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慢慢來

雖然這要求略奇葩，但理發店一向都是走在時代前沿，連頭頂七彩酷炫殺馬特都無所畏懼，更何況是這種小case？

專業都果然不一樣，理發師将何詩宜的頭發洗過吹幹，梳了個大背頭，用發膠固定住，甚至還買一贈一的替她畫了個妝，将眉毛加粗，眼窩加深，臉頰的輪廓弄得更立體。這麽一看，還真挺像是那麽回事的。

“如果覺得頭發長了的話，可以考慮買個帽子，反過來一戴，”理發師将何詩宜推到鏡子面前，打了個響指，“完美！”

何詩宜點點頭，付錢出門去買帽子。

走在路上的時候，她忽然想起去年冬天，自己也是穿着一身男裝出來剪頭發。

當時沒有深想過的事，現在看來卻別有意味。林霰為什麽會想看自己剪短了頭發穿男裝？當時她糾結的那幅畫不出來的畫是什麽內容？是否跟她不會畫男人這件事也有關系？後來又是怎麽解決的？

當時林霰的确是在不久之後就解決了那幅畫，甚至還對她表示過，她是幫上過忙的。而且現在想來，也正是從那時候開始，林霰對待她的态度，開始一點點變得不同。

這麽想着，何詩宜振奮起來。她不是救世主，但她願意盡自己所能的去幫助林霰。

看到大變樣的何詩宜，就連林霰也不免驚訝得睜大了眼睛，“你這是……？”

“好看嗎？”何詩宜朝她笑，不過一開口就破壞了整體的氣質，顯得不倫不類。那驚悚的效果跟男人突然吐出女聲沒什麽分別。

林霰轉過頭去不再看她，仿佛這樣就能夠不傷眼睛。

何詩宜走到她身邊，遲疑的摸了摸頭上的帽子，“不好看嗎？理發小哥可是拍着胸脯保證一定很帥的！”

“所以呢？”

“所以……嘿嘿，你看我這麽帥，要不要給我畫一張？”

林霰轉過頭看着她，明白了。

“不用……”她想開口拒絕，被何詩宜打斷，“我這頭發明天起來肯定就不行了，所以我們現在趕快去畫吧！”她雙手合十抵在下巴上，“小雁子格格，求求你了。”

林霰搖搖頭，卻還是站了起來，往書房走。

只是走到門口，她伸手開門時，忽然轉過頭來看着亦步亦趨跟在後面的何詩宜。“沒用的。”她說。

何詩宜高漲的情緒瞬間低落下來。

雖然她也知道這個辦法有點傻，但是林霰這種直白的拒絕，還是讓何詩宜覺得有些挫敗。畢竟林霰還沒有動筆呢，怎麽就知道沒有用？

林霰進了書房，卻沒有去動畫板，而是打開了電腦，将那幅她曾經畫過的情侶找出來給何詩宜看。

雖然一句解釋都沒有，但何詩宜已經明白了。林霰并不是沒有做過嘗試，只是失敗了。

但何詩宜卻并不失望，反而覺得有些開心。之前她一直覺得林霰在逃避這件事，主觀意願上可能并不想做出任何改變，所以還挺擔心不管自己做什麽都沒有用。但現在看來，她自己并不是不想。

只要想，就一定能夠找到辦法。

她在林霰身邊坐下來，整理了一下思緒，才說，“你不想說的我不會問，但這個問題早晚都要解決。下學期我們就有這方面的課了，總不能等到那時候。我們慢慢來，一樣一樣的去嘗試，相信總會找到辦法的。”

“好。”林霰點頭。

何詩宜笑了起來，“我是這麽想的，不妨先模糊了性別，畫畫小孩子，你覺得怎麽樣？”

林霰搖頭，“小男孩也不行。”

“漫畫也不行？”何詩宜問。

漫畫和真人的差別還是很大的，因為不是一個次元的生物，所以何詩宜覺得，應該是可以區分開來看待的。

果然，林霰微微遲疑，抓起了旁邊的鉛筆，打開本子，随手塗鴉了一個家喻戶曉的小男孩：哪吒。

既是漫畫，又是傳說中的人物，林霰畫得栩栩如生，将哪吒的特征完全凸顯了出來，沒有任何生澀的地方。很顯然，可以畫。

“那就先這樣吧。”何詩宜心滿意足的說，“你的新作品也可以考慮這方面的內容，偶爾畫畫童話故事也不錯，不是嗎？”她想了想，又笑着道，“其實我覺得這反倒更符合你的氣質。”

