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城裏的月亮

那一天，家裏搬家了。先是收拾了東西，媽媽我和我們一起整理了，馬馬俊就照顧馬馬麗，沒有來添亂。叫了一輛車，東西還挺多。主要是爸爸媽媽都一直呆鄉下，人比較節儉，什麽都不想丢。貌似連鋤頭都帶了，老爸說，以後說不定還可以在院子裏種點菜什麽的。

一家人就這樣浩浩蕩蕩的走了，馬馬俊和馬馬麗兩個小孩在車頭擠擠，我、爸爸、媽媽坐在了車廂後面。大家都很累，可是都滿臉笑容的。

天氣也好，今天沒有下雨，有風，有陽光，馬馬琳看着爸爸扶着媽媽，坐在一堆家具中間，還有透過頂上的樹枝，斑駁的掃過他們臉上的陽光，恍然如夢……

“有這麽一個日子，它過去了很久，卻始終是今天，甚至是明天。我總是經歷了又經歷，始終過不去。

那個日子，與一種水果相連，橙，黃丹丹的，香氣逼人的，既淡雅又誘人。

那個日子，我幫她修了指甲，她已經不靈活，我卻沒有察覺，她只是生病了，過些日子總會好的。

那個日子，到了晚上，很冷，睡前，她告訴我有橙子，別忘了吃。

那個日子，大家都睡了，我起來上廁所，開了燈，看了一眼，她睡熟了，我輕輕的跪在床前，摸了她的臉，很安靜，只有此時，她才不那麽痛苦。

那個日子，我突然被叫聲驚醒，睜眼，見她睡歪了頭，爸爸使勁的推她，發出聲聲嚎叫。我立刻起來，穿了衣褲，只覺得鎮靜。父親推的累了，她就是不願意醒來。

那個日子，她躺在床上，再無聲息，我和父親，我們商量了眼下，和明天。父親呆了，我卻出奇的冷靜。我給叔叔打了電話，然後守在她身邊，抱着她，貼着她的臉，沒有哭，覺得突然了，怎麽沒有和電視劇裏的告別，弟弟也不在。

那個日子，她走了，樣子不美。接着很多人來了，買了大紅大綠的衣服，給她還沒有僵硬的身體穿上，那大紅大綠的影子，就再也揮不去，紮根在我靈魂深處。

那個日子，接下來就像蒙太奇的電影，一幕又一幕。觥酬交錯的酒席與廳上大紅棺木。熱鬧的聲音，喜氣洋洋，安靜的她，黃黃白白的臉，灘了。火葬場的煙囪，冒着白煙。身着大紅大綠的她，忘了是頭還是腳，先朝着火爐，火等的不耐煩，急急的奔出來吞噬她。很久，也不久，她就在一古壇裏，古壇在弟弟的懷裏，我的懷裏抱着她的照片，不太精致的相框上綁着大紅的花朵，比幼兒圓獎勵的花更大更紅，我抱着照片回家了。

家裏人人松了口氣，更加喜慶了。我抱着照片，感覺冷，不停的發抖，跪在了廳前，已沒有了大紅的棺木，就是冷。

記得，那個日子，我們都上車了，我們坐着，她躺着。車遲遲發動不了。她躺着，那棺木是冰的，她冷。此刻停了電，她暖了，臉上的肉也祥和了。”

此刻我們都坐着，此刻我們都活着，此刻我們多麽幸福。很多人不明白，覺得馬馬琳這輩子，一直都順風順水，常常出風頭，哪裏都得意，可是她的心裏卻常常不安。不安這份幸福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那又需要什麽代價？總覺得沒有無緣無故的幸福。

不安如果這一切只是個夢呢？據說有一種病人，她會一輩子活在自己想象中，如果有一天她醒過來，她就會立刻死去，現實是多麽殘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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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搖搖晃晃的，媽媽也許是高興，居然沒有暈車的感覺，一路和爸爸聊天，說接下來要怎麽布置房子，房間怎麽分配，煮飯用什麽，怎麽煮飯，中午吃什麽，什麽時候請個酒席叫大家來吃頓飯……

好多好多瑣碎的事情，他們怎麽說都說不完，兩人還為一點不一致的意見争論好久，馬馬琳只是一臉幸福的看着這個場景。

老爸看到那一臉傻笑的馬馬琳，心想，多少年了，這孩子，傻笑的毛病還沒有改，莫不會真随了我吧，心虛的不敢說。

到了新家，一家人就開始整理了，到晚上，早就累的和狗一樣，也沒有時間煮飯，馬馬琳出去買了一堆泡面，于是晚上一家人就圍着桌子吃了一頓泡面。

可把馬馬俊和馬馬麗高興壞了，這個時候，泡面都算奢侈品，在他們的眼裏泡面也是零食，有時候買了一包泡面，馬馬俊半夜都還會惦記着，常常抱到被子裏，然後掩耳盜鈴的躲在被子裏卡擦卡擦的吃脆脆的生泡面，聲音脆生生的，可響了，馬馬俊卻吃的很開心。老媽要問什麽聲音啊，馬馬俊就會跳出來，口裏還含着沒有嚼幹淨的泡面說，“是老鼠，媽媽，是老鼠。”

