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出門旅行

何詩宜覺得心裏很敞亮。

這種感覺很玄妙, 只可意會。但是她身邊所有人都能看得出來,她心情很好。

“談戀愛了啊?”趙慧如此笑着打趣。

林霰當時就坐在一邊, 何詩宜忍不住轉頭看了她一眼。但林霰表情平靜,就像是什麽都沒有聽到。何詩宜本來想否認,腦子裏念頭一轉,說出口的話就變成了,“我想談, 要看某人是不是答應啊。”

“某人是誰?”趙慧原本只是随口調侃, 沒想到何詩宜竟然會這麽說,頓時驚住,而自诩掌握整個學院所有八卦的周麗嘉不失時機的蹭過來, “行啊何詩宜, 悶不啃聲的就有個某人了?”

何詩宜又看林霰。

林霰也轉過頭來看她,但表情仍舊平靜, 沒有愠怒,也沒有厭惡不喜,好像并不在意她這樣随口說出來。

何詩宜頓時有種手捧尚方寶劍, 于是遇神殺神遇鬼殺鬼,再無畏懼的感覺。

“等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了。”她抿着唇,努力抑制自己的笑意,将周麗嘉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推開。

“啧啧啧,看你這春心蕩漾的表情……”周麗嘉圍着何詩宜轉了兩圈,“剛認識的時候還真看不出來你會是這種人。得是個什麽樣的人才能把你拿住了啊?”

何詩宜想,當然是世上最好最好的那個人。

雖然高興, 但她很有分寸,除了偶爾的視線鎖定之外,在人前跟林霰還是跟從前一樣,不讓任何人發現端倪。哪怕偶爾她覺得心裏的喜歡膨脹得恨不能向全世界昭告一切,但何詩宜還是能按捺住。對她來說,感情是很私密的事,不願意接受任何人的窺探。

但私底下就不是這樣了。

介于林霰可能有心理陰影,暫時不太能夠過分親密的身體接觸,何詩宜也沒有在這上面下功夫。她希望這種親密是水到渠成的,而在這之前,需要為之創造更好的條件。但她開始正大光明的過問林霰一切日常瑣事,包括但不限于每天吃什麽穿什麽,幾點上課,什麽時候畫畫等等,全方位多角度,真正完成了自己的助理工作。

在這樣的平淡之中,九月一晃而過。

之前暑假的時候林霰答應過,到了國慶就跟何詩宜一起在附近走走。所以從月中何詩宜開始做出行計劃。國慶假期七天,可以去的地方很多,自然需要好好做個規劃。

不過這個計劃被林霰無情否定了。七天假期是很長,卻不可能都拿來出行,還有別的事情要做。

《天香夜染衣》在簽出游戲版權之後,出版方面也總算是有了消息,可惜談得并不順利,因為對方希望何詩宜大修一下主線。如果真的按照對方的要求來,跟推翻了重畫沒什麽區別,何詩宜甚至沒讓林霰知道,直接拒絕了。結果這邊雖然不順利,出版社卻看中了林霰那本童話作品《夢中游》,簽訂合同之後,要進行一部分細節的修訂和調整。平時的時間太瑣碎,不方便進行整體上的把控,所以林霰将之放在了國慶假期。

至少要給她空出四天的時間來。這麽一算,兩人出行的時間就必須要控制在三天之內了。

最後何詩宜定下來,去爬附近的蓮花山。

九月三十號,兩人下午都沒有課,乘車來到了蓮花山所在的縣城,入住青年公寓。然後在縣城裏随便逛了逛,品嘗當地特色美食。

一號去爬山。

結果才到了山腳,何詩宜就有些後悔了。蓮花山是附近著名的佛教聖地,山頂有蓮花寺和各種佛教遺跡。國慶假期,游人如織。當真不知道是來看景的還是來看人的。

不過仔細想想,人多也有人多的好處。多接觸這種熱鬧的場合,對林霰來說更好。于是她很快又打起了精神。

因為事前做過規劃,所以兩人準備得十分齊全,背着包直接上路。路上聽到游客們的議論,才知道原來國慶節蓮花上上有一場法會,所以才會有那麽多人趕來。否則就算是旅游旺季,也不至于如此摩肩接踵。

大概人多熱鬧,爬山的速度也不快,所以兩人中途沒有停下來休息,竟然也直接爬到了山頂。蓮花寺就坐落在這裏,寺廟門前寬闊的廣場上擠擠挨挨,比山下更熱鬧,喧嘩聲鼓噪聲處處可聞。

何詩宜雖然對佛教沒有多少興趣,但既然來了,不看就可惜了。她轉頭看向林霰,“咱們進去嗎?”

