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無人生還12

樊小餘這才想起迷你檢測儀,拿出來走向毒氣最濃重的地方,很快找到一個容量巨大的凱式燒瓶,裏面的黃煙正滾滾向外滲透。

顯然毒氣是從這裏冒出來的。

樊小餘倒出裏面的渾濁液體,用檢測儀進行檢測,很快得出數據,傳到平板電腦上。

另一邊,大貓湊進時夜,狐疑的看他側臉,問:“有什麽不對,就是□□啊,看成分還能找線索?”

時夜仿佛沒聽到這句話,大腦飛速旋轉的同時,生理上也産生了詭異的需求。

自從變成小孩,各種生理症狀也發生變化,比如突然愛吃甜食,比如突然覺得很脆弱很委屈,比如突然有了喂養小動物的沖動,如果八爪蟲也算的話……

這一刻,時夜的味蕾發出信號。

就見他眼皮子都不擡,只動了動紅潤的嘴唇:“大貓哥哥,給我倒杯巧克力,要熱的。”

隔了一秒,又說:“有勞。”

大貓一怔,嘬着牙花子就要教訓這小子,可忍了忍還是走到牆邊的櫃子前,兌了兩大勺巧克力粉沖開。

時夜接過巧克力,轉而就拿起一個通信器和平板電腦,走向bill的實驗室。

“bill哥哥,借實驗室用下。”

就聽“碰”的一聲,門板合上。

***

時夜迅速跑向實驗臺,爬上高凳,站上桌面,小心而快速的穿行在玻璃瓶中,将需要的東西抱在懷裏。

最後一屁股坐在空出來的桌面上,戴上防毒面具,盤着腿開始調和勾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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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共三步。

第一步、第二步……很快,凱式燒瓶裏滾出黃煙。

第三步只要進行氮化,毒氣就會被漂白,遇到空氣即凝結成晶。

經過這黃金三步最後做出來的是高純度的結晶毒,是十年前由一個科學狂人邬博士發明,是目前世界上最致命的劇毒之一。

可事實上,杜風制作到第二步,已經致使實驗室裏的人全部死亡。此毒霸道之處就在于此。

而且杜風的确不懂化學中複雜的組合公式,她靠的是嗅覺技,制造藥劑只靠鼻子,因此從杜風不制毒,那些微量會毒素侵害身體。而且制藥過程必戴防毒面具,不然第一個死的就是自己。

按照以上邏輯,杜風不可能有目的制作這種毒。

思及此,時夜立刻通過通信器聯系樊小餘。

“姐姐,麻煩拍幾張現場照片給我。”

那邊樊小餘動作極快,平板電腦上陸續傳來實驗室裏的照片。

***

時夜閉上眼,再睜開時,人已經站在地下實驗室裏。

這裏有五六個彪形大漢,一個正靠着臺子抽煙,顯然對在化學實驗室裏不能抽煙一事毫無嘗試,一個正拿槍頂着一個女人的頭。

那個女人臉上有紅斑,正是杜風。

杜風很虛弱,卻仍是強撐着坐在實驗臺前的凳子上。

她的手受了傷,一下一下搗碎藥粉,很遲鈍,很緩慢。

手持槍的男人動作很粗魯,槍口用力戳着杜風的頭:“快點,不然就跟那個秦小樓一個下場!”

杜風手上一頓,臉色變得更白。

但這應該不是他們第一次提到秦小樓。上一次在武裝車內,杜風突然被受刺激,掙脫跳車,爬也要爬出去,就是因為“秦小樓”。

可這一次,杜風除了臉色微變,竟很平靜,手上動作也快了起來。

為什麽?

立在角落的時夜這時直起身,走向杜風的對面,雙手撐着臺子。

杜風擡眼,四目交彙,又垂下。

她不能說話,但她有一雙很會說話的眼睛。

那雙眼睛裏有殺氣。

時夜挑眉,又看向她手裏的動作。

她竟然燒熱了用來做實驗的鍋,可是制作獵頭幫急需的體能劑是不需要這個步驟的。

***

這時,就聽電梯“叮”了一聲,走進來一個女人。

女人:“體能劑還多久,今晚上臺,現在這個時候就要服藥了。”

拿槍的男人又戳了杜風一下:“艹,聽見沒有,你給老子快點!”

就見女人看了男人一眼,随即對杜風說:“你男人的死我們很遺憾,可是誰想到你男人會自燃啊?我們也因此損失了好多兄弟,所以扯平了。本來還想把屍體帶回來給你看,但可惜,全炸碎了……”

就見杜風手上一頓,眼眶急速紅了起來,可是那眼眶的紅卻被臉上的紅斑蓋過。

時夜盯住杜風的手,見那只手遲疑了一瞬,便略過原本應該拿起的藥劑,來到另一罐面前。

——是磷粉。

杜風打開罐子,用力将粉末倒進熱鍋。

“轟”的一聲,鍋子爆炸。

幾人吓了一跳,驚吓過後,幾人要抓住杜風,可杜風卻一手捂着鼻息,一手胡亂抓起另一瓶藥劑,朝燃燒的磷粉撒去。

“轟”,二次爆炸!

