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另一個我2

整件事情都透着不對勁兒。

當這個念頭湧入樊小餘的腦海時,她正握着剔骨刀的刀把,立在大貓家主卧浴室的門口,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浴池邊行為異常的時夜。

但讓樊小餘最開始感覺到“不對勁”時,倒并非是從時夜大半夜跑到兇案現場這一刻開始的,而是從早上。

命案發生的當天早上,樊小餘按照“每天晨跑”的習慣有條不紊的繞着dream社區跑完一圈後,她還冷漠的回頭看了一眼已經被她遠遠甩在後面的某位身材壯碩的鄰居,那個男人住在一條街區外,社區的健身房經常能見到他,體力值堪比職業運動員。

dream社區的主幹道那位鄰居繞跑一圈需要二十分鐘,樊小餘用了十五分鐘,額頭和鼻尖上除了一層薄汗,挂在脖子上的毛巾也沒有濕透。

她腳下一轉,放緩步子拐進自家門前的草坪時,竟然也沒有預期中腿部肌肉應該出現的酸脹感……

顯然,這樣的運動量并不能滿足她。

樊小餘面無表情的來到門前時還在想,明天幹脆跑兩圈吧,與此同時目光不經意的下垂,掃了一眼手腕上的運動表,心跳八十七,脈搏八十五。

她的目光凝結在運動表上兩秒,随即移開,将運動表摘下,進門時順便扔進了門口的廢物回收的籃子裏,心裏想着,新換的運動表又壞了。

樊小餘一踏進門口第一件事就是直奔開放式廚房,餐桌上已經備齊兩人份的中西式早餐,背對着餐桌正站在洗手池前的颀長身影,被從窗戶透進來的那橘色的晨光籠罩出一層光暈。

樊小餘坐下後,那個男人也坐到桌前,漆黑的眸子望了過來,唇角像是似笑非笑的勾了一下,并不走心。

這個男人名叫時夜,是她的法定丈夫,不過只是名義上的。

他們之間做過最親密的事就是在宣誓時禮貌性的沾了一下嘴唇,她還記得,他的唇薄薄的,溫熱的,還合着某種清香。

樊小餘認為全世界的人事物都可以靠買賣橫梁其價值,宣稱是非賣品的無非是面對的誘惑不夠大。

之所以要買丈夫,無外乎是因為大貓的那句話:“小餘,你是不是應該有個丈夫?”

也不知道這句話觸動了樊小餘哪根筋兒,她竟然真的開始“擇偶”,羅列了三大張紙的硬件條款,逐條篩選,最後選定時夜。

Advertisement

不過她倒是忘記了花了多少錢買來這個丈夫。

樊小餘用了半個小時享受早餐,餐盤裏沒有剩下任何食物,這樣的食量比男人還要大,雖然只是簡單的炒雞蛋、烤牛角包、煎培根、咖啡、火腿肉切片、玉米片等常見的食物,她卻吃的津津有味。

早餐後,樊小餘戴上藍牙耳機來到車庫時還在想,她吃的不是有點多……

直到對面大貓家裏突兀的傳來一記撕心裂肺的尖叫聲,她腳下絲毫沒有遲疑,踏出車庫大門,對上已經從屋裏走出來的時夜

“毛家?”

“顯然。”

樊小餘對自己的淡定有些意外,就連時夜的反應也不冷不熱的,這不免就讓她的意外又疊加了一層,難道當初羅列的那些擇偶條款裏特別加過這麽一條“泰山崩于前不動聲色”麽?

樊小餘心裏挂着這樣一個問號,就迎來了那個發出尖叫的女人的一聲嘶吼:“救命啊,死人啦!”

樊小餘和時夜來到門前時,遇到了另一位鄰居bill,但樊小餘和bill剛交換了一個默契的眼神,就聽到“叮咚”一聲。

她不禁側目,只見時夜立在門前,只是随便站着就高了她一個頭,右手擡起,大拇指和食指正在搓着,顯然他剛才禮貌且淡定的按了下金屬門鈴,就被上面的靜電電到了。

樊小餘心裏浮現了一個念頭,但只是一瞬間——這個時候難道不應該一腳踹開門進去看看麽?