林霰點頭,“好。”

寺廟裏也有游人不停進出,但卻沒有了外面的那種喧鬧。佛前聖地,似乎真的有種無形的氣場,讓人下意識的屏息凝神。

大雄寶殿裏還有僧人排座在兩側,閉目誦經。木魚聲和梵唱聲寧靜悠遠,仿佛一直在耳邊回旋,鼻尖則是檀香隐隐,何詩宜只覺得處在這樣的環境之中,自己的心都是一靜。

手機鈴聲突兀的響起來。何詩宜手忙腳亂的按下接聽,抓着手機逃出了大殿,找地方接電話去了。

等到了僻靜之處,她低頭一看屏幕,才發現這電話竟是周碧打來的。

何詩宜瞬間有種從仙境重新跌落到人間的恍惚,片刻後才開口,“喂?”

如果換個地點,讓她先看清楚來電顯示,知道是誰打來的電話,那麽何詩宜可能根本不會接這通電話。但剛才忙亂之中已經接了,這時候再挂斷,倒顯得像是她怯了。

周碧的聲音一派自然,好像她沒有給何詩宜的生活帶來翻天覆地的變化,更沒有一整年時間不聞不問,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過,“最近在學校裏怎麽樣?”

“很好。”何詩宜回答。她沒有客套的問候回去,周碧不是那種身有母性,會挂念自己孩子的母親,過去一年的表現足以證明這一點。這個時候打電話過來,肯定是有事。何詩宜不願意遞這個梯子。

“那就好。你也大了,能為自己的人生負責,照顧好自己了。”周碧說。這句話頗帶着幾分感慨的意味,讓何詩宜在心情莫名的同時,生出幾分不妙的預感。

果然周碧接着說,“詩宜,下周媽媽就要結婚了,你來嗎?”

何詩宜覺得好像有個莫名的敵人站在面前,狠狠的搗了她一下,疼得她情不自禁彎下了腰。但即便是在這種時候,她也沒有忘記放緩呼吸,不讓周碧聽出她的異常。

片刻後,那種疼痛一點點擴散蔓延至全身,雖然還是沒有消失,潛藏在身體裏,但已經能夠忍受了,何詩宜才緩緩挺直了自己背,“我就不去了,恭喜你,周太太。”

說完之後立刻挂斷了電話。

然後何詩宜握着手機在原地轉了個圈,心頭那種憤懑之感卻還是無處發洩,最終沒忍住,直接将抓着的手機扔了出去。

“啪”的一聲,手機撞在石頭的牆壁上,摔落下來,四分五裂。

零落得就像是何詩宜此刻的心情。

何青松離婚三個月之後,就已經迫不及待的攜着另一個女人步入了婚姻殿堂。而現在,周碧也結婚了。

何詩宜以為自己已經對這兩個人無感,不會再受到他們的影響。往後無論有怎樣的人生際遇,彼此都将再無關聯。過去的一年之中,彼此一次都沒有聯系過,就連過年也不例外。何詩宜覺得這樣就很好。

但她高估了自己。

她不想知道周碧遇到了怎樣的人,是不是比從前更幸福。為什麽要來打擾她呢?

何詩宜蹲下來,将分裂的手機一片片撿起來。一體式的智能手機摔成這個樣子,顯然是不能再用了。但她還是蹲在那裏,有條不紊,一片一片的撿拾。

等到碎片都被撿起來,何詩宜也總算平靜下來。她站起身,将手裏的碎片往旁邊的垃圾桶一扔,邁步往大殿的方向走。

林霰在那裏等她。

何詩宜回到大雄寶殿,林霰已經不在那裏了。她想了想,穿過大殿往後面走,迎面便看到了觀音殿。而林霰此時正在殿中,手持着三支香,跪在觀音像前的蒲團上,微微垂首,雙目緊閉,應該是在祈禱。

