他的腿邊連着“哎”了好幾聲。
明旌低頭一看,才發現是“少爺”龇着腿,尿了——剛扯着主人要走未果,憋不住了。
倆人一狗匆匆又趕回學校,棠心把人安置在自己房間裏,說是出去給明旌找身換洗衣服,只剩一人一狗獨處。
“少爺”自知罪孽深重,縮在角落裏不敢靠近明旌。
明旌蓋着毛巾毯坐在床沿,四下打量,正看見枕頭下戳出來的一截相框,抽出來一看,正是那一年他們在不老村牌坊下的合影,他背着棠心的那一張。
照片已經褪色,顯然洗出來已經很多年了……
“找到了——”棠心抱着衣物進來的時候,剛好看見裹着毛毯的明少爺蹲在牆邊,袖子捋到胳膊肘,正歪着腦袋看袋口裏戳出來的照片。
她快步上前,一手将包袋合攏,半嬌半怒地說:“你怎麽偷看人家東西呢?”
“不是人家的啊,”明旌站起身,一手穩着擋住腰腿的毛毯,“那上面的不都是我麽。”
一袋子,大大小小的海報貼紙明信片,從十歲出頭的少年到這兩年剛上的戰争片,全是明旌。
棠心被戳破了秘密,氣咻咻地把手裏的衣物往他懷裏一塞,“換上吧!”
“這麽些東西你打算帶哪兒去啊。”
“……不告訴你。”
“你不告而別跑回來,該不是怕我知道了跟你回來,發現你滿屋子貼的都是本少爺吧?”
棠心嘴硬,“我是拿回去給眠眠賣!好多都是絕版照片,能賣個好價錢,行了吧?”
“絕版?”明旌張開雙臂,在她面前轉了個圈,“人就在這,想拍随時拍。”
裹着個毛毯跟穿着貂皮大衣般自信——這樣的奇才也就他一個了。
明旌将她送來的長褲一抖,“這是誰的褲子?”
“大師兄的。”
話音剛落,明旌跟扔燙手山芋似的,把褲子丢到一邊,“不穿。”
“其他師弟的褲子你穿不下,不穿這個,那你光着呀?你自己的褲子上都是‘少爺’的味兒,不洗能穿?”說完,棠心一臉壞笑,“那不然,你穿我的睡褲?松緊腰的。”
“穿就穿,”明旌鼻孔出氣,“穿你的,也不穿那誰的。”
十分鐘後,武校後院,曠世奇景——
穿着白底碎花睡褲的少爺,露着一截小腿蹲在壓水井旁,腳邊趴着一臉老實的大金毛,四只眼睛一起盯着正忙着搓洗長褲的棠心。
棠心好氣又好笑,“你倆進屋待着去,待會兒叫他們看見你穿女裝,還不笑死。”
“笑死也是他們死,我才管不着。”明旌耍賴,手指撥着水玩,“哎,棠棠,你爸一定要年底才能出院嗎?真不能早點兒?”
棠心挑眼皮子,瞅了他一眼。
明旌果然不說話了,桃花眼帶笑低下頭,“少爺”也跟着伏了下去,垂頭喪氣的。
棠心起身,拿着褲子去中間晾,明旌和“少爺”也跟着她穿過晾着的床單。
晾衣繩高,她個兒矮,夾不上,剛踮起腳,就被明旌攔腰抱了起來,等她将褲子夾好了,他才将人放下擁在懷裏親。
隔着床單,兩人仿佛被圍在一個完全獨立的世界。
除了彼此,只有……嗯,“少爺”。
明旌瞥了眼煞風景的傻狗,“其實我跟它還是很不一樣的。”
棠心缺氧,小口呼着空氣,“嗯”了一聲。
“我能親你,”明旌再度覆上她柔軟香甜的唇,“而它只能看着。”
棠心失笑,全世界,恐怕也只有她知道“成熟穩重”的明少爺骨子裏到底有多幼稚……
作者有話要說:
聖誕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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