然而不一會兒,門板就從裏面打開了,是一身戰果累累的大貓,浮腫的臉,沒毛的胸膛,一嘴的酒氣。

“小餘,出……出事了……”

樊小餘下意識皺了下眉,一早上的面無表情終于像是高度加熱的玻璃裂開了一道縫,她下意識的就想送出一串三字經,但話到嘴邊又硬生生咽了回去,一是因為大貓更快了一步的驚慌和無助的神情,顯然不是因為什麽死人,二是因為靈敏的感覺到她情緒的波動,二則是因為這一屋子衣衫不整、臉上挂着慘妝的男男女女。

***

前一天晚上,這裏舉行了盛大的party,樊小餘和時夜相攜出席。

樊小餘還記得,他倆一起站在門口時,大貓是親自出來迎接的,還沒等她跨進門口就開始噓寒問暖:“快來,小餘,我今兒特別定了你最喜歡吃的牛排,剛空運過來的,還有……”

樊小餘還沒落座,大貓就喊了一堆跟屁蟲到面前,逐一跟她點頭問安,再一轉眼,就和一旁的時夜套起近乎,那嘴皮子就像是機關槍似的讓人插不進去。

等樊小餘用眼神将面前這些牛鬼蛇神打發了,再側頭一看,時夜正好逮着了機會,不動聲色的說:“要是一早知道今晚這樣熱鬧,我也應該準備點小菜帶過來,不過都是家常口,不知道是不是合大家的口味。”

大貓是個糙人,一身錢味兒香水味兒,獨獨缺了墨水味,所以特別愛聽時夜這種文化人慢條斯理的說話,明明是家常話卻透着一絲書墨香,禮貌點說這叫氣質,粗魯點說這叫逼格。

沒幾分鐘,大貓被幾個波濤洶湧的美女拉去舞池,他眼中渾然天成一身逼格的時夜,又和旁邊醫學世家出身見屍體比見活人還多的bill說上了話。

樊小餘窩在沙發一角捧着爆米花靜靜看着兩人,就見昏黃的燈光下時夜又好像卸掉了那身逼格,轉換成一副專家的面孔,和bill不在一條長沙發裏,兩人分別坐在沙發組拐角的各一頭,中間隔着兩組扶手,微微傾身神色嚴肅的模樣像是正在進行學術探讨。

樊小餘琢磨了一下,一個是整天在鏡頭前晃悠的廚子,一個是拿手術刀開膛破肚的法醫轉急診科大夫,能有什麽專業上的交集和火花?

目光一轉,樊小餘的視線落在時夜端着酒杯的手指上,修長有力,光潔平滑,不是精心保養過的小白臉的手,卻也不是遍布刀傷燒傷的大廚的手。

她就那樣歪着頭定定看了好一會兒,直到那雙手的主人不知何時挨了過來,輕微的碰了她手臂一下,她這才皺着眉醒神。

時夜附耳,透過震耳欲聾的音樂聲,他的聲音似乎更有穿透性:“晚了,回吧。”

這真像是老夫老妻之間的對白。

樊小餘剛看了他一眼,懷裏的爆米花筒就被他從善如流的抽走了,她也沒什麽反抗,就勢站起身,與此同時還打了個哈欠,就跟着那高了她一個頭正不緊不慢走前面撥開人群的身影,毫不費力的穿過舞池。

***

再一轉眼,就是翌日一早。

大貓家發生了命案,死者是他專門請來的party策劃師liliai,就死在主卧的浴池裏,大貓顯然逃脫不了幹系。樊小餘和時夜倒是能互為證人,還有party幾十雙眼睛可以證明他們一前一腳的離開。仿佛bill也有人在後半夜看到他搖搖晃晃的回到隔壁。

最愁人的就是大貓,前一夜他記得自己分明摟着兩個女人一起睡覺,結果一覺醒來兩個女人一個記憶斷片,一個聲稱睡覺前還曾見過liliai,也就是說,大貓完全可以趁兩個女人熟睡後再出來行兇。

而本案最大的疑點就是,大貓的主卧和浴室都有密碼鎖,密碼只有他本人知道,若不是他打開門,liliai根本不可能進去。何況liliai若想和陌生男人約炮,大可用客房,為何非要選擇主卧,還在樓下人來人往時特意穿着一身性感睡衣?

