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我不知道的你 (1)
因為這樣的疑點, 雖然什麽都查不出來,但孟天冬還是覺得事有蹊跷。于是發現林霰失蹤之後, 她便立刻主張立案調查。然而失蹤案的報案時間是二十四小時,警方自然不能受理。于是她只能自己去找。
這一找,才找到了葉曉輝這個人。
但當時葉曉輝已經将林霰藏起來了,要在這座城市裏尋找這兩個人的蹤跡并不容易,就算在她的催促之下警方動用了不少力量, 找到人時也已經過去了三天。
林霰那時雖然還小, 但已經是個發育過的姑娘了。跟犯罪嫌疑人單獨相處了三天,會發生什麽孟天冬根本不敢想。就是抱着這種想法,所以在找到了那家賓館之後, 她是第一個進入房間的。
“你可能根本想不到……”孟天冬說, “當時林霰蹲在牆角,頭發和衣服都十分淩亂, 身上還有傷口,我當時看到那個場景,心都涼了。但是我走過去之後才發現, 她手裏竟然握着一把水果刀。”
也不知道林霰是從哪裏弄到的刀,反正她就緊緊抓在手裏,一有人靠近就亂揮,也不管是不是會傷到自己。大概正是因為她這種瘋狂的舉動,所以事實上,葉曉輝并不是沒想過做點兒什麽,卻一直都沒有得逞, 甚至他身上也有不少被林霰弄出來的傷口。
說來湊巧,正是因為他中途為了處理這些傷口,出門到不遠處的藥店買了酒精紗布之類的東西,才會被警方發現蹤跡。
冥冥之中,救了林霰的人,正是她自己。
因為哪怕手裏握着刀子,但其實那時候她也已經到了極限了。葉曉輝的狀态不正常,也許不會給她食物和水——或許一開始也給過,但以兩人劍拔弩張的狀态,林霰根本不可能去吃。因為她不能松開手裏的刀子。
事情到底如何,誰也說不清楚,因為林霰拒絕描述當時發生的事。她年紀小又是受害人,還有孟天冬和朋友們從中周旋,也沒有人非要她說出來。
即使時隔多年,聽到孟天冬的描述,何詩宜去回想當時的場景,仍然覺得心髒像是被什麽人攥住,仿佛也感同身受的領會到了當時林霰那種絕望的心情。整整三天三夜,到後來她恐怕只不過是條件反射而已。這件事必定在她心裏留下了非常深刻的痕跡,所以才會對別人的接近那樣排斥。
但是林霰遠比自己所知道的更加堅強,遇到這種事,恐怕精神稍微弱一些的成年人都會崩潰,但她卻沒有。不但沒有,甚至還設法跟歹徒對抗,并且成功了。
也許該慶幸當時葉曉輝畢竟年輕,犯錯多是一時沖動,考慮事情遠沒有那麽周全,心也沒有那麽狠,所以林霰才能夠保全自身。但不論如何,她自己的努力才是關鍵。
何詩宜紅着眼眶,恨不得能夠出現在當時,抱住小小的林霰,将自己所能給的一切溫暖和安慰都給她。
不過她很快想起了不對勁的地方,“可是……卷宗裏寫着……”
葉曉輝被判入獄的罪名有強/奸/幼/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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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絕不可能是卷宗寫錯了,更不可能是法官一拍腦袋想出來的罪名。雖然當時的情況,給葉曉輝定罪毋庸置疑,但如果沒成功,那麽肯定會加上“未遂”兩個字,畢竟法院方肯定要做過檢查才會給出鑒定結果。
“這就是我要跟你說的。”孟天冬臉上露出了幾分複雜和驚嘆,“當時林霰的情緒非常不穩定,拒絕任何人靠近,所以警方在制住了葉曉輝之後,未免刺激到她,便退出了房間,讓我這個熟悉的人進去跟她接觸,希望能讓她穩定下來。”
于是接下來發生的事,就只有孟天冬一個人知道了。
在她的耐心安撫之下,林霰終于清醒過來,認出了她。确定葉曉輝被抓住,自己已經安全了的瞬間,就像是一直支持着她的什麽東西消散了,她手中的刀子立刻落地,身體也滑下去躺在了地上。
孟天冬連忙把人扶起來,就要開口叫人,但林霰拉住了她。
“孟姨……”她的聲音虛弱沙啞,細若游絲,但卻帶着某種不容置疑的堅定,“等等……”
“怎麽了?”孟天冬問。
“葉……是他……是他殺了我爸媽!他……他自己承認了……”說到這裏,林霰的情緒激動起來,她抓着孟天冬,眼中滿是仇恨和瘋狂,“他被抓住了,會……怎麽……判刑?”
