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每個人都逐漸成熟

寒假即将結束，好像聚餐旅游都是昨天發生的事情。翻看日歷，已經過去好久了。手機裏每天一條的問候短信都是池良哥的。安澤凱也發了短信，翻來覆去就是道歉的話，唐唐已經受夠了。不要說短信的內容了，就連安澤凱三個字，她都想把手機遠遠的扔出去。

唐唐獨自在家，奶奶被她的父親送到了養老院，空蕩蕩的房間，除了自己，連個活物都沒有。清晨起來，洗臉，洗手，發現手指又紅又粗，凍傷了。翻看家裏的藥箱，怎麽可能有？這種藥一般家裏都不會準備的。

她穿好衣服，一級一級的臺階，每天都會走，她從來沒有注意。今天仔細看看，跟鋼琴鍵子差不多。樓下的藥房裏正好有凍傷膏，她買了三管。出門，朝池良哥的音像店走去。

音像店裏有幾個顧客，唐唐走進店裏，坐在門後的椅子上，池良看見她來，遞給她一杯溫水。

“唐唐來了。假期作業寫完了嗎？”

“嗯。”

“今天怎麽想到我這了？想聽什麽歌嗎？我給你找找。”

“哥，我手凍了，起了凍瘡，你手凍了嗎？”唐唐伸出右手反複觀察。

池良把手往袖子裏縮了縮：“嗯，還好。”

唐唐看一眼池良哥：“我買了兩管凍傷的藥，沒幾個錢，我給你放在這，如果感覺有紅腫，發癢，你就塗上一些。還有，我給安澤凱也帶了一管。”

池良看着兩管藥：“謝謝。”

“幹嘛這麽客氣？要不是哥找到我，我現在怕是已經成雪人了。哥，你頭發一直這麽紮着嗎？”唐唐看見池良一直紮着她的橡皮筋。

“嗯，你不是說像藝術家麽，紮着挺好的，感覺人精神一點。”池良哥笑着說。

“哥，安澤凱一直給我發短信，我沒回他，我不知道怎麽和他說。”唐唐看着街上的行人若有所思。

池良哥回頭看看裏面的屋子，門虛掩着，沒有做聲。

“哥，你說我和安澤凱做普通朋友怎麽樣？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池良在收銀臺給顧客結賬，然後推開門，送走顧客。

他走到門後對唐唐說：“我覺得你是學生，首先是學習，至于其他可以以後再想。當然，以後可以給安澤凱一個機會。這是我這個當哥唯一能做的事情。”

唐唐很開心池良哥能理解她，并支持她的決定。

“池良哥，你知道嗎？這個想法我很早就有了，只是滑雪回來以後更堅定了。我覺得我和安澤凱不适合，他成天就想着玩，讨我歡心，可是我真的感覺好沒有意義。或者說我跟他真的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他能對以前的事情說斷就斷，我覺得我也有可能成為那個被斷的人。我沒有安全感，關鍵是我特別介意他以前。我想學習，不想被那些雜七雜八的事情糾纏了。”

池良哥走過來，拍着她的頭：“我會跟他說的。你這麽久沒回複他，是不是怕他做出什麽舉動，你沒法拒絕？”

唐唐點頭。

“放心吧，他不會的。他了解你。”

看看時間，唐唐說要回家，池良将她送出店外。

安澤凱從裏面屋出來，他聽到了所有對話，他沒辦法鼓起勇氣再挽留唐唐。因為唐唐說沒有安全感，不是一次費麗娜造成的，而是指安澤凱遇到她以前所有的感情糾葛。而這些是确确實實存在的，他本身是抹不掉的。

有一種感情是不必言說，慢慢的就變淡了。安澤凱和唐唐就是這樣，誰也沒有提出分手，慢慢的各自走回自己的軌跡。

安澤凱中專畢業了，在社會上游蕩。但是他不再像以前招搖揮霍。他賣了他的大黃蜂，他想用這筆錢做點什麽。他找到了池良。

池良為安澤凱尋了一處店面，适合做書店。安澤凱把書店裝修成類似休閑的咖啡廳，有音樂，有飲品，還可以坐下來看看書。在當時是很少見的。在這個小城裏，這樣的書店只此一家，吸引了當地很多年輕人，當然也有很多學生。小生意做的有聲有色。

