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疑案
“在屍體上?!”江氏一訝,“屍體上還有什麽證據?衙門的仵作已經驗過了,驗狀還送來了侯府,仵作說死者的确是被打死。”
秦莞蹙眉,“仵作已經确定了死因?”
江氏颔首,“是呀,已經确定了,說肋骨被打斷了,肋骨斷了,五髒便會被刺破,說死者定然是因為這個緣故才死的。”
秦莞眼底微光幾動,“衙門的仵作剖屍了?”
江氏眼眶一顫,幾疑自己聽錯了,“什麽?剖屍?”
秦莞颔首,“是,剛才我看死者被擡進來的時候身體形态完好,不像是被剖屍之後的樣子,衙門的仵作應當還未剖屍吧?”
江氏眼底生出驚懼,“剖……剖屍?為何要剖屍?”
江氏是貴族婦人,尋常死個人都覺害怕,更別說将人剖開來,她對上秦莞一片正色的面容,一時有些驚住,連她都覺得怕,秦莞怎能如此波瀾不驚的問起?
“肋骨骨折,醫者或是有經驗的仵作可摸出來,然而具體有無刺破五髒,靠摸卻是不成的,要确定死者真正的死因,唯有剖屍勘驗。”
江氏睜大了眸子,“剖屍……這……府衙的仵作并未剖屍……”
微微一頓,江氏又道,“莞兒,你怎會知道這些?”
秦莞鎮定自若的道,“醫者治百疾,自然也比尋常人知道一個人是因何而死,一個人受傷很多,但是唯一致死或者最終致死的傷卻只有一兩處,只有醫者和有經驗的仵作才能分辨的出,尋常人是看不出的。”
大周的仵作皆是男子,且皆是充入賤籍的行人,若秦莞這等貴族小姐,是絕無可能接觸到的,幸而秦莞擅長醫術,醫者洞察人之死因,是再正常不過了。
然而醫者和仵作到底不同,秦莞無法貿然提出自己驗屍。
江氏恍然,“原來如此,你的意思,要讓府衙的仵作剖屍?”
秦莞點點頭,“是,只有剖屍才能确定死者到底是因何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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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氏微微颔首,眼底也有了幾分思量,她雖是內宅婦人,卻并非毫無主見見識之人,細想之下,便覺秦莞言之有理,于是又叫過綠雲吩咐幾句。
片刻,綠雲進了偏廳,江氏則帶着秦莞幾人去了後暖閣。
等了幾瞬,岳瓊大步而入,“夫人,怎要請仵作過來?”
江氏看一眼秦莞,将适才秦莞所言悉數告知岳瓊,岳瓊聽着目光越來越亮,看秦莞的眼神亦越發驚豔欣賞,很快,岳瓊做了決定,“我立刻派人去請府衙仵作來!”
秦莞心中一定,對安陽侯一家人亦是帶了贊賞之意,知恩圖報先不說,岳瓊心性忠正豪烈,江氏亦溫婉賢淑,岳凝和世子岳稼二人雖無深交,可近瞧着都不似品行不端之人,如此一家人,也值得她幫他們探查真相。
派去尋仵作的人已經出發,岳瓊又叫來了岳稼,“你二弟此刻都未歸,派出去的人也沒個信,你再增派些人手去找,找不回來,便讓霍知府把他當做逃犯論處!”
岳稼剛走,楊席從外入內道,“侯爺,魏公子在外求見,問是否要他幫忙?”
魏公子?秦莞眉頭微揚。
江氏距離她最近,便解釋道,“是宋家小姐的表兄,昨夜出事之後宋家送親的人都暫時留在了錦州,眼下住在侯府東苑的,一是為了查案,二也是侯府略盡撫慰之心。”
秦莞頓時想了起來,是那個走在送嫁隊伍最前的少年!