孟天冬沒想到在這種情況下,她還能冷靜的思考這個問題。但這是好事,總比精神崩潰一切要重塑來得好。哪怕仇恨會扭曲她,但能夠支持着她活下去也是好的,否則她不敢想象這麽一個孩子,接連遭遇這種事,接下來的路要怎麽走?
她想了想,說,“不會放過他的!故意殺人罪和非法囚/禁,都是很重的罪。”
林霰沒有接受這個含糊其辭的說法,她盯着孟天冬,咬牙問,“會判死刑嗎?”
孟天冬很想點頭,但最終卻只能說,“不一定,要看具體的證據、律師的辯護和法院方的看法。”雖然從道德的角度,葉曉輝這樣的人死有餘辜,但法律往往并不遵循道德,而會綜合其他很多方面進行考慮。比如葉曉輝的年齡,比如他當時的精神狀态等等……雖然她也想讓這樣的社會敗類死,卻無法給林霰一個肯定的答案。
林霰眼中的光芒按下去,但過了一會兒,她再次開口,“那加上強/奸罪呢?我……我還沒滿十四。”
法律鑒定的幼女年齡标準為十四。與低于這個年齡的女孩發生關系,無論對方意志如何,都視作強/奸,沒有任何辯駁的餘地。這是母親在法制安全知識教育中告訴自己的,林霰始終牢記。
孟天冬很意外她能問出這樣的問題,但卻還是只能遺憾的搖頭,“他沒有成功,就還有辯護的餘地。”
這就是法律的無奈之處。雖然按理說,未遂和已遂在動機上并沒有差別,但具體到現實之中,能做文章的地方太多了,絕不是萬無一失。
這一次林霰發愣的時間更長了,但回過神來之後,她便用力掙脫了孟天冬,爬到床邊,伸手将垃圾簍打翻,然後從中翻出了幾團皺在一起的紙巾。此情此景,孟天冬一看就知道那是什麽東西,她連忙走過去将林霰拉起來,“你要做什麽?”
“這些……應該可以吧?”林霰擡頭看着她,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裏已經褪去了瘋狂和恨意,但是孟天冬知道,她是認真的。
“不行……”她抱着林霰,眼淚不由自主的落了下來,“林霰,你想清楚了,如果你這樣做,你的一輩子就毀了!”
“我的……一輩子……早就毀了。”
林霰表情平靜的重新撿起之前被自己扔在一邊的刀子,握住刀柄,往自己下身一刺,然後将那幾團污穢的紙巾胡亂的網上抹。
即使是在做這些的時候,她臉上仍舊沒什麽表情,只是兩只手一直在微微發抖。
做完這一切之後,她将手裏的東西丢開。
直到這時候,才有一滴眼淚從她的眼眶裏滾落下來。
林霰把頭埋在孟天冬身上。
“孟姨,”她說,“我要他死。”
……
這麽多年了,直到現在回想起來,孟天冬身為一個成年人,卻還是能感受到那種被一個孩子所震動的心情。
那時候她就知道,林霰這個孩子,錯不了。
她沒有跟林霰交流過這件事,也不知道林霰當時到底是如何鎮定的想到這樣的方式。但後來順利的從她身體裏檢測出了攜帶葉曉輝DNA的物質,加上林霰先是被囚禁,身上又檢查出多處傷口,精神也處于崩潰邊緣,構成情節惡劣的判定。雖然葉曉輝矢口否認,甚至在法庭上破口大罵,而林霰也一句辯駁都沒有,只是站在原告席上默默流淚。
最後,在無法辯駁的證據面前,葉曉輝被定了罪。
“可惜,那個人渣還是沒死。”提起這個結果,孟天冬不由微微咬牙,顯然至今仍舊心存不忿。
這也是她對林霰感到愧疚的地方,林霰付出了那麽多,但最後卻沒有得到想要的結果。雖然實際上事情跟她關系不大,但孟天冬始終覺得,是當時自己人微言輕,沒有能夠對法院方施壓的緣故。
所以她自覺無顏面對林霰,加上又覺得林霰留在本地沒有好處,這才将她送走。
何詩宜眼眶發紅,卻始終沒有流淚。除了在林霰面前,軟弱和眼淚根本沒有意義,只能作為一種發洩。但她不需要發洩,她需要的是積蓄着這種種情緒,然後報複到該承受它的人身上去。
但随着孟天冬的敘述,她的心裏同樣受到了無比的震動,幾乎徹底颠覆了此前對林霰的所有印象。
但這種徹底颠覆的認知沒有讓何詩宜忌憚害怕,只讓她更加無法不去愛林霰。
她以為林霰只是善良、勇敢、堅強,但事實證明,在柔弱的外表下,林霰其實是她無法想象的強大!面對困難和挫折,她從不被動承受,而是會主動的想辦法解決它。
這才是真正的林霰!讓她不由自慚形穢,但又更加強烈的期望能與她并肩而行。
這個世界對她從來沒有溫柔過,但何詩宜願意将自己所有的溫柔都給她。
這種強烈的願望讓她心潮湧動,難以平靜。聽到孟天冬最後一句話,她不由道,“不,沒死正好。死了一了百了,豈不是便宜他了?”
