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情歌

每當何詩宜覺得自己似乎了解了林霰一點時，林霰又會做出出人意表的事，讓她推翻自己之前的看法。

至少何詩宜就沒想到，她竟然真的願意開放作品授權，而且“沒什麽要求”。

不提湊CP這件事，單說林霰對自己的作品的熱愛，就讓很難讓人相信她願意把自己的作品交出來，任由別人塗抹修改。

何詩宜是親自參與了這一次的創作過程的，自然知道其中花費了林霰多少的心血。從人物的性格設定到外貌、服飾以及種種細節，每一個環節都要幾經确認，保證是最好的效果。

在何詩宜看來，林霰多少有點完美主義的強迫症。最後她拿出來的成品，一定是她自己設想之中最好的樣子。

但每個人的想法不同，這作品到了別人手裏，就算盡量遵循原著，肯定也會有所變化的。

可林霰好像真的不在意這件事，将事情交給她之後，就真的沒有再過問。

這讓何詩宜百思不得其解，因為就連她自己，也忍不住每天都去追更新，看看文章跟漫畫有什麽不同之處，作者又為什麽這樣處理。如果覺得有疑問，還會去抓着作者問，表現得比林霰還要在意。

這麽一想，莫名有種“皇帝不急太監急”的既視感……

于是她也強迫自己不再去額外的關注這件事。反正開學之後要上課，她還有許多事情要處理，時間本來就不如假期那麽充裕。

在林霰和何詩宜的計劃之中，《天香》應該算是個篇幅并不長的中篇。所以哪怕一周更新一章，等到大學一年級的課程結束之後，《天香》也就順理成章的完結了。

在這段時間裏，林霰的微博粉絲從一萬漲到了十萬。因為有了名氣，前來約稿的客戶源源不斷，價錢也上漲了不少。所以林霰推掉了另一個雜志的插畫，只繼續跟風語合作。空餘的時間，就用來接新的工作，收入自然比從前豐厚許多。

至于何詩宜自己，已經開始在網絡上發表一些作品，但都是單張的習作，也得到了不少粉絲的肯定。初步定下來，暑假的時候開一個短篇的條漫連載試水。

林霰的第二部 作品也正在籌備之中，預備挑戰完全不一樣的題材。

當然，還有一個好消息是，《天香》賣出了游戲版權！

其實何詩宜原本的打算，是準備完結之後，聯系一下出版社，看看能否将《天香》付印出版。這樣既能夠增加收入，也能夠為林霰拓寬道路，将來就能夠有更多選擇，畢竟現在這種零散的工作并不穩定。而且有些題材适合放在網絡上，有些題材則更适合出本子。如果沒有出版社願意接受的話，何詩宜也考慮過衆籌，這也是網絡時代許多名氣不那麽大的創作者會選擇的方式。

但萬萬沒想到，出版社那邊才剛開始聯系，這邊游戲方就找上門來，預備以《天香夜染衣》這個漫畫作為藍本，制作一檔古風游戲。

這件事讓何詩宜和林霰都振奮不已。不僅因為有了收入，也是因為游戲改編對漫畫來說，是個非常好的出路，有了這一次的合作，相信接下來林霰的作品還能得到更多的機會。對于以此為事業的林霰來說，是個再好不過的兆頭。

當然，也有不是那麽好的地方。

因為林霰名氣畢竟不大，又局限在小圈子裏，而且還是第一次賣出版權，種種原因綜合下來，游戲方給的價錢其實并不高。而且他們不接受分成的方式，必須要買斷。

不過林霰和何詩宜商量過後，還是決定接受。畢竟這是一塊敲門磚。有了作品，以後再報價的時候自然更有底氣。

游戲方很爽快，合同簽訂之後不久，全款就已經打入了林霰的賬戶之中。

正好考試結束，林霰請宿舍裏的四個人一起出去吃飯慶祝，甚至還破天荒的同意去KTV唱歌。這讓何詩宜覺得很開心，這半年來，在她的努力下，林霰比之前開朗了許多。不再像以前那樣，總帶着一種游離于人群之外的氣質。