這明顯是有主人授意。

大貓成了嫌疑最大的人,但目前為止表面證據尚不足以将他扣押四十八小時,樊小餘用重金将他保釋出去,同時還和時夜、bill一樣接受了一連串的盤問。

月光城的人都知道,他們三家是世交,案發當晚三家人都到過現場,出了這麽大的事,縱使能洗清嫌疑恐怕也會坐到證人席。

樊小餘走出審訊室時,火兒幾乎已經蹿上嗓子眼了,恐怕再多待一分鐘她就要掀桌了,幸好那長相平庸說話沒重點的警探還算會看臉色,見她下巴的線條繃直了便立刻收手。

氣勢洶洶的高跟鞋“咔咔”的踩在地上,十幾步外,樊小餘就見到坐在走廊盡頭長椅上的時夜很不對勁兒。

“結婚”這麽久,時夜從沒有生過病,連撞見早上那樣驚心動魄的場面也一副淡定自若的神色,他的臉上自然沒有出現像現在這樣的蒼白。

但這一刻,他眉頭緊皺,臉色極其的差,雙眸緊緊盯着地面,像是被誰奪了魂魄似的。

樊小餘的高跟鞋聲一路來到跟前,清遂楚地看到時夜豁然一震,站起身時臉色尚未平複,一雙大長腿晃悠了兩下,整個人就像是魂魄霎時歸來,一下子沒站穩。

樊小餘下意識的伸出手扶了他一把,本以為時夜見好就收,誰知他竟毫不客氣的将重量壓了過來。

樊小餘嗓子眼的那股火兒終于竄了出來:“我沒給你飯吃,還是虐待你了?”

時間仿佛停了一秒。

時夜的聲音放得極低:“只是沒經過這麽大的陣仗,白天又見了那樣的場面……吓的。”

樊小餘的眉頭瞬間打結,想再給他兩句,就見四周許多雙好奇的目光射了過來,便只能先将那口氣壓下去。萬一真把人說委屈了,當場給她哭,她也真不知道怎麽收場。

于是待時夜一站穩,樊小餘就立刻抽手,轉身就走,不過走了兩步又像是想起什麽,突然回頭。

只是話到嘴邊,嘴巴是張開了,話卻沒吐出來,只因她撞上時夜的眼神——眸如鏡面,冷而肅穆,仿佛深夜的湖上籠着一層迷霧,像是要把人吸進去。

***

時夜的那記眼神讓樊小餘徹夜失眠。

其實只是個眼神倒沒什麽,但奇怪就奇怪在那眼神不曾出現在時夜臉上,而且還是在命案發生之後。

樊小餘在床上又翻了個身,不知道第幾次下結論——時夜有事瞞她。

可她思來想去,都不認為時夜會和兇手有關,至多就是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沒有和任何人說,只是揣在心裏。

可是,是什麽呢?連法證法醫都還沒有下結論的事,他一個絲毫不了解大貓和兇手的外人能發現什麽?

樊小餘嘆了口長氣,仍是想不出一個頭緒,索性閉上眼再次嘗試入睡,誰知閉眼的剎那,她卻聽到隔壁細微的動靜。

極其的輕,就像是錯覺。

可樊小餘卻一下子坐起身,跳下床來到門邊時,就着門縫看到了時夜的背影。

一時間,她無暇就自己靈敏的聽覺做深究,心下一定就追了出去,很快跟着時夜踏出大門口,穿過被雨水刷過的街面,一路來到大貓家門前。

隔了七八步遠,就見時夜推門進去,手裏的手電筒像是長了眼睛一樣的明确,直接将他帶到通往二樓的樓梯。

也不知是出于哪來的條件反射,樊小餘第一時間竟然沖進廚房,動作很大卻很敏捷,愣是一點聲響沒有,而且還迅速從刀架上抽出一把剔骨刀。

這種刀可以剔斷動物的筋骨,切割軟骨,刀身短小,質地堅硬,剝皮極快。

樊小餘腦海中迅速閃現出這種刀的功能,轉而就踏上二樓的樓梯,只是下一秒又心裏又突然升起疑窦——她又不下廚,怎麽對這種刀知道的如此清楚?