在年僅十四歲、剛剛與父母天人永隔的林霰之中,死就是最大的災難,最無法挽回的痛苦。但是現在的何詩宜卻知道,這世上有太多讓人生不如死,又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方法。
葉曉輝最好永永遠遠的活下去,她會安排好一切,讓他去承受那些本該他承受的。
“你說得對。”孟天冬的情緒也漸漸平複下來,“所以就按你的想法去做吧。如果有什麽不方便的地方,就聯絡我。”
“我會的。”何詩宜點頭。
孟天冬道,“那麽我就先告辭了。”她站起身,想了想,又轉回頭來看着何詩宜,“雖然這話有些多餘,但……別辜負林霰。”別讓她的人生中,只有痛苦和災難。
“當然。”何詩宜點頭,想了想,又對孟天冬說,“謝謝您。”
孟天冬離開之後,何詩宜獨自一個人坐在酒店的房間裏,腦子裏有無數的念頭翻騰而過,卻沒有一個能占據主要的地位。她只覺得自己的心好像被泡在了鹽水之中,又酸又痛。
她想立刻見到林霰,擁抱她,将自己的這番心疼和難過的心情傳遞給她。又想就待在這裏,一個人靜靜的消化掉這樣的情緒。
林霰可能不會願意她知道這件事,至少不會主動向她提起。
而何詩宜自己也沒有讓林霰說出來的想法。如果她是林霰,只希望一輩子都別想起這件事——屈辱、壓抑、最重要的是那種揮之不去的無能為力。
哪怕在當時,林霰已經做到了最好。
……
直到徐霆來按響門鈴,沒有得到回應,又打了電話進來,何詩宜才陡然回過神來。
她嘆了一口氣,去洗了一把臉,将所有情緒自自己臉上抹去,這才過去開門。
徐霆皺眉看着她,“你怎麽了?我剛剛按了很久的門鈴,還以為你不在裏面呢。”她說着觀察何詩宜的表情,希望能從中看出什麽來,但當然一無所得。
“沒事,想事情入神了而已。”何詩宜說,“你們都收拾好了嗎?那就走吧。”
“……好。”徐霆本來還想再說幾句,但不能切中重點的安慰沒有任何意義,想想還是算了。何詩宜看上去也不像是不能解決,如果之後還是這樣,再設法問她。
旅途十分順利,幾個小時之後,飛機在在T市降落,三人又回到了這裏。
然而下車之後,何詩宜卻主動提出先找個地方吃東西,然後在回去,讓徐霆十分詫異。
不過她沒有多問,而是先跟祁薄言道了別。
雖說也可以一起去吃東西,但祁薄言自然能看出這兩人有話要說,于是識趣的走了。
到了餐廳坐下來之後,徐霆才開口道,“說吧,到底出了什麽事?你別想糊弄過去,按你的性格,跟林霰分開幾天,現在應該歸心似箭的回去見她,結果你居然還想到跑過來吃東西,太不正常了。”
“沒什麽,只是有些事情要想想。”何詩宜說。
“跟林霰有關?”徐霆問,“之前見了那個人之後,你就一直不對勁。”
“不是因為那個。”見她誤會了,何詩宜連忙解釋,“這件事也許我們的做法有些不太妥當的地方,但的确是最好的選擇。我又不是腐儒,能夠出氣心裏比誰都痛快。我是在想別的事。”
“能跟我說說嗎?”徐霆說,“你自己瞎想,不一定會有結果,說不定鑽進牛角尖出不來了。”
“還真有點這種意思。”何詩宜無奈的笑了笑。她沉思片刻,整理了一下思路,“這該從什麽地方說起呢?徐霆,在你眼裏,林霰是什麽樣的人?”