在她身邊的蒲團上,另外兩名陌生的游客同樣正在叩拜祈禱,然後将香油錢放入了香案下的功德箱中。

何詩宜沒有立刻進去,她站在門口,視線先是長久的停留在林霰身上,然後慢慢轉到周圍的事物上,最後才順着香案一路往上,落到了那尊金身菩薩像上。

臉如滿月的菩薩端坐于金色蓮臺之上,手執玉露淨瓶,微微含笑,萬千慈悲。

林霰睜開眼睛,直起身将手裏的香插在了香案上,後退拜了三拜。然後她沒有捐功德,直接轉過身,對上了何詩宜的視線。

“你還信這個嗎?”她跨出殿門的時候,何詩宜問。

林霰回頭看了一眼高高在上滿臉慈悲的菩薩,“不信。但求心安而已。”

何詩宜點頭。這倒是,菩薩佛祖貴人事多,哪能将人間的祈願一一應驗呢?所有來到這裏的人,無非都只是求個心安。

“那我也去上一炷香。”她想了想,忽然說。

逛完了寺廟,就到了午飯時間。今日有法會,蓮花寺自然也有素齋待客。不過香客太多,素齋自然千金難求。所以不少人都明智的選擇了寺廟旁邊的幾家餐館。雖然價錢不低,味道不美,但這時候也無法挑揀了。

何詩宜和林霰是早有準備的。這時候繞到後山,找了個人少的地方,鋪上毯子,從背包裏取出準備好的食物,開始野餐。冷食當然比不上熱菜,但是将就一頓足夠了。反正現在秋高氣爽,山頂陽光普照,也不至于會消化不好。

周圍也有不少人跟她們一樣,提前準備了吃的,這會兒過來用餐。

何詩宜選的位置是一顆大樹下。這裏是風水寶地,自然不只有她們兩個人,旁邊就是一一對小情侶,吃個東西膩歪來膩歪去,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偶爾還要來個甜蜜蜜的吻,全然不顧這是佛門清靜之地。看得何詩宜好一陣羨慕嫉妒恨。

另一邊則是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父親帶着眼睛,一副精英模樣,母親溫婉賢淑,未語先笑,小姑娘則天真活潑,叽叽喳喳,問題不斷。又讓何詩宜心上一梗。

“你怎麽了?”林霰問。

何詩宜連忙回神,“沒事啊,怎麽了?”

林霰看着她,顯然并不相信真的沒事。但是何詩宜不想說,她也就不追問。

何詩宜嘆了一口氣,往樹上一靠,轉頭盯着那對情侶。

小情侶雖說是旁若無人,那也是因為大多數人都懂得非禮勿視。哪怕心裏覺得兩人這樣不太好,但事不關己,自然不會去管,轉開視線便是。但現在何詩宜這麽直勾勾的盯着看,就算心理再強大,臉皮再厚,也忍不了。

那男的立刻也兇狠的瞪過來,“看什麽看?”

這一下不光是何詩宜和林霰,就連那一家三口的視線,也都被吸引過來了。看上去四五歲大的小姑娘天真的對媽媽說,“剛剛那個叔叔和那個阿姨在親親!”

“……”這下小情侶自己也不自在了。他們能直接怼何詩宜,因為她是成年人,但是無意中污染了小朋友的純潔心靈,就不太一樣了。

片刻後,在罵罵咧咧之中,小情侶收拾東西離開。何詩宜又轉過頭,去看另一邊的一家三口。

小姑娘好奇的跟她對視,見何詩宜盯着自己手裏的雞腿看,還問,“阿姨要不要吃?”

何詩宜卻不領情,“我不吃。雞腿裏有防腐劑,吃了之後會弄壞腸胃,然後死掉的。”

她忽然這麽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小姑娘愣住,就連小姑娘的爸媽也驚訝的看過來,不知道她發的什麽瘋。片刻後,已經初步明白什麽是死,有了畏懼之心的小姑娘反應過來,哇的一聲扔下雞腿,抱着自己的爸爸哭得傷心欲絕,“爸爸,我是不是要死了?”