但這番遲疑很快落下,樊小餘不及細想,已經閃進主卧,來到浴室門口。

自從命案後,電子鎖就形同虛設,這會兒門大敞着,從浴室裏飄出來濃重的血腥味和酒精味,十分的竄鼻。

樊小餘半個身子露在浴室門外,目光一擡,就對上浴室裏落地鏡裏的自己,再一轉,就看到蹲在浴池邊的時夜。

就見時夜一手握着手電筒,一手在空中像是抓住了什麽,握手電筒的姿勢就像是握着一把刀,向下一劃。

一剎那,樊小餘仿佛看到了他手中抓住的女死者的頭發,露出雪白的頸項,而手裏的尖刀毫不猶豫的劃了下去,在頸部大動脈上劃下很深的一道。

血光四濺,飛濺了一地,一牆,呈噴射狀。

下一秒,樊小餘目光一定,對上時夜的那雙眸子——他不知何時已經站起身,而且發現了她。

既來之則安之,樊小餘很快審視了眼下形勢。

首先,時夜沒有夢游,他很清晰的能辨別視物,眼神也沒有空洞飄逸;其次,時夜不是兇手,他沒有房間的密碼,也不像是來回味殺人場景才來到案發現場,而且和liliai素不相識,這一點樊小餘的秘書早對時夜做過前史調查;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她手裏是一把剔骨刀,他手裏是一個手電筒,就算千算萬算算不到他是兇手,真打起來他也不是對手。

在做出這番評估時,樊小餘完全沒想過時夜比她高一個頭,身材比她高大,雙腿看上去很結實,她幾乎是下意識的認為,他的武力值和她不是一個層次的。至于為什麽這麽篤定,樊小餘沒有細想。

一陣沉默,黑壓壓的浴室裏兩個人較着勁兒,直到雙雙都平複了心緒,确定對方沒有殺氣,這才有了動靜。

時夜挪動了兩步,後背抵住洗手臺。

樊小餘也踏進浴室,第一句話就是:“你來做什麽?”

時夜口吻很淡,直截了當:“只是想還原案發現場。”

樊小餘有一絲詫異:“你會破案?還是認為自己會?”

時夜不答,轉而說:“白天我和bill簡單看過案發現場,他查看過傷口,是手術刀。”

樊小餘挑了下眉,靜等下文。

時夜繼續道:“樓下廚房有那麽多把刀,兇手都不用,卻要用一個不應該出現在這個別墅裏的手術刀,原因只有一個,兇手離開時可以順便把兇器帶走。”

這倒是有點道理,樊小餘擡了擡下巴,說:“繼續。”

時夜扯了下唇角,指着她手裏的剔骨刀:“廚房的刀架上少了一把刀,會很輕易被發現,而且在今天下午采證時,法證已經檢測過所有刀上都沒有人類的血漬,而且刀上有編號,是一套的,沒有被人掉包過。如果假設兇手是大貓,你猜有多大的概率他會順手用別墅裏的刀,又有多大概率會去買一把手術刀?”

樊小餘幾乎不假思索:“他會選別墅裏的刀,然後整組刀扔掉。手術刀,呵,他不是那塊料,那是bill的領域。”

時夜:“所以殺害liliai的是一個善于用手術刀的外科高手,或者做過法醫。”

樊小餘很快指出疑點:“這個人還知道大貓的密碼鎖……”

時夜卻很快将其推翻:“這個倒不難知道。”

樊小餘一怔,挑了下眉。

就聽時夜說:“生日和身份證字號,他分別用在主卧和浴室。”

樊小餘又是一怔,第一反應就是——會有人這麽缺心眼?

然而下一秒就平定了,大貓就是這麽缺心眼,這是他的畫風,一點不違和。

再開口時,樊小餘道:“也就是說,兇手可以是出入praty的任何一個人?”

時夜卻說:“男人,身高和我差不多,在一米八到一米八五之間,身手矯健,體重适中,而且經常鍛煉,手臂有力,行兇時穿着一身黑衣。”

樊小餘越發詫異了:“你見過他?”

時夜:“我猜的。”

樊小餘:“憑什麽?”

