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樣子。我搖了搖頭,昨天半夜裏明明看到,照片裏3張人臉都變成了恐懼的表情,怎麽現在又——
“周先生,你在看什麽?”丁雨山的聲音突然從我身後響起,打斷了我的思考。
我急忙回過頭問道:“你看這照片怎麽又變成原樣了?”
“你什麽意思?我聽不懂你的話。”
“丁老板,昨天半夜裏你不是也看到了嗎?”
他搖了搖頭說:“對不起,昨晚我在床上睡得很好,整整一夜就沒有起來過。”
“你說什麽?”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剛要繼續問下去,卻又一下子沉默了。
難道這事根本就沒有發生過?難道是半夜裏我發熱腦子燒糊塗了,所以做了一個惡夢?或者,是喝了秋雲的中藥以後産生的幻覺?不,我不能再問下去了,否則會被他們當成精神病的。
丁雨山冷冷地問我:“發生了什麽事?”
“不,沒什麽事。”我離開牆腳,坐到餐桌邊上,“我有些餓了,能不能吃早飯?”
很快,阿昌就給我端來了粥和饅頭。我注意到他那雙“大小眼”的目光,似乎總有些奇怪。這時丁雨山說話了:“周先生,自從你來了以後,阿昌就有些反常。”
“你認為這和我有關嗎?”
“不,我只是随便說說而已。”說完他就退回到櫃臺裏面去了。
我很快就吃完了早飯,不敢在大堂裏停留,迅速地回到了二樓的房間裏,提起筆給你寫起信來。
真不知道我吃錯了什麽藥,今天又是下筆如飛,只有4個多小時,已經寫了這麽多字了,我自己看看都傻眼了。現在就寫到這裏吧,我的力氣已經完全恢複了,馬上就去給你寄信,請不要為我擔心。
葉蕭,我想請你辦一件事。今天清晨我夢到了一個人,是我的父親。不知道為什麽會夢到他,也許是很久都沒有見過他的緣故了吧。他現在一定很孤獨,此時此刻,我終于感到了後悔和內疚。雖然我人在幽靈客棧裏,但心裏卻在想着他。葉蕭,能不能代我去看看他?不需要帶什麽禮物,把我的問候告訴他就行了,就說我現在很想他,等這次事情結束以後,我會回來和他生活在一起的。雖然,我完全可以直接給他寫封信,但我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實話告訴你吧,我和他已經兩年沒來往了,所以只有托你去看看。我父親現在還住在老房子裏,過去你經常到我家裏來玩的,一定還記得我父親的樣子吧?拜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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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致!
你的朋友 周旋 于幽靈客棧
讀完來自幽靈客棧的第六封信以後,葉蕭禁不住産生了一種奇異的感覺,就好像在深夜裏讀聊齋故事一樣,一不留神就會引出美麗的狐仙。
關于周旋在信最後所托付的事情,葉蕭覺得這理所當然。中學的時候他經常到周旋家裏去,那是一間老房子,總是散發着一股陳腐的氣味。他知道周旋的父親名叫周寒潮,在一家文化事業單位工作。在葉蕭少年時的印象中,周旋的父親是個陰郁的男人,似乎從來都沒有笑過。葉蕭想,也許是因為周旋的母親很早就去世的原因吧,而周旋的父親一直都是獨身,難免性情有些怪異。
明天正好是葉蕭的休息天,他決定去看一看周旋的父親。
第二天上午,葉蕭找到了周旋家的老房子,那是一條陰暗的小巷,兩邊都是老式的三層樓房。但透過這些低矮的房檐,就可以看到不遠處高高的樓房,已經把這裏團團包圍住了。或許不久以後,這裏也會被拆遷的。
雖然周旋在信裏說不要送禮,但葉蕭還是買了一袋水果,踏上那條狹窄黑暗的樓梯,眼前立刻浮現起了小時候的景象,他和周旋踏着樓板爬上爬下,就像是在隧道中穿梭。在三樓的一條狹長走道裏,他找到了那扇熟悉的房門。
葉蕭敲了敲門,足足等了兩分鐘門才打開。一個50多歲的男人探出頭來,用充滿懷疑的目光打量着他。葉蕭微笑着說:“周伯伯,還記得我嗎?周旋最要好的中學同學。”
對方又盯着他看了半天,忽然眼裏掠過了什麽,輕聲問道:“你是——葉蕭?”
