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懷疑

“夫人和九姑娘來了!”

楊席通禀一聲,屋子裏的人都朝門口看來。

燕遲雖以小輩身份前來賀喜,然而他乃親王世子,身份貴胄無疑,別說是江氏,便是岳瓊都不敢大意,秦莞到的時候,岳瓊,岳稼、岳凝并着魏言之都在。

岳清垂喪着腦袋迎上來,“母親——”

江氏瞪他一眼,“整天就知道闖禍!”

說着看了一圈屋內人,見岳瓊站在窗邊,忙上去道,“殿下如何?”

岳瓊眉頭微皺,沒立刻答話,卻是看向後面跟上來的秦莞,“九姑娘,一應物件都已備好了,煩請你入內室為世子殿下看看傷勢。”

江氏的心一沉,秦莞眸色也嚴峻起來。

秦莞福了福身,“秦莞遵命。”

說着,岳清忙上前,“九姑娘,這邊請——”

岳清一臉的自責歉意,引着秦莞往內室去,此處名為松園,是燕遲在侯府的住所,同樣布置的矜貴雅致,走到門口,岳清對着秦莞一鞠,“九姑娘,殿下此番是舊傷再添新傷,一切就拜托你了。”

秦莞颔首,卻見岳清并不入內,岳清苦笑一下,“殿下受了傷,只叫父親看了,不知為何,父親不許我們進去叨擾,只怕是十分嚴重……”

岳清越說面色越苦,他剛過了一劫,全沒想到會傷到燕遲!

秦莞點點頭,“吱呀”一聲,門卻從裏面打了開,白楓神情沉斂,恭敬的颔首一請,“九姑娘,世子殿下已等了您多時,請——”

秦莞心底漫出一絲奇異的感覺,正要擡步入內,白楓卻忽然看向秦莞身後的茯苓。

“九姑娘,世子殿下只請您一人入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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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莞自打算教茯苓醫術,便打算行醫之時都要帶着她,可沒想到白楓卻将她攔了下來,然而茯苓見之卻大松了口氣,似乎不必見燕遲是種巨大的解脫。

秦莞安撫的看了茯苓一眼,進了門。

剛進屋子,白楓便将門關了上,秦莞眼底閃過深思,繞過眼前六開的山水屏風往裏去,剛走出沒幾步,秦莞眉頭便是一皺。

這屋內,彌漫着一股子濃重的血腥味。

繞過屏風,秦莞一眼看到了屋內盡頭靠牆的床榻。

燕遲合衣半靠在床頭,聽到腳步聲朝她看來,他神色沉凝,目光幽暗,猿臂勁腿的靠姿頗有種生人勿近的懾人之感,若非是聞到了那血腥味,秦莞幾乎要以為他并未受傷。

秦莞快步上前,走至床前打量了燕遲一瞬,“請世子轉過身來。”

燕遲揚眉,“九姑娘果然玲珑心思。”

秦莞目光掃過他肩頭上的破口,“殿下肩上的外傷雖然見血卻是輕傷,想必是為二公子所傷,可屋內血腥味濃重,殿下必定還有別處受傷,殿下前襟腿上皆無血跡,而殿下眼下乃是用腰力虛靠着床頭,多半……是重傷在背。”

燕遲的唇角便揚了起來,他坐直身子,修長的十指利落的解開了襟口。

白楓守在門口,此刻這床邊只秦莞和燕遲二人,屋內安靜的落針可聞,只有燕遲衣物的窸窣聲入耳,他一征戰沙場的成年男子,當着秦莞的面寬衣解帶自無半點不自在之感,可秦莞卻不一定了,她一個小姑娘,只怕還未見過赤身的男人……

“殿下動作不便,我來。”

燕遲手上動作一頓,眉峰幾不可見的顫了顫。

卻見秦莞稍卷了袖口,傾身将他衣襟抓在了手中,燕遲眼底閃過淡淡笑意,索性轉了身,這一轉身,他背後的濕痕頓時現出。

他仍是午間那身倉黑繡麒麟金色暗紋的貴氣華袍,然而此刻身後大片濡濕緊貼于背,離得近了,血腥味濃的幾乎有些嗆人。

秦莞小心卻利落的将他的衣袍褪了下來,這一褪,饒是秦莞也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燕遲背對着秦莞,聽到她的動靜眸色微深,“将你看到的說出來,不得隐瞞。”

燕遲語氣輕松平靜,秦莞卻眸子沉了沉。

沉吟一瞬,秦莞方才開口,“殿下身上傷處有二,一在左肩,傷口約莫一寸,創壁平整,傷口上淺下深,是為劍傷,血痂未凝,是剛剛留下的新傷;二在後背,創口自左側肩胛骨至右側後腰處,創口長約五寸,部分開始愈合,卻有多次開裂,有棕紅色血痂,且伴紅腫腐潰,創口中間開裂最大亦最深,兩端尖淺,應是在半月之前受的刀傷——”

秦莞仔細看着斜拉在燕遲背脊上深可見骨的傷口,說完這些擡眸,卻猛地撞進了燕遲不知何時轉過來的眸子裏,他眼底有着深沉而激烈的森芒,好似匍匐于黑暗中的猛獸微微亮出了爪牙,秦莞粉拳一攥,直起了身子來。

“還有呢?”四目相對,燕遲語聲沁涼。

秦莞卻斂了眸,“秦莞身為醫者,能看出的就這麽多了。”

燕遲仍是看着秦莞,不知過了多久,他才轉頭,淡淡的“嗯”了一聲。

仿佛懸在頭頂的尖刀被拿走,秦莞呼吸一順,這才擡起了頭來,一旁擺着已經備好的一應物件,秦莞開始為燕遲清理傷口并止血,然而她心底卻不安的狂跳起來。

犯案的嫌犯有動機目的,普通人行事亦有緣由因果。

岳瓊凝重的神色,且不許岳清等人入內探望,是因他知道燕遲的傷勢之重?

可半月之前燕遲正在來錦州的路上,是誰下了這樣重的手?

燕遲十歲從軍,至今已有十二年,他戰功赫赫,人人皆言睿親王手中十萬朔西軍後繼有人,可他為何忽然回了京城?且被皇帝派來賀喜?

醫者可醫死人肉白骨,然而在權利傾軋面前,秦莞束手無策且渺小如滄海一粟,她不懂這些高高在上的當權者有何龃龉,能早日回京城便是她眼下最大的祈望。

“你認得前大理寺卿沈毅?”

猛然響起一問,秦莞一顆心高高的懸了起來。

“自不認得,只偶然看過他的著書。”

燕遲轉過頭來,目光深沉若淵,“那你那些剖驗推案的本事,只是從沈毅的著書上所學來的?”

秦莞心頭一緊,立刻起了十二萬分的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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