美好，純真，仿佛從來沒有被這個世界沾染過。

林霰有些遲疑，“恐怕受衆不多。”上網的人多半都是年輕人，誰會去看童話故事？

“不要緊。”何詩宜說，“如果你是擔心收入的畫，我們可以考慮走出版。而且兒童向的故事，說不定将來還可以動漫化甚至影視化。做大綱的時候側重這個方面就可以了。”

有了初步的念頭之後，完善起來就容易了很多，何詩宜甚至還挑出了好幾個題材來給林霰選擇。

不過林霰最終還是決定這個用來調整自己的作品不能篇幅太長，索性這個假期埋頭畫完，到時候就可以考慮新作品了。這樣對于網絡上那些不看兒童漫畫的讀者來說，空白期也不算太久。

何詩宜聽到她這麽決定，不由苦笑，“我之前還想假期出去旅游呢。”

跟林霰呆在同一個空間裏很好，但何詩宜覺得定期出去走走也不錯。增廣見識的同時，也能夠拉近跟林霰的關系，對彼此更加了解。甚至她還查了不少地方的旅游攻略什麽的，打算弄好了之後，再拿給林霰挑選。結果現在這個意外，自然就不可能再出去了。

林霰沒想到她竟然還做了這樣的打算，她對于旅游這件事倒不是很熱心，但還是答應何詩宜，如果國慶節的時候不忙的話，兩人可以在附近走走。

就算是這樣，也很值得何詩宜高興了。反正在她的原本計劃裏，也是必須要自己軟磨硬泡死皮賴臉才能将林霰從家裏拉出來的，現在輕松得到了承諾，還有什麽不滿足？

林霰用一個月的時間畫完了她的那部童話。

但遺憾的是，好像對幫助她解決問題沒什麽用處，她還是不能提筆來畫。

何詩宜有些失望，但也在意料之中。如果事情那麽容易解決，林霰不可能拖到今天。那部兒童漫畫，林霰并沒有在網絡上連載，而是直接投給了出版社那邊，不過要等到回應，至少是開學之後的事情了。

原本她是想要立刻開始準備下一部作品的，但何詩宜覺得林霰繃得太緊了，而且不解決掉不能畫男人的問題，下一部作品就始終有問題。畢竟林霰不可能一直畫花仙子。既然如此，暫時休整一下也好。

正好到了何詩宜的生日，為了讓林霰放松下來，這一天，她處心積慮的買了不少紅酒回來，打算在家裏跟林霰對飲。

理由很正當，“十八周歲的生日，應該隆重一點，更不能少了酒。而且只是在家裏喝，不要緊的。再說現在這個社會，将來畢業之後跟人交際應酬，不喝酒是不可能的，現在先測試一下自己的酒量在哪裏，将來才不會輕易被灌醉。”

瞎扯得還挺有道理的，但林霰給出的理由更充分，“是你十八歲，不是我。”

“對哦，小雁子格格還未成年。”何詩宜調笑着将一杯紅酒放在她面前，“所以你不喝嗎？”

林霰上學好像很早，不知道中間是不是跳級，總之去年冬天給她過生日時，她才年滿十七歲。在這一點上，何詩宜覺得很滿意，林霰比她小了幾個月，她就能夠自然的以姐姐的身份來照顧對方了。

林霰沒有說話，而是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看，激将法對她也一樣有效果的。何詩宜笑眯眯的想。接觸得多了，她自然知道，其實林霰并不是沒有表情，也不是對事情沒有反應，只不過這種反應很淡，不是很熟悉的人看不出來。所以就顯得她很鎮定很高冷。

但是現在的何詩宜，已經不會被這種外表迷惑了。

晚飯是何詩宜自己下廚，做得很豐盛，兩人一邊喝酒，一邊說話，一邊吃飯，一不小心就吃撐了。

于是拎着紅酒轉戰院子裏。

夏天的夜晚，屋子外面雖然也很熱，但自然的風比空調更舒服。周遭是很輕微的蟲鳴聲，不遠處有兩三家燈火，跟天上的星星相映成輝。這些光影動靜，反而讓夜顯得更深沉，更寧靜。

“真好。”何詩宜靜靜的在桌上趴了一會兒，不由輕生嘆息。

恨不能時光就停駐在這一刻。她和林霰，都是最好的樣子。

但下一瞬間，何詩宜就推翻了這種想法。她相信自己跟林霰将來只會變得更好。既然如此，又怎麽會願意将自己困在這裏呢？

何況……她都還沒有跟林霰表白過，她都還沒有跟林霰在一起。

怎麽可能滿足？

她轉過頭來看林霰，低聲說，“格格，唱首歌給我聽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