馬馬琳在一邊笑眯眯的搖頭，這個笨弟弟，不是在說自己是老鼠麽……

馬馬麗已經開始會說話了，一家人都能叫全了，爸爸、媽媽、哥哥、姐姐，她長的真好，眼睛超大，家裏沒有一個人眼睛有她大，而且是個賊懶的人，看她小時候玩便便就知道了，拉了便便也不願挪一步，就坐在那，居然一個人玩的很開心。

晚上吃完泡面，她又懶洋洋的想睡覺了，還是一臉滿足的樣子，睡夢中嘴巴不停的糯動，呵呵。馬馬琳看了，忍不住上前去親她，真是個可愛的家夥。

馬馬俊自從有了妹妹，終于可以欺負人了，邪惡的本性也暴露出來，上輩子天天打馬馬琳，這輩子欺負不了馬馬琳就開始打妹妹的注意。

馬馬俊發現妹妹的臉超可以的，常常輕輕拍了她臉一下，她就眼睛蘊含着淚水，一副你欺負我，就要大哭的樣子，果然一會就大哭起來，媽媽就開始教訓弟弟，“你是哥哥了，也不知道讓這妹妹。”

馬馬琳在一邊看的超爽，叫你也感受一下，老媽的偏心，嘿嘿，這句話我都聽好多年了。看這馬馬俊一臉吃癟的樣子，馬馬琳開心的都開始哼歌了。

結果馬馬俊不死心，又去拍了馬馬麗的臉，看她快哭了，馬上又拍了另一邊臉，兩邊拍了好多下，然後停下問：“妹妹，那邊更痛？”

這時候馬馬麗就會收起眼淚，仔細的思考，剛剛哥哥打哪邊多一下，應該就是哪邊更痛，然後歪着腦袋想，先是打了這邊，然後那邊，這邊……最後指指自己的右邊的臉，很哈皮的看着馬馬俊說：“這邊！”

“答對咯！妹妹太厲害了”馬馬俊心裏笑翻了，臉上還一本正經的誇妹妹。

馬馬麗被誇的也很得意的。

馬馬琳在一邊看了很汗，這一對活寶啊！

吃完泡面一家人坐在院子裏，老爸得意的說，“你看，幸好我說要把家裏的長凳搬來，不然我們現在就只能坐地下了！丫頭還說不要！”

“是是是，老爸最英明了！”馬馬琳坐在媽媽身邊和爸爸做鬼臉。

“媽媽，你說我們這一家子大晚上的坐在院子裏曬月亮，會不會曬黑啊？”馬馬琳偎依在老媽身邊說。

“小時候，我常聽我城裏的舅公說，城裏的月亮都更圓啊！不知道現在圓不圓？”老媽略有所思的說，有點淡淡的哀愁，淡淡的喜悅。

“圓的，圓的，媽媽，我畫給你看！”弟弟伸出胖胖的手，把媽媽的手心展開，很認真的在媽媽手心裏畫了一個圓。

第二天是周日，馬馬琳一大早起來，在新家裏轉悠，陪媽媽煮飯，還帶媽媽到外面去散散步，媽媽當真是好看。

兩人走在一起，雖然看得出是母女，可是媽媽給人的感覺卻更加有味道，更美麗的感覺，馬馬琳只是小女孩清秀有餘，和媽媽一比，美麗就沒有了。

路人都欣賞的看着這一對母女，沒看出馬馬琳牽着媽媽的手，小聲的在媽媽耳邊告訴她該怎麽走，媽媽平時在鄉下比較少出門，走一會就滿頭大汗了，可是想起自己初三時，媽媽就生病了，馬馬琳還是堅持要媽媽多走走，鍛煉一下。

在小區裏居然遇到了碎花女，好久沒見，馬馬琳還是一眼就認出她了，那個驕傲的像公主一樣的女孩，可是她居然沒有認出馬馬琳，看到馬馬琳和她媽媽走過來，還一臉禮貌的笑笑。

也是，在碎花女心中，馬馬琳一直是又黑又瘦又土的家夥，和眼前這個打扮的文文靜靜的女孩完全沒有重合的點。

想起上次她招搖的公主裙，從在角落啃饅頭的自己身邊走過，這次，兩人不相上下，卻一臉陌生的微笑擦肩而過，不知道下一次會如何……

接下來老爸就開始折騰他的小診所了，整天叮叮當當的，少不得又要麻煩馬浩，雖然他現在是個局長了，可是在馬馬琳家人面前還是沒有擺譜，面對實誠的馬小山，還是一口一個大哥的叫。

學校自從上次的打球風波過去後，那群女孩居然見了馬馬琳都非常客氣……

馬馬琳自覺很低調，可是她不知道，她帶動了學校的女子籃球風，現在下課，常常看到籃球場都被女生霸占了。

轉眼的快放假了，馬馬琳卻意外的收到一封信，居然是張偉的。

“丫頭，很想來看你，但是部隊不允許，你上次說想來部隊玩，放假過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