兩位家長手忙腳亂的哄孩子,同時也開始收拾自己的包裹起身離開。

“他們一定在想我是不是神經病吧?”何詩宜看着他們走遠了,才說。

“那你是不是?”林霰問。

似乎對何詩宜如此幼稚的表現并不奇怪,臉上從頭到尾都沒有露出過驚訝的表情。因為她很清楚,何詩宜不高興,這是在用這種方法來發洩。

既好笑又可憐,她能夠對外人做出的最大的惡事,也就是這樣了。

林霰将這些都看在眼裏,也有自己的判斷,但表面上卻不會露出一絲一毫的端倪。

“周碧結婚了。”何詩宜忽然說。

林霰就什麽都明白了。

血脈親情這四個字,說起來玄妙,但是任何人都不免會受到一點影響。何詩宜不是聖人,不是鐵石心腸,哪怕她表現得再堅強,但曾經被父母離婚這件事強烈打擊過的她,即使恢複了,心裏也會留下一處暗傷。而現在,周碧準準戳在了這塊暗傷上,瞬間讓她再次傷痛入骨。

她不會說安慰的話,想了想,問,“她要你去參加婚禮?”

“是啊。”何詩宜諷刺一笑,“态度坦然得不得了,她從來沒想過這件事對我來說會産生什麽影響。”

“那你去嗎?”

何詩宜本來想斬釘截鐵的說不去,為什麽要去?去了給自己添堵嗎?但是話到嘴邊,卻又有些說不出來。她其實很想看看,讓周碧不惜抛棄自己的幸福生活,究竟有多好。

念頭一轉,她看向林霰,問,“你覺得我該不該去?”

“你自己決定。”林霰說,“但如果你去,我跟你一起。”

何詩宜的心情瞬間就重新飛揚了起來。十個周碧在她心裏也比不上林霰,注意力一轉移,所謂的傷痛自然也就慢慢淡了。

等吃完了東西,收拾東西的時候,何詩宜已經完全恢複了過來。雖然這個問題可能還存在,但至少目前不能再影響她了。她沒有說出自己的決定,因為這件事何詩宜也拿不定主意。她決定等旅游結束之後再去想。

跟林霰在一起的時候,只要想她就好了。

下午兩人圍觀了一下法會。何詩宜看得半懂不懂,反正就是僧人們在臺上唱經,大家在下面聽。倒是會場周圍來了不少擺攤的小販,顯得十分熱鬧。那些不那麽虔誠的游客們也都三三兩兩的在逛這些攤子。何詩宜跟林霰一路看過去,也買了不少覺得有趣的東西,剛剛清空的背包又被塞滿。

大部分都是何詩宜買的。她不缺錢,看到覺得有趣的,就忍不住下手去買。林霰好幾次想開口阻止,但看到她興致勃勃,還是算了。

她知道,何詩宜這樣,多半還是之前的情緒沒有完全調整過來。

——吃吃吃和買買買,永遠都是發洩情緒的不二法寶。在能夠承受得起的情況下,又何必攔着?

到了下午,法會結束,游客們便陸陸續續的下了山。蓮花寺陡然清靜下來,那種莊重肅穆的氣場更加明顯了。何詩宜計劃之中想看看日出,所以跟着有同樣打算的游客們一起,背着包往後山走,找地方搭帳篷。

結果他們的運氣不好,半夜裏下起了大雨,日出自然是看不成了。帳篷雖然防水,但總有漏水的地方。而且貼在地上冰冰涼涼的,也休息不好。大家只好帶上随身的東西,去寺廟裏借宿。

何詩宜帶了傘,跟林霰一起撐着,随身緊要不能打濕的東西放在小包裏,挂在胸前,往蓮花寺的方向走。

也幸好這邊是旅游景區,開發得很成熟,所以道路已經修好了。否則他們現在還得在泥濘之中跋涉。但即便如此,大家的狀況也不太好。之前的大雨來得突然,大部分人沒有帶雨具,已經渾身濕透。

反正一已經濕了,他們索性也不慢悠悠的走,随便找個什麽東西頂着,就拔腿狂奔,希望能早點趕到蓮花寺。

雨下得很大。蓮花寺的燈光遠遠的照過來,只能讓人隐約看清茫茫雨霧。林霰和何詩宜周圍時不時的就有人裹挾着雨水狂奔而過。但兩人卻并沒有跟着加快腳步。

她們走得很慢,似乎并不在意這瓢潑一般的大雨。兩個人上半身緊緊靠在一起,靠着一把像是随時能夠被掀飛的雨傘遮擋。傘是何詩宜準備的太陽傘,小巧不說,遮雨的功能也不盡人意,外面下大雨,裏面下小雨。

