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阿不思醒來的時候是在聖芒戈的病床上，陽光通過窗戶照在他蒼白的臉上，灼熱刺眼，他費力地擡起手遮住那惱人的陽光。

“梅林保佑，你終于醒了。”巴沙特正一臉擔憂地坐在床前，眼底泛青看樣子很久沒有休息了。

“阿……”阿不思發覺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沙啞的可怕。

巴沙特輕輕按住了他企圖坐起來的動作，“我知道你想問什麽，但先把傷養好好嗎？。”她猶豫着要不要把真相告訴這個可憐的孩子，她不确定阿不思聽完這個消息之後會不會崩潰，這對他的傷勢不好。

“阿裏……”阿不思固執地重複着，并且掙紮起來，他必須知道阿裏安娜和阿不福斯的情況。

巴沙特嘆了一口氣，打算妥協，“阿不福斯他已經出院了，現在正住在波特家修養，他先前來看過你。”她其實只把話說了一半，阿不福斯住在波特家的原因不是修養而是不想回家，來看望阿不思也只是最開始來過一次确認他的生死之後就再也沒有來過。

“阿裏安娜呢？”阿不思用盡全力終于擠出了一句連貫的句子。巴沙特良久的沉默令阿不思感到恐懼，他掙紮着想要坐起來，他要去找阿裏安娜。

看着阿不思忍痛掙紮的模樣巴沙特終究還是不忍心，“阿不思，冷靜。我會告訴你，別再動了。阿裏安娜她……”巴沙特無法抑制地哭了出來，“我很抱歉……阿不福斯打算在後天舉行她的葬禮。”

出乎巴沙特意料，阿不思平靜地聽完，沒有任何動作，他呆呆地望着聖芒戈慘白的屋頂，腦子裏一片空白，他只是覺得麻木，心身都很麻木，他仿佛沒有聽到這個消息，所有的疼痛和痛苦都是另一個人在承受，而他自己只是冷眼旁觀。

阿不思拜托巴沙特寫信給多吉，讓他煉制一份強力魔藥，阿裏安娜的葬禮他必須出席，強力魔藥能讓他在短時間內行動自如，他的治療師對此表示了極力的反對認為那東西過于強大的副作用會對他的身體雪上加霜，但在阿不思的再三請求下巴沙特和多吉還是妥協了。

阿裏安娜葬禮那天巴沙特跟在阿不思的身旁一同去和可憐的阿裏安娜道別，阿不思剛一出現暴怒的阿不福斯就沖上去打斷了阿不思的鼻梁，他永遠也不能原諒傷害了他妹妹的人。

“你毀了一切！”阿不福斯一邊被人群拉開一邊沖阿不思這麽怒吼着。

巴沙特擔心地詢問阿不思鼻子的問題，猶豫着要不要先找人治好它，然而這些對阿不思來說都不在意，他望着不遠處安靜停放在地上的棺木，他心愛的妹妹阿裏安娜就躺在那裏面，悄無聲息。

他跪在坎德拉和阿裏安娜的墓前，向她們忏悔，因為他的狂傲和愚蠢他害死了阿裏安娜。他深深地記得坎德拉有多麽地呵護照顧阿裏安娜，他本該代替坎德拉全心全意地照顧她，可結果卻是阿裏安娜在母親離開幾個月之後也随之而去，他甚至不确定那道害死她的阿瓦達是不是從自己的魔杖裏發出的。

“格林德沃怎麽沒來？”阿裏安娜在她的母親身邊安眠之後衆人紛紛打算離去，阿不思冷不丁地冒出了這麽一句話，所有人的腳步都因此一頓，阿不福斯恨不得沖上去再給阿不思一拳被身邊的人再次攔住了。

“阿不思，他被判了謀殺。”巴沙特在阿不思身旁好心地提醒，阿不思這幾天的表現都很不正常，他剛剛說了那句話巴沙特懷疑他已經有點瘋了。

面對周圍人一臉看瘋子的表情阿不思意識到了自己的怪異，所有人都知道格林德沃不會出現在這，可他卻還認為格林德沃會出現，在阿裏安娜墓前忏悔，乞求阿不福斯和他的原諒，然後給他一個能信服的理由重新回到他的身邊，畢竟他的才華還有利用價值不是嗎？