其實只要稍微一想樊小餘就能得出答案,只是發現時夜和以往不太一樣,就偏要找茬兒故意刁難。

時夜極其耐心的說:“只有這樣的身高和體重,站在我剛才站過的位置,蹲下時揪住女死者的頭發,才能将女死者拉上來一段高度,同時下刀。身材矮小的男人或者女人手臂距離不夠,牽制不住女死者。身材過高,動作會受到阻礙。”

靜了幾秒,樊小餘微微點頭,算是認同時夜的推斷,擡眼間眉頭皺了下,瞪着他兩秒,問:“這些你有和警察說嗎?”

時夜:“不用我說,他們也能發現疑點,而且兇手的殺人動機明顯是為了嫁禍,不過顯然不會成功,到了明天大貓就能脫罪。”

又過了片刻,樊小餘站直身子,不再咄咄逼問,語氣轉而輕松:“不錯,我花了這麽多錢,想不到你還會破案,算是半買半送麽?”

時夜隔了一秒,才猶猶豫豫的吐出一句:“如果我告訴你,我也是剛發現的……”

可樊小餘卻将他打斷,一手還握着刀打了個哈欠:“不管如何,先回家,困勁兒上來了。”

時夜也不再言語,徑自走向門口,越過樊小餘走在前頭,手電筒的光打在地上,很快帶兩人離開了大貓的別墅。

***

踏出門口,迎面而來夜晚的清寒,從門裏透出來的那一點血腥氣也瞬間被凍了個激靈,整個街道安靜的不像話,漆黑的路面上泛着光,天上還飄着零星小雨。

合着淡淡的雨味,兩人一前一後穿過街道,進了屋。

只是寒氣還沒落定,樊小餘換拖鞋的動作也剛進行到一半,就聽一聲“咕嚕”,響在被路燈照出一絲亮的門廳裏,分外的刺耳。

那一瞬間,樊小餘分明看到,那已經換了居家拖鞋正走向裏面的時夜驀然一頓,随即他微微側首,目光帶着一絲詫異,高挺的鼻梁被那一絲光打得筆直。

樊小餘直起身,挂出“面無表情”,哦或者說,更像是“理直氣壯”,也不知是哪來的底氣,飛快的說:“時夜,我餓了。”

時夜接收到她的訊號,轉而回過頭拐進廚房。

樊小餘換好拖鞋跟進去時,竈臺上正熱着時夜白天煲好的魚湯,那魚香味兒簡直能把貓逼瘋。

時夜背對着餐桌,身前響起一陣“剁剁剁”,刀刃在案板上利落的跳躍,洋蔥和口蘑很快切出一小堆擺在一邊。

樊小餘在餐桌前坐下,好奇的伸頭,卻又不想讓自己露出迫不及待的樣子,便又用雙手托着下巴。

樊小餘的肚子在抗議,腦子卻沒有罷工,她将方才在大貓的別墅裏發生的事又反過來仔細想了一遍,最後找出了一個疑點——她對時夜會破案一事絲毫沒有感到詫異,這一點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實在有違她的疑心病。

換做別的時候,難道她不該直接問:“你到底是誰,接近我有什麽目的麽?”