但即便如此,兩個人頭碰頭的躲在這雨傘之下,便好像被雨簾跟整個世界隔離開來,只剩下了彼此。

她們安靜的往前走,誰都沒有說話,只能聽到嘩啦啦的雨聲。兩人的呼吸夾雜在這雨聲之中,原本應該是聽不分明的,卻不知道為什麽,就是能夠清晰的感覺到。

何詩宜覺得,再沒有比這個時候跟林霰更加接近的了。

雖然狼狽,但也讓人心甘情願。

她不知道林霰是怎麽想的。但于她而言,這一場雨來的正好,遠比一場絢麗的日出更讓她喜歡。

但無論何詩宜如何留戀這樣的感覺,這段不長的道路總會走完。

看見蓮花寺的瞬間,何詩宜心中沒來由的空了一瞬,像是在那一刻失去了什麽。

但是這種心情很快收斂了起來。雨中漫步說起來是很浪漫的,但是也要看身體是不是受得了。如果讓林霰淋了雨感冒發燒,那就很糟糕了。

蓮花寺雖然大,但實際上也沒有給那麽多人同時住的屋子。倒是換洗衣服有多的。據說是因為經常會有這樣的情況,淋濕了的香客們一般也不會在意衣服的價錢,寺廟索性就做起了這門生意。

衆人換了衣服之後,僧人開了一間大殿,将他們安排在裏面,然後就離開了。

能夠跑到這裏來看日出的,多半都是年輕人。大家雖然來自不同的地方,此前也都是陌生人,但如今有緣相聚,也很快就聊起來了。到最後甚至有人拿了牌出來,邀上幾個人開始殺時間。其他人閑着沒事,也就站在旁邊觀看,倒也其樂融融。

也有人并不加入這種熱鬧之中,從頭到尾都低頭對着手機,用自己的方法打發時間。山上特地安裝了一個信號塔,即便是這大雨之中,信號也是滿格的。

何詩宜和林霰既沒有看人打牌,也并不擺弄手機。——何詩宜的手機已經被摔壞了,而林霰如非必要,從來不做低頭族。兩人坐在靠近門口的地方,并不說話,氣氛卻十分融洽和諧,也不會覺得時間難熬。

這種一坐就是很長時間的情況,對林霰來說是家常便飯。而何詩宜跟林霰相處的時間長了,自然會被感染。尤其此刻還是跟林霰在一起。

不知道什麽時候雨停了。

夜晚的風透過門窗進入,送來涼爽的氣息,中間還夾雜着雨水打濕泥土的獨特氣味,讓人精神一震,疲憊掃空。

過了很久,何詩宜感覺到旁邊的林霰碰了碰自己的胳膊,擡起頭來,便聽見林霰說,“你看。”

何詩宜往窗外看去,便見東方升起了一抹魚肚白,然後這一抹白色迅速的渲染擴散開去,就像是最上等的畫技,以一種讓人眼花缭亂的速度在不斷進行塗抹,使得天邊雲彩的顏色一直在不停變換,最終形成一幅絢爛多姿的朝霞圖。

大自然之美,總是壯觀得令人心靈震動,情不自禁的沉迷其中。

然後,一線陽光陡然刺破厚厚的雲層,灑落下來。

忽然有人大喊,“天亮了!”

這一瞬間,不少人都下意識的轉頭看向天邊,然後不得不閉上眼睛。

何詩宜則轉頭去看林霰。林霰卻還是靜靜的凝視着那一抹陽光,仿佛察覺不到它所帶來的傷害。

“別看了,小心傷到眼睛。”何詩宜連忙伸出手,遮住林霰了眼睛。

林霰下意識的眨了眨眼睛。何詩宜的手掌緊貼着她,只覺得小扇子一般的長睫毛從手心刷過。

輕輕地,軟軟的。

還夾雜着一抹濕潤。那是陽光刺眼所形成的生理性的眼淚。

何詩宜只覺得自己的心似乎也在這一刻柔軟成了一汪春水。

世界上怎麽會有林霰這樣的人,又正好讓自己遇到?就像是天生的克星,又像是命定的伴侶。讓她期待,向往,癡迷,沉淪。

作者有話要說:  7000字。然後地雷的加更就結束啦!感覺自己棒棒噠!

因為打算參加那個植樹節活動,所以可能也許大概……晚上還會有一更吧,但估計很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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