雖然來了也還是坐在角落的位置裏，靜靜的聽其他人鬧騰。

“會很吵嗎？”何詩宜将手裏的礦泉水遞給林霰，在她身邊坐下問。

KTV裏自然難免嘈雜，林霰應該不是很習慣這種氣氛。長時間處在這種環境裏，說不準會有頭疼等症狀，所以何詩宜才會這樣問。

林霰搖搖頭，沒有說話，靜靜的看着大屏幕上的歌詞。

現在在唱歌的是周麗嘉。她簡直是個麥霸，從來到這裏之後，手裏的那支麥克就沒有放下過。好在何詩宜和林霰都沒有要唱歌的意思，正好給她發揮空間。

她唱的是一首有些年頭的情歌。那個年代的歌曲似乎都是同樣的風格，低回婉轉、咿咿呀呀，帶着說不盡的傷感與惆悵。這一首也不例外。

而趙麗嘉的聲音本身也很适合這樣的歌曲，又顯然練習過多次，唱腔纏綿，将歌詞之中的情緒表達得淋漓盡致。

何詩宜往那邊看了一眼，笑着說，“聽說她之前曾經想過上音樂學院，的确很有天分。”也不知道最後為什麽就跑到美術學院來了。不過人生際遇，誰能想到呢？就像是自己，從前又和曾想過，自己也有來學美術的一天。

而且周麗嘉本人很顯然對此也沒什麽不滿意，美術學得不錯，音樂當成愛好，似乎也不錯。

何詩宜不記得是在哪一位作家的散文裏看到過，人不能讓自己喜歡的東西成為職業。因為一旦成為了職業，就一定會有無奈和妥協，漸漸地那原本的喜歡也就不再純粹，或許到最後連那份喜歡也失去連。所以她寧願維持着別的工作，将寫作當成是自己的興趣，只寫自己想寫的東西，不會為了生計妥協。

很難說這種想法對不對，何詩宜覺得至少是有些片面的。愛因斯坦說，興趣是最好的老師，能夠将自己喜歡的東西做成事業，為之付出畢生的努力，本身就是一種幸運。因為并不是每個人都知道自己喜歡什麽，又擅長它，同時還擁有将之作為事業的能力和自由。

至少何詩宜覺得，林霰天生就應該畫畫，而且她自己也喜歡，又有了基本的發展方向，以此為職業簡直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她無法想象，有天林霰放棄了繪畫，轉而去從事其他的職業。

——哪怕她仍舊保留着對繪畫的熱愛，将之作為業餘愛好也不行。

但是對某些人來說，那位作家的話可能也有些道理。

過了一會兒，這首歌結束，換成了趙慧的歌，而周麗嘉又去了點歌臺前，林霰才轉頭看向何詩宜，“你不唱嗎？”

何詩宜本來想搖頭，但腦子裏念頭一轉，忍不住問，“你想聽嗎？”

林霰沒有回答，但何詩宜已經站起身，低頭含笑看向林霰，“你想聽什麽歌？我可以唱給你聽。”

這句話她說得很輕，語調裏蘊藏着無盡的溫柔意味，連同眼神似乎也軟了下來。林霰看了她一眼，說，“唱你喜歡的。”

何詩宜點點頭，起身過去點歌。

進門快二十分鐘，她才第一次要點，周麗嘉就算是麥霸也會不好意思，尤其這次還是林霰請客。

“你要唱什麽？我給你點。”她說，“林霰呢，不唱嗎？其實我還挺想聽她唱歌的，林霰的聲線很好，唱起情歌來一定很好聽。”

“還能比你唱的更好聽？”何詩宜笑。

周麗嘉撇嘴，“我就當你是誇我了。”說着讓出了位置，“行了，你自己點吧，我先去休息一會兒，喝口水。”

何詩宜站在點歌臺前沉思了半晌，也沒有想好應該唱什麽。

雖然林霰說，唱她喜歡的就好。但對何詩宜來說，機會難得，她多少有幾分想要借歌傳情的意思。就算林霰不懂，能夠用這種委婉的方式在她面前将自己的感情表達出來也很好。否則繼續這麽憋着，何詩宜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自己就再也忍不住了。

什麽樣的歌既能夠表達自己的感情，又不至于太露骨呢？

斟酌再三，何詩宜最後決定唱一首英文歌。大部分中國人雖然從小學習英文，但要完全聽懂英文歌詞，對非專業人士來說還是很不容易的。這樣就算歌詞裏有表白的內容，聽不懂就很安全。

何詩宜不像周麗嘉喜歡唱歌，水平自然也不能說有多好，但勝在用心。唱的時候她甚至都不敢往林霰那邊看。等到一首歌結束，林霰有什麽反應不知道，但她自己已經心跳如擂。

擦了擦掌心的汗水，何詩宜将話筒交給周麗嘉，回到林霰身邊坐下，“唱得不好，勉強聽一下吧。”

林霰破天荒的開口，說出來的話卻只是讓何詩宜想找個洞鑽進去，“雖然好幾處不在調上，但已經很好了。”

她能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