“太好了,你還記得我。”
“快進來吧。”
周寒潮把他引進了房間。葉蕭環視着這間寬敞的客廳,與他小時候所見到的相比,幾乎沒有任何改變,依然還是如此得幹淨,只是光線非常陰暗。
“自從對面造了高房子以後,就遮住了這裏的陽光,我就再也不見天日了。”周寒潮站在窗前說,“葉蕭啊,你在我的印象中,還是那個經常流鼻涕的少年。現在想來,一切仿佛還停留在昨天,時間真是過得太快了。”
“我已經在公安局工作好幾年了。”
葉蕭仔細地觀察着他,看起來要比實際年齡更顯老一些,只是頭發還像年輕人一樣茂密烏黑,一雙眼睛也很亮,看得出他年輕的時候一定很英俊,而周旋則幸運地遺傳了他的外貌。
“警察?這很好。”他點了點頭,終于說到了正題,“你來找我有什麽事嗎?”
“周伯伯,是周旋托我來看望你的。”
“他托你來看我?那他自己為什麽不來?”
“現在周旋在一個很遠的地方,一時還回不來。”
周寒潮冷冷地說:“他永遠都回不來。”
“不,這不是他的托詞,他确實是在外地。”
“在什麽地方?不會是天涯海角吧?”
葉蕭搖搖頭,緩緩地說出了四個字——
“幽靈客棧。”
瞬間,房間裏變得死一般寂靜。
周寒潮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下子愣住了,用一種很奇怪的目光盯着我,張大嘴巴問道:“葉蕭,你能再說一遍嗎?”
“幽靈客棧……位于西冷鎮海邊的幽靈客棧。”
“你是說——周旋在西冷鎮的幽靈客棧?”
葉蕭點了點頭,他甚至還能聽到周寒潮上下牙齒間顫抖的聲音,這讓他的心跳也莫名地加快了,他試探着問道:“周伯伯,有什麽不對嗎?”
周寒潮的表情突然痛苦起來,黃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流了下來。葉蕭有些不知所措,只見周寒潮大口地喘息着,伸出手捂住自己的胸口。
周寒潮的呼吸也越來越急促:“幽靈客棧……幽靈客棧……”
葉蕭只覺得周寒潮口中的這四個字像是什麽咒語似的,直讓人不寒而栗。葉蕭扶住了周寒潮的肩膀,發現他的臉色全都變了,也許是突發心髒病了吧?
刻不容緩,葉蕭立刻給120打了電話。然後他輕聲地問周寒潮:“周伯伯,你的藥在哪裏?”
周寒潮伸出手指了指一個抽屜。
葉蕭拉開抽屜找到了藥片,立刻就給周寒潮吃了下去。
幾分鐘以後救護車到了,葉蕭幫着救護人員把周寒潮送上救護車,送往最近的一家醫院。
周寒潮躺在一張擔架車上,被快速地推往急救室。他的眼睛半睜半閉,在模糊而狹窄的視線裏,只看到飛速後退的天花板和白色的牆壁,還有周圍穿着白大褂的人們,只有一個人例外,那就是他兒子周旋的好朋友葉蕭。
葉蕭也非常着急,那是一種內疚和自責的表情,他非常後悔把幽靈客棧告訴周寒潮。但此刻周寒潮的意識已經有些恍惚,他那顆脆弱的心髒,正在做最後的生死掙紮,他不知道自己能否闖過這一關,眼前漸漸地變黑,似乎走廊裏所有的燈光都滅掉了。
現在他什麽都看不到,也不知道自己在什麽地方,周圍又是些什麽人。周寒潮只感到眼前出現了一片黑色的大海,海邊是荒涼的原野,就在那片陰郁的海岸上,矗立着一棟黑色的三層樓房——幽靈客棧。
眼前閃回的一切,就像存放了幾十年的黑白電影膠片,被手搖着放出一格一格的畫面來。是的,他看見了……看見了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