“林霰?她挺厲害的。”徐霆說,“如果易地而處,我自問做不到像她這樣。她心志堅定,眼光也好,雖然遭逢不幸,但還是前進在正确的路上。我說句不應該的話,何詩宜,即使沒有你,林霰也還是林霰。”
何詩宜微微一震,旋即苦笑,“是啊。我明明離她最近,卻還沒有你看得清楚。”
“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這并不奇怪。”徐霆說,“再說,人們總是更願意一廂情原的相信自己看到的才是真相。你那麽喜歡林霰,她在你眼裏自然跟別人是不一樣的。”
“這就是問題所在。我總覺得她很柔弱,需要我保護。從一開始我就這麽想,後來雖然幾次修正,知道她沒有那麽弱,可卻一直沒想過要改。我還一直在努力,希望能夠替她承擔一切不好的東西,只把好的留給她,希望她能在我替她營造出來的這個環境之中,無憂無慮的生活下去。——這麽想是不是挺傻的?”何詩宜說。
徐霆看了她好幾眼,确定她是真的在困惑,而不是想在自己面前秀恩愛,這才忍住了揍她一頓的念頭,“是挺傻的。但是不傻還叫談戀愛嗎?”
何詩宜說,“可問題是林霰根本不需要。我這麽做,她會不會覺得我很煩,覺得我限制了她的自由?”
畢竟這種一廂情原,将自己覺得好的東西一股腦兒給對方,不問人家需不需要的做法,有時候也是會惹人厭的。
“我又不是神仙,林霰會怎麽想我可不知道。”徐霆說,“但是我不太同意你的觀點。林霰是很厲害,但強大的人就不需要保護了嗎?不見得吧。有些事情她自己是可以做,但她一個人去做,和你幫她做好,畢竟還是一樣的。”
要不然,這個世界上,誰離了誰地球還能不轉、日子還能不過呢?絕大多數的事情,咬咬牙,我們都可以自己做到。但當身邊有另一個人的時候,感覺就不一樣了。不論是她因為心疼替自己做了,還是兩個人一起去努力,跟自己獨自咬牙堅持,那都是有本質不同的。
所以何詩宜做的事情,不會沒有意義。
“是嗎?”何詩宜有些不确定。
徐霆嘆了一口氣,“何詩宜,你知道嗎?你跟林霰在一起的時候,不怎麽像平時的你。但依我看來,林霰跟你在一起的時候,也不怎麽像平時的她。我就說到這裏,剩下的你自己領會。”
她說着站起來,“讓你這麽胡亂塞了一嘴狗糧,我估計也吃不下飯了,你自己一邊吃,一邊好好想想吧。”
然後灑然一笑,邁步離開。
何詩宜微微一怔,繼而笑了起來。
是啊,她在林霰面前,跟在別人面前不同,并不是扭曲了自己的本性去迎合林霰,是自然而然就如此了。有些是她本來的樣子,有些是她覺得林霰會需要的,有些則是她希望林霰看到的。
——一個人不可能只有一種本性,哪怕是最親近的朋友,也不可能徹底放開自己。但在愛人面前就不同了。
她是如此,林霰呢?
推己及人的想,林霰跟自己相處,也不同于跟別人在一起,但不一定就是在委屈自己。
她本來也不是會委屈自己的人,何詩宜很确定這一點。
所以如果不喜歡,不願意,林霰可能早就已經離她遠遠的了。——或者她何詩宜身上有什麽讓林霰願意委曲求全的東西嗎?沒有。
既然如此,那還有什麽可猶疑的呢?
那個能夠震撼她心靈的林霰是林霰,那個在她面前,從不表現自己的能幹,只靜靜看她搶着将所有的事情都做完的林霰,也是林霰。
強大的人也需要保護,就算是林霰也有脆弱落淚的時候,也有需要別人支撐的時候。
所以她那些念頭,本來就是庸人自擾。
想通之後,何詩宜自然不願意留在這裏蹉跎時間了,就像徐霆說的那樣,她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去見林霰了。
讓餐廳将自己點的飯菜打包,何詩宜帶着這些吃的回到了學校。走到門口,她本來是想掏鑰匙的,但想了想,沒有這麽做,而是按了門鈴。
門幾乎是在瞬間就被打開,好像林霰一直等在那裏,就等着她按響門鈴。
“你回來了。”林霰臉上也絲毫沒有驚訝的表情。開完門之後,就推着輪椅回去了。
何詩宜撓了撓頭,跟在她身後往裏走,“我回來了,你怎麽好像一點都不驚訝呢?”