唐唐面臨高三，專心學習，準備高考。池良哥說的是對的，學生當然以學習為重，心中總要有前行的目标，不能因為感情的羁絆束縛自己。畢竟自己和別人不一樣，如果自己不努力，畢了業難道還要過寄生蟲一樣的生活嗎？那不是她想要的。

安澤凱的書店開了很久，他不知道池良哥告沒告訴唐唐，但是他想她應該知道的吧，因為看過他們班的同學到過這裏買書。可是他始終沒有等到唐唐。安澤凱終于忍不住，在某一天傍晚，他給唐唐發了一條短信：“我新開了書店，看看你有沒有需要的書。輔導書練習冊都有。我想你了。”

唐唐正在上晚自習，手機微微一震，打開一看，是安澤凱。這個名字已經很久沒出現在手機上了。查看內容，不是以前的道歉短信。她知道他比以前成熟了，不再是那個瘋狂的少年。那日有晚自習，唐唐沒有去，安澤凱坐在書店的一角，一直盼望着她的出現。

其實不只是今天，他每天都在等待，只是今天更加迫切而已。而最終，他還是失望了。

第二天中午，唐唐走進安澤凱的書店，安澤凱在書架後面，他也學池良哥的樣子，喊了一聲歡迎光臨。唐唐找了個空位坐下，從書包裏拿出習題，安靜的開始寫作業。

安澤凱站在梯子上，看見玻璃窗的影子頗感熟悉，他緩慢爬下來，繞過書架，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坐在那，安安靜靜的寫字。

安澤凱沖了一杯咖啡，走到唐唐對面慢慢坐下，他把咖啡放到唐唐跟前，唐唐看了一眼咖啡，輕聲說：“給我換一杯果汁吧。”

安澤凱又去倒了一杯果汁給她，自己喝着那杯咖啡。他沒有打擾她學習，就這麽安靜的看着她讀書寫字。

每隔幾天，唐唐都會來這裏讀書，安澤凱也變了，慢慢變成像池良哥一樣的人。安澤凱想，只要她還在，偶爾會看見她，等她畢業了，還會有機會的。安澤凱一直堅信着，所以他勤勤懇懇的經營着這個書店。

一個電話，打破了原有的平靜。

池良：“阿凱！你店裏有人看店嗎？”

安澤凱：“有，收銀在。”

池良：“你趕緊過來幫我看一下店，我門口有人摔倒了。”

安澤凱披上衣服，到池良哥的音像店，看見破碎的燈箱，還有一個倒地的摩托，一個女孩蹲坐在路邊，膝蓋小腿已經擦破了，褲子外翻着。

池良開着安澤凱的車，把她送到醫院。池良給她付了醫藥費，并且交了半個月的住院費用，并留下了聯系方式後回到店裏。

店門口的摩托已經被安澤凱推倒屋內，池良走進屋，滿臉自責。

“哥，沒事吧？怎麽整的？”

“我今早忘記收燈箱了，路口轉角應該是她沒看到，拐進來就撞了，那女孩應該傷的挺重的。”

“哥，你手裏錢夠用不？”

“夠用。這個你不用操心。你先回店裏吧。”

“哥，那這個摩托我拉走吧，我扔到浩博那修理下，我看這摩托挺貴的，誰讓咱們燈箱沒收呢。等她出院摩托也修好了。”安澤凱說完把摩托裝進自己車裏。

唐唐今日來到書店，環顧一周，安澤凱不在，也沒細問，可能出去了吧。她坐到每日都來坐的位置，打開書包，準備寫作業。收銀員看見唐唐過來，她走過來說：“你是找安澤凱的嗎？”

“不是，我就是過來看看書，這清淨。”

“哦，安澤凱去他哥那了，聽說他哥那好像被什麽車撞了。”