可轉念就将這個念頭推翻,也不知何故,只覺得根本對不上號。

樊小餘的遲疑很快就被魚湯的味道蓋了過去,魚湯滾沸了,撲騰着,連那香味也跟着嘚瑟。

誰知時夜一轉手就從櫃子裏拿出一個瘦高的玻璃瓶,打開密封罐掏出一把面,轉而扔進煮沸的水裏。

時夜又拿出平底鍋,一只大手不知抓了什麽作料扔進鍋裏,好像還有黃油,香味很快炒了出來。

樊小餘的肚子應景的又發出一聲“咕嚕”。

這回站在竈臺前的身影倒是極淡定,将蘑菇也洋蔥扔進平底鍋後,一手有條不紊的從湯鍋裏舀出半勺糖灑進平底鍋,另一手頗有節奏的颠勺。

旁邊的窗戶上清晰的映出平底鍋在竈臺上上下翻騰的畫面,下面燃燒的火焰如溫和的小姑娘和鍋子裏的食物保持距離,并沒有越出鍋底向裏面蔓延。

直到沸水中的面煮了七成熟,時夜将面撈出同樣扔進鍋裏,颠勺節奏不變,每一下鍋裏的面都在跳躍,随即穩當當的落了回去。

樊小餘注意到,即使半途中他加過橄榄油,撒過芝士粉,颠勺的動作也沒有間斷過,也不知道颠了幾十下,他挑起裏面的一根面放進嘴裏,靜了兩秒,終于關火出鍋。

樊小餘一怔,立刻放下手坐定,只是目光依然盯着櫃臺。

只見時夜用叉子将面挑出一大把放進原型的白色瓷盤中,末了還用叉子轉了一圈,那些面就自動擺出造型,仿佛小蒙古包,最後他還用一塊布将盤邊低落的醬汁輕輕抹去。

直到白瓷盤擺在樊小餘面前,時夜清淡的聲音響在上面:“奶油意大利面。”

“咕嚕……”

半個小時後,樊小餘将一整盤面消滅光,又喝了一大碗魚湯,賴在椅子上,充分感受到血液一股腦沖向胃裏,大腦放空且遲緩的感覺。

她半眯着眼,望着正站在水池前洗碗的時夜,試圖在記憶裏找出什麽,然而費了半天的力氣一無所獲,她這才發現自己竟然連他一期美食節目都沒有看過,別說美食節目,就連在家裏也沒見過他拿鍋鏟,每到飯點她進來飯廳,美食都已經好端端的待在桌上了。

一時間,諾大的廚房只聽到嘩嘩流水聲,直到那水流聲斷了,所有碗盤都在瀝水架上滴答滴,時夜這才慢條斯理的拿起擦手巾,一邊緩慢的擦拭手指,一邊轉過身。

樊小餘運轉速度明顯下滑的大腦,不再冒出任何和命案有關的東西,湧出來的第一個問題就是:“時夜,我包你多久了?”

時夜擦手的動作明顯一頓,随即擦手巾放到一旁,他細長且微微上揚的眼角不見一絲不悅,卻還帶着笑:“五個月零三天。”

樊小餘一手托腮,眼皮子快要垂下來了:“哦,那協議上有沒有附上菜譜什麽的?”

時夜挑眉,瞬間悟了:“不曾。”

樊小餘依然那個死樣子:“哦,那你介意補上去麽?”

時夜:“不介意。”

樊小餘放下托腮的手,撐着桌面站起身:“那就這麽定吧,菜譜你拟定一個直接交給我,就不用讓秘書過目了。”

樊小餘走了兩步,又回過頭,正巧看到昏暗中時夜微微上揚着唇線,喉結似乎還因此輕微滾動。

就聽他問:“中餐,西餐?”

樊小餘:“聯合國。”

時夜一頓,聲音裏有些困惑:“不過這樣一來,你我之間就不是之前那麽簡單的關系了。”

樊小餘沒懂,立在原地,眼睜睜的看着時夜邁開長腿,無聲靠近,待只隔了一步之遙時,他才定住腳。

時夜背光而立,那雙黑眸亮極了:“原本你只是想要個丈夫沖門面,我也只是想找個富裕的靠山,合約精神是建立在互不拖累互不幹涉的基礎上,一旦對對方有了更多的要求,就等于有了期望。”

頓了一秒,時夜收起笑:“再往前一步,就越界了。”

樊小餘倒是沒想到時夜竟一針見血點出要害,這麽敏感這麽值得介意的界限難道不應該她先警惕麽,不過仔細一想,這一點也是她一眼選中時夜的原因之一,沒等她把醜話說在前頭,他就能抓準要害,攤開在臺面上,不拖泥帶水不藏着掖着。

既然都是敞亮人,樊小餘也索性直截了當:“你是怕關系扯不清,将來我用錢打發不了你了?”

這一點她倒是不擔心,錢她有的是,就怕時夜數零數不過來。

誰知,時夜竟然說:“我只是擔心,你會被我的廚藝養叼胃,将來若是解除合約了,我是不會接受降級當私廚的。”

樊小餘這才恍然大悟,說來說去原來是他又把逼格穿上了。

樊小餘坦蕩蕩的,也不假思索:“哦,這好辦,那就不要解除合約。”

靜了一秒,時夜才問:“終身契約?”

有何不可?

樊小餘:“終身契約。”

同類推薦

從零開始

從零開始

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