林霰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轉着輪椅進了書房。何詩宜胡亂将手裏的袋子放在餐桌上,然後跟了過去,便見林霰正坐在窗前。她坐的角度很奇怪,既不正對着窗戶,也不是背對,而是側了一個角度。
“我帶了飯菜回來。”何詩宜說着,走過去站在林霰身後,順着她的視線往外看。
從這裏看過去,正好遠遠的看到從校門口過來的道路。何詩宜心裏忽然一動,陡然明白了過來,林霰平時一定時常坐在這裏看着。所以無論自己是離開還是回來,她都能夠看到。
看到了,自然就不驚訝了。
這一瞬間,何詩宜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她覺得林霰真傻,又覺得自己更傻,因為她願意為了這個傻瓜,去做這世界上一切的傻事。——只要她開口。
“你平時就一直坐在這裏,是不是?”她繞到林霰面前蹲下來,臉貼在她的雙膝上,“而我竟然什麽都不知道。”
不知道有一個人,始終這樣注視着自己。
當林霰坐在這裏的時候,她心裏在想什麽呢?她又想起,之前剛剛從醫院回來的那段時間,林霰的情緒并不平靜,因為自己頻繁出門,将她一個人留在家裏。
那時候,她一定就坐在這裏吧?看着自己來了又走,跟她的交流卻只有那麽寥寥一點。
會不會覺得,自己被抛棄了呢?
這個念頭一出現,何詩宜幾乎是立刻感覺到了一種窒息般的心悸。
她以為自己對林霰夠好了,事無巨細、面面俱到,但其實并沒有。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林霰承受了更多的東西,卻沒有讓她知道。
她又想起徐霆說,談戀愛本來就是兩個人互相遷就,互相磨合。現在何詩宜明确的感覺到了這一點,在她不斷調整自己的時候,林霰也在忍讓和适應。
她們都在學着如何去愛對方。何詩宜的表現是将一切最好的都捧到對方面前,而林霰的表現,是将自己所有的弱點展現給她。
何詩宜擡起頭來,對上林霰的視線,某個瞬間她甚至産生了這樣的一種感覺——那把她曾死死抓着不肯放下的刀子,她現在親手交到何詩宜手裏了。
林霰不會說“我愛你”這種話,但是何詩宜卻能夠清楚的感覺到,自己正在被愛着。
如此深情、又如此理智,如此不動聲色、又如此令人震撼。仿佛已經經歷過了千百次的深思熟慮。
這就是林霰,是她愛着的那個人。她看似柔弱,但當她做出決定的時候,又是如此激烈決絕,沒有任何拖泥帶水。她理智冷靜,但當需要的時候,卻不缺乏放手一搏的勇氣。
讓何詩宜既心折,又心疼,還莫名的有幾分與有榮焉的驕傲。
糟糕!何詩宜吸了吸鼻子,好像又想哭了!
真奇怪,明明是想在林霰面前展現自己的能力和氣概,成為能夠與林霰并肩,甚至可以讓她依靠的人,但是每一次,都是自己反過來被她所震懾和打動,一到她面前就出現這種想哭的情緒。
林霰擡手在她肩上輕輕拍了拍,似是無聲的安慰,然後她輕聲道,“我知道你會回來。”
所以哪怕是漫長的等待,也并不讓人覺得難過和煎熬,心中一片祥和寧靜。
她坐在這裏,并不是無望的枯守,更沒什麽深刻的含義,只是希望在那個人回來的時候,自己能第一眼看見她而已。
“那當然。”何詩宜說,“你在這裏,我怎麽可能不回來?”
“要跟我說說這次過去的見聞嗎?”林霰問。
何詩宜仰起臉來看了她一眼,見林霰面色柔和,并沒有什麽陰霾之色,便道,“你想聽的話,我就說。”
在見到孟天冬之前,她對于讓林霰接觸過去的事情,總是充滿了疑慮,既想讓林霰面對,又怕觸碰到她心底的傷疤。但是這一次之後,她心中再無猶豫。因為她知道,那段過去能對林霰造成的影響,已然微乎其微。
然後她就說起了這次去的經過。着重說到的,則是自己在去了東河監獄之後産生的那些感悟,“雖然不知道是不是我擅長的事,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好,能不能做長久,但是現在我很感興趣,就先做做看。多少算是有意義的事情,你覺得呢?”