阿不思會說出那話當然不是阿不福斯咆哮中的執迷不悟，只是在看清真相之後更了解格林德沃這個人，他終于能夠清楚地理解推測他的所作所為。

送走阿裏安娜之後阿不思又在聖芒戈多躺了三個月，因為強力魔藥的後遺症。阿不福斯沒有回霍格沃滋完成他僅剩的學業，阿不思從阿不福斯的好友波特那裏打聽到他去四處流浪了，阿不思原本想要寫信勸他，提起筆又覺得自己這個不稱職的哥哥現在要拿什麽臉面去要求他。

回到闊別已久的家阿不思覺得有些陌生，大雨那晚鄧布利多家毀地很徹底，魔法部的人調查完之後巴沙特就好心地替他恢複了原樣并在他回來之前打掃了一下，可惜巴沙特對他們家的擺放不是很熟悉，有許多小東西都不在原來的位置，阿不思試圖讓它們回到記憶中的位置可是總覺得和以前不太一樣，怎麽都別扭。

阿不思有時會不自覺地做幾個人量的食物，或者多擺上幾套餐具，常常是獨自坐在餐桌前吃飯時才發現自己又幹了什麽。

再次聽到格林德沃的消息是在幾個月之後，預言家日報上的一個小角落，上面報道了有關德國著名魔杖商店被盜的消息，報道旁還附了一張照片，一個模糊不清的金色背影宛如一只大鳥一般從窗戶一躍而下消失在雨中，那背影阿不思相信自己一輩子都忘不掉，他知道那是格林德沃。

沒人知道那天不僅格裏戈維奇被盜，鄧布利多家也遭遇了小偷，阿不思一早起來發現自己桌上那根象征着他生死的鳳凰羽毛筆不見了，那羽毛筆靈性十足，這世上除了他自己之外只有一個人能悄無聲息地帶走它。

他不想知道也不想猜測格林德沃想要幹什麽，阿不思放下報紙，他現在要起身去買些食物，已經到了豐收的季節他該趁現在價格便宜時多買點存着，往年坎德拉都是這麽做的。

“阿不思，你會不會買的有點多？”賣土豆的大嬸把一整筐土豆放上阿不思的小推車，同時委婉地問着。不是她瘋了不想賺錢，實在是阿不思的行為令人擔憂，他現在就一個人可小推車上的東西夠三四個人吃一個冬天的了。

阿不思掏出錢交給她，并微笑着表示不用擔心就推着小推車往下一個商鋪去了。

一個小男孩牽着比他還小的女孩迎面走了過來，阿不思對他們有些印象，那是村莊裏一對麻瓜夫妻的孩子。小姑娘正奶聲奶氣地問她的哥哥，“媽媽要做蛋糕我們去摘漿果好不好？蛋糕放上漿果比較漂亮也很好吃。”

曾幾何時阿裏安娜也曾對她的兩個哥哥們說過類似的話，阿不思記得他和阿不福斯摘了一籃子的漿果，坎德拉一邊抱怨他們采的太多一邊指使帕西瓦爾把多餘的漿果做成果醬。

“你怎麽了？”小姑娘走到阿不思面前擡頭問着，“你為什麽哭？你生病了嗎？”

阿不思這才發覺眼底一片濕熱，不知道為什麽眼淚擅自流了下來，他試圖停止可那毫無用處。

小女孩看阿不思不回答她依舊不停地流淚伸手扯了扯阿不思的衣角示意他蹲下，阿不思只好配合她，他努力牽扯着嘴角露出了個邊哭邊笑的古怪表情。

小女孩猶豫了片刻像是做出什麽重大決定一樣攤開自己的小手，那是一顆被小手捏的有些融化的糖果，任誰看上去都不會想吃。

“給你這個。我每次摔倒或者生病媽媽就會給我這個吃，我每次吃完這個就不哭了。”

阿不思望着睜着大眼睛看着他的小女孩還有在一旁随時準備勇敢地保護妹妹的小男孩仿佛看到了阿裏安娜和阿不福斯，他感激地微笑着接受了小女孩的好意。

糖果放入嘴裏依舊甜的膩人，阿不思原本以為自己依舊會不喜歡那感覺，但這次卻很意外，那過于濃郁并富有強烈存在感的甜膩沖淡了他所有的情緒，這些日子一直萦繞在口中不知由來苦澀也被掩蓋起來，他找回了身體的主動權控制住了淚水。

那一刻他好像終于從混沌的夢中醒來，清醒無比。

“謝謝你。”阿不思真誠地說着，并發自內心地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