黃煙滾滾,是結晶毒的第二步!

杜風趁亂拿起桌下的防毒面具戴上,推開左右已經喘不上氣的敵人,來到角落,搶走一個男人手中的遙控器,一腳踢到角落。

她跌跌撞撞的奔進電梯,由于剛才吸入少量毒煙,步子越發不穩。

與此同時,警報響起。

這個警報聲……不正是樊小餘抵達天臺時樓內響起的嗎?

時夜一怔,向電梯門走了兩步。

電梯門漸漸關上,時夜微微眯眼,和杜風最後一次對視。

是憤怒……

還有怨恨。

***

時夜渾身一震,睜眼,自己仍坐在實驗臺上,手腳短小。

四周的黃煙已經被排風道排出。

他又一次拿起照片看了一眼。

如果杜風誤以為秦小樓已死,在憤怒至極的情況下,她會做什麽?

***

與此同時,樊小餘也在拍照過程中漸漸發現端倪。

天花板上的通風口緊閉着。

樊小餘上前兩步想看得更清楚,腳下卻踩到什麽,蹲下一看,是掉落在角落裏的遙控器。

按了兩下,頂上的通風口開始抽風。

黃煙淡去,樊小餘漸漸恢複視覺。

遙控器掉在這麽不顯眼的位置,通風口又被事先關閉,所以這些人來不及逃出去就死在這裏。

可現場并沒有找到杜風。

樊小餘再度繞着實驗室走了一圈,同時仔細環顧四周。

有血漬,但都能找到血漬噴射的源頭,是這些屍體。

有指紋,很多很雜亂,很難判定哪個是杜風的。

有推撞後碰到的化學液體,還有爆炸的痕跡……

樊小餘正在遲疑,腳下卻倏地一頓,雙目緊緊盯住牆壁上幾道用化學藥劑塗上去的細微痕跡。

她立刻奔上前,指尖劃過那幾道。

只是痕跡不成章法,組不成一個完整圖案。

樊小餘立刻貼住牆壁向前摸索,很快在幾米之外的地方又發現幾道,痕跡比剛才的略新。

樊小餘又走向下一面牆,如法炮制,發現第三塊。

然後是第四塊……

四塊拼到一起,就是“杜風”二字。

以前在那個地方杜風和秦小樓就是這麽玩的,只要想念對方,就在特定的地方寫下自己的名字,但是為了防止被人擦掉,需要将比劃拆分開。

這個聯絡暗號,只有他們幾個知道。

樊小餘擡手抹過第四塊痕跡。

竟然還沒完全幹涸……

那麽杜風剛走不久,就在她趕來之前幾分鐘!

與此同時,通信器裏也傳來時夜的聲音:“杜風還在這裏,就在這棟樓。”

果然!

一時之間,樊小餘也沒空詳細追問時夜如何推測,大約是從那些照片,大約是從那些藥劑。

樊小餘立刻走向電梯,準備上樓尋找。

就聽時夜說:“這些毒氣有附着力,會粘在衣服上帶出去。用測試儀可以追蹤。”

樊小餘拿出測試儀,從剛才到現在,上面的紅燈一直在閃爍,說明這間屋子裏仍殘存毒氣。

樊小餘走進電梯間,紅燈持續閃爍,杜風是乘坐電梯走的。

時夜說:“如果一樓檢測到毒氣,說明杜風來過。”

樊小餘踏進一樓,紅燈持續閃爍。

她腳下一頓,立刻奔向一樓大門。

但大門緊閉着,門口處紅燈依然閃爍。

樊小餘對時夜說:“杜風來過大門,不過門被程序封死了,她應該去找其它出口。”

或者是打開大門的裝置。

時夜說:“半個小時後,你要通過通風口再度補充麻醉劑。”

兩人如此一來一回,誰也沒有注意到時夜稱謂的變化,而且語氣冷靜果斷。

倒是正在另一間屋子裏聽通信器的大貓起了疑心,可大貓剛剛張口:“我……”

就被樊小餘打斷:“閉嘴。”

不等大貓抗議,樊小餘已關閉大貓的通信信號。

***

大貓鬼叫了幾聲,沒有人應,轉而來到實驗室前,一把推開門。

就見時夜盤腿而坐,一手扶着通信器,一手正在白紙上迅速畫着什麽。

大貓本想出聲,可見時夜此刻的表情和剛才問他要巧克力的小屁孩竟判若兩人,他便又将聲音咽回去,蹑腳上前。

伸頭一看,桌面上已鋪了幾張畫着簡筆平面圖的稿紙,居然和黑客狗仔傳來的平面圖基本一致。

怎麽,這孩子是有過目不忘的本事?