唐唐聽到這，立馬把書往包裏塞。提着包跑向池良哥的音像店。唐唐以為池良哥被撞了，心裏十分焦急。跑到店裏，已經上氣接不上下氣，池良看唐唐如此模樣，趕緊上前接住她。

“唐唐怎麽了？跑什麽？”

“哥，你哪被撞了？”唐唐上下打量他，前前後後看個遍，也沒發現問題。

“不是我，是一個女孩騎摩托摔在我門口了。”

“還好，不是你就好。”

池良給唐唐倒了杯水，讓她緩口氣。回頭看着這個小丫頭這麽擔心自己，心裏覺得很安慰，也有一點開心。

重新審視這個小女孩，果然是戀愛叫人成熟，她不再是那個懵懵懂懂的小女孩了。以前的目光看什麽都是一副茫然，而現在，眼神裏多了一分堅定。從她的書包就能看出來。以前不願意上課，總跑到他的音像店，現在的她好像更願意讀書了。

浩博自從畢了業，就子承父業，繼續做汽車維修，只不過與他父親的店有些區別。浩博的店都是改裝的跑車，高檔的汽車，還有少量機車玩家和電摩。因為之前跟安澤凱混在一起，所以認識不少這樣的人，幹這個他也是願意的。

安澤凱将摩托放到浩博門口，浩博正忙着洗手，沒有聽見。

“浩博！耗子！”

安澤凱的聲音傳到浩博耳朵裏，浩博猛地一回頭：“凱哥！哎呀，多長時間沒看到你了！”

浩博手裏拿着半幹半濕的手巾胡亂的擦着。他用腳移了一下地面的零件和工具，走到門外。浩博疑惑，安澤凱不是不玩了嗎？怎麽又整個摩托？

安澤凱看出他的疑惑：“這不是我的。池良哥燈箱把騎摩托的人絆倒了，摔得挺重，好像賠不少錢。然後我看摩托壞了，直接就拿你這修了。”

浩博恍然大悟：“哦。我還以為你又玩上了呢！書店怎麽樣，唐唐呢，你們？”

“哦，我跟唐唐暫時——進展緩慢，上回傷了她，所以現在剛有點緩和。平時總去我書店看書，我也不敢打擾她。能來，我能看見就行。等畢了業就好了。”安澤凱腼腆的說。

“凱哥，你變了啊。說實話，那段時間，我以為你還不得天天堵校門啊。”

“我本來想的，池良哥說我幼稚。說唐唐就是因為我成天游手好閑才覺得沒安全感。所以我這不是改邪歸正，開了個小書店嗎？”

安澤凱笑着，兄弟們畢業都成熟了，都不像以前了，不再是天天翻牆搗蛋的混小子了。

“對了，你和佳麗怎麽樣？我一直沒問唐唐，也不知道你倆怎麽樣？”安澤凱問。

“也就那樣吧。她現在學習緊，你也看見了，我這也忙，很久沒見面了。電話雖然天天打，呵呵，也都是我主動打給她。我也有些累了。”浩博低着頭，手裏揉搓着手巾，能看出來，表情也有些尴尬和無奈。

安澤凱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你打算怎麽辦？”

“暫時還沒打算，她要高考了，別影響她學習。她自尊心那麽強，即使說分手，我也得讓她說，不然她多沒面子。”浩博無奈的笑笑。

“好男人啊！兄弟加油！車先扔你這，到時候我來取。你先忙着，我回店裏。”安澤凱擺擺手。

浩博把車推進店內，啓動試了兩下，沒太大的問題，扔在一邊。點起一根煙，回想過去一年的種種，佳麗在自己懷裏哭泣，她的長頭發，音容笑貌，還有路燈下，吻她脖頸時的味道，他都記得。

誰說男人沒有第六感，浩博就能感覺到佳麗即将離他而去。從佳麗嘴裏說出他就是個修車的時候，他就知道，佳麗考上大學以後一定會甩了他，只是他自己現在還想占着個名分而已。在愛情的世界裏，付出越多的人，越卑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