原來是宋家小姐的表兄……
岳瓊略有兩分意外,忙道,“快請——”
魏言之從外入內時面上疲累之色還未消,他一路送嫁遠途而來,本就累極,再加上宋柔之死,他整個人算是強撐着精神,雖是梳洗換了新袍,可人看着還是頹喪的緊。
“拜見侯爺,夫人,拜見世子殿下,聽聞侯府二少爺出府不知所蹤,可需要言之幫忙一起尋找?”魏言之拱手行禮,舉手投足間倒還算挺拔知禮。
岳瓊擺手,“賢侄今日還需好好休憩,哪裏需要你幫忙。”
魏言之嘆了口氣,“心神難安,休息不得,還不如幫府上做點什麽。”
衆人都知他的心病,燕遲便上前一步一把攬住其肩頭,魏言之本就身形挺拔高大,可二人站一起他竟比燕遲要矮了半分,燕遲語聲郎朗道,“魏兄節哀,若覺憋悶可去錦州城中走走,實在不成,侯府中有演武場,可去操練一番。”
魏言之在京中巡防營任職,也算武将,燕遲此言倒是十分合襯。
魏言之忙颔首,“是,言之在府中閑走時看到了演武場,也正有此想。”
岳瓊嘆了口氣,“這兩日府中事多,多有怠慢之處還請賢侄體諒,太長公主身體不佳,清兒又……等此事了了,讓稼兒陪你散散心。”
魏言之當即擺手,“不不不,言之不過心結難解,是小事,侯爺不必管言之,言之只求小柔之死早點有個結果,如此言之也才對舅舅有個交代了。”
魏言之的到來讓屋子裏氣氛更為沉重,岳瓊正想再開解其兩句,岳稼卻一臉驚喜的跑了進來,“父親母親,知府大人來了,二弟随知府大人一起回來了!”
岳瓊一愕,江氏也面露意外,二人相繼而出,剛出門,便見影壁之後霍懷信帶着兩個府衙差役并着岳清大步而來。
“清兒——”一見岳清,江氏便忍不住一喚。
岳清一臉的哀莫大于心死,迎到了江氏身邊來抿唇未語,江氏看看霍懷信又看看岳清,“清兒,你怎麽和知府大人一起回來的?”
霍懷信矮胖的身子裹在一襲深色披風之下,一雙小眼裏面沁着幾絲遺憾和同情,“夫人,二公子半個時辰前來衙門投案了!”
一聽這話,江氏眼眶頓時一紅,“清兒——”
岳清拉住江氏的手,又看向岳瓊,“父親,母親,我想清楚了,人既是因我而死,那我便只能投案負責,我已在府衙中寫好了證供。”
證供一寫便是認了罪,便可定罪量刑了,岳瓊雖一早便讓岳清投案,可到了這會兒,他的面色也跟着一白,岳清若是被判了刑,即便不死,這輩子也算是毀了。
江氏已忍不住垂淚,霍懷信見此嘆了一聲,先是宋家小姐的案子,再是岳清打死了人,安陽侯府牽扯上兩宗命案可謂是元氣大傷,“侯爺,二公子已交代清楚了,證供也已畫押,本是要即刻入獄的,不過在下想着太長公主和夫人必定還要和二公子好好說說話,所以打算為二公子寬限兩日,待後日,再來帶二公子走。”
江氏嗚咽一聲,岳瓊也眼底一痛,因秦莞之言他們本還對此案心存疑慮,甚至覺的岳清或許是被冤枉,可怎麽也沒想到岳清竟然去投案了,連證供都已畫押!
既是如此,案情已有定論,再做什麽都于事無補了。
霍懷信唏噓不已,岳清和岳稼不僅家世出衆,二人更皆是年輕俊傑,往後極有可能都随了安陽侯的路子手握軍權,本是大好前程,卻因為一個匠工毀了。
霍懷信只覺可惜,正要安撫岳瓊,冷不防的,人群最後忽然響起了一道清冷之聲。
“敢問知府大人,死者死因尚未确定,又如何篤定就是二公子打死了人呢?”
霍懷信眉頭一皺,往人群最後看去,這一看,卻見侯府昏黃的次第燈火之下,一個氣質高華形容貌美的小姑娘靜靜站着。
她清冽卻銳利的目光看過來,直讓霍懷信也心頭一凜。
霍懷信眯眸,“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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