大貓正在琢磨,轉而又聽到時夜問:“一樓左側有痕跡?”

随即就見時夜在稿紙左側畫下标注,那标注在他手中就像是活了一樣,沿着圖譜一路向前。

不,這孩子不是過目不忘。

他根本是聽樊小餘的描述而同步繪圖!

一個七、八歲大的孩子,會有這麽神奇嗎?這他媽的就是那什麽思維模拟記錄法?

先是化學藥劑,又會場景分析,現在還思維模拟……

艹,第二批真有這麽強?

然而,就在大貓暗暗吃驚時,時夜卻突然發出聲音:“如果是她,小心。”

小心?小心誰?

大貓迅速看過去,就見時夜緊抓通信器,神色緊張。

片刻間,只聽時夜說:“小心杜風!”

隔了一秒:“樊小餘!”

大貓一把搶走通信器:“小餘,小餘!”

通信器那頭卻只有雜音……

***

事發時間倒推三分鐘,地點獵頭幫大樓一層。

樊小餘一路跟着檢測儀的紅燈,注逐一檢查一樓房間。

她每走幾步就喊一聲杜風的名字,當然杜風不可能回應,她是啞人。

可如果杜風聽到,她必會以別的方式回應。

樊小餘正在遲疑,想着是不是剛才遺漏了什麽角落,也許杜風暈在某處?

然而這時,就聽到前方不遠處,傳來細微的動靜。

很輕,很淺,但它存在。

一下,兩下。

樊小餘立刻對着通信器說:“噓,稍等。”

可時夜靜了一秒,卻突然說:“如果是她,小心。”

樊小餘不懂,小心誰?

但她下意識的摸向綁帶上的飛刀,又仔細聽了下聲音。

那是手指敲打地面的聲音。

是杜風的暗號。

檢測儀上紅燈閃爍的越發厲害。

樊小餘輕輕喚道:“小風?”

又有幾下回應,“噠”、“噠噠”。

樊小餘向前走了兩步,貼着一面牆壁,隐約可見側前方拐角處,有一雙腿,是女人的,很纖細。

四周還蹭着些許血漬。

樊小餘一驚,立刻上前。

她的視線很快越過拐角,見到一個女人的側臉。

是杜風!

與此同時,時夜口吻很急道:“小心杜風!”

為什麽要小心杜風?

樊小餘皺了下眉,将通信器切斷,迅速跑上前,審視杜風的傷勢。

一瞬間,樊小餘險些噴出眼淚。

只見杜風臉上紅斑遍布大半,且比上次見面更加的紅,人也虛弱的只能微微睜眼,雙手無力垂下,一邊手指還在地上敲着。

而且杜風沒有任何面罩保護。

毒氣有附着力,有殘留。

但不管如何,找到就好,找到就好。

她有時夜那個會做藥劑的小子,還有怪醫bill,一定能救,一定能救!

樊小餘很快摘下防毒面罩給杜風戴上:“走,我帶你出去!”

說話間,樊小餘将杜風拉到背後,将她背起。

腳下片刻不停,飛快的走出拐角。

然而這時,後脖頸卻頓覺一記刺痛。

樊小餘一驚,手上一緊,回頭的瞬間卻仍是下意識的将杜風抓得更牢,生怕将她摔下去。

但見到的卻是杜風睜開的眼睛,那裏面一片清澈。

那一瞬間,樊小餘再也無力支撐。

自後脖頸迅速蔓延的麻醉感很快席卷向四肢,然而更多的是不可置信,是震驚。

眼前的一切仿佛都成了慢動作。

樊小餘雙手乏力的垂落,後背上的重量滑了下去,她雙膝向前一跪,整個人跌躺在地上。

身體早已麻痹,撞擊到地面毫無痛覺,只覺得輕飄飄的,意識也在急流勇退。

樊小餘說不出話。

混沌中,有人抓住了抓住了她,将她摟進懷裏。

樊小餘擡手,想抓住什麽,試了幾下,直到從這個人懷中勉強擡頭,眼中焦距已經失了大半。

她的手終于抓住了什麽東西,就在眼前,很近,很近。

她極力要看清,卻只看到是一枚針管。

以及握着針管的那只手,十指的指甲蓋泛着青色,是常年毒素堆積的結果。

是杜風的手。

不可能,不可能……

樊小餘眼中瞬間閃過許多訊息,詫異,不可置信。

她用盡最後一絲力,視線終于對上杜風。

眼前這雙眸子就和她印象中一樣,那麽純淨,那麽清澈。

可是,裏面卻盛滿淚水。

杜風在哭。

樊小餘張了張嘴,聲音卻卡在喉嚨深處。

為什麽……為什麽……

……

對不起,小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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