“很有意義。”林霰說,“哪怕只能影響到一個人,也是賺了。”
何詩宜笑道,“我也是這麽想的。不管怎麽樣,先從我做起,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至于其他的,就交給時間來評判吧。”
“我認識律師,如果你有不懂的地方,可以找她請教。”林霰說。
何詩宜道,“現在說這個還太早了,我想先買一套書來自己看,然後去政法系旁聽一下他們的課程,多了解一些這方面的東西。我要做的是淺顯的法律知識,暫時應該夠用了。具體會有什麽問題,等做起來在看。”
提起自己感興趣的事情,她看上去的确是容光煥發,整個人從裏到外的透着精氣神。
林霰看着這樣的她,在微微驚奇的同時,心裏也十分開心。畢竟何詩宜還那麽年輕,也有足夠的能力,如果因為自己而荒廢了,那多可惜?
在相互扶持着前進的路上,本來就不應該只有一個人受益。否則時間長了,必然會産生關系的不對等。
幸好,何詩宜終于找到了那條可以與她并排前行的路。
說完了這裏,何詩宜吸了一口氣,笑着站起來,對林霰說,“我們先去吃飯吧,不然一會兒就涼了。”
林霰點點頭,直覺何詩宜并沒有将一切都說完,但又不想逼迫。到了今天,林霰已經可以全然信任何詩宜,偶爾的隐瞞也該是事出有因,如果何詩宜覺得有必要,自然會對她說,所以沒想過深究。
吃過了飯,兩人便去書房忙碌起來。何詩宜在網絡上訂購了整套的法律相關書籍,又找人打印了政法系的課表,正在做接下來這個學期的規劃。——一旦有了想做的事情,時間便總覺得不夠用,所以科學合理的規劃是必須的,免得事到臨頭一團亂。
林霰在一邊給她幫忙,做參考,提供建議,讨論哪些部分不合适需要修改。
到這裏一切都還很正常,但等到了休息時間,林霰洗刷完畢出來,就發現何詩宜正蹲在自己卧室門口。
“怎麽了?”她站住腳步,問。
何詩宜說,“感覺睡不着。”
“但你還沒有開始睡。”怎麽會知道睡不着?
何詩宜明顯是在耍賴,“但我就是有預感,會睡不着。”其實不是預感,她今天腦子裏一直有種種念頭生了又滅,十分活躍,基本上不可能睡得着。
原本這種情況,找個人說說應該會好很多。但偏偏事關林霰,還是這種隐私,孟天冬阿姨那麽多年來,只對何詩宜一個人吐露過,而何詩宜自然不可能再告訴別人。
但雖然不能說,跟林霰待在一起應該會好很多。
林霰竟也沒有深究這個問題,想了想,問,“那你要怎麽辦?”
“讓我待在你的房間裏好不好?”何詩宜立刻握住她的手道,“我什麽都不幹,讓我待在一邊就好。保證不會打擾到你,格格,好不好?”
她幾乎只有在撒嬌的時候,才會這樣稱呼林霰。
于是林霰就心軟了,一時大意,打開門讓她跟了進去。
于是等林霰上床蓋好被子,打算要睡的時候,轉頭就能看到何詩宜靠坐在床前的地毯上。她的存在感那麽強,真的不是林霰想忽略就忽略的。于是林霰忍不住問,“你确定要這樣?”
“我保證不會打擾你的。”何詩宜側過頭看着她,舉起一只手做保證狀。
“但是你在這裏,我也睡不着。”林霰沉默了一下,說。
“那……”
“你過來。”不等何詩宜說話,林霰便道。
何詩宜猶豫了一下,還是起身蹭了過去。她坐在地上,雙手正好搭在床上,看着林霰,“怎麽了?”
“是你怎麽了。”林霰說,“你今天一直不對勁,沒什麽要對我說的嗎?”
何詩宜将下巴往床上一磕,“我不知道。”
“那就不說。”林霰說着往旁邊讓了一個位置,“今晚暫時借你半張床,這樣可以睡了嗎?”
“哎?”何詩宜先是一愣,意識到林霰說了什麽,立刻像怕她反悔一樣大聲答應,“可以可以!”
一邊就脫了鞋子,幾乎是跳上床。
等她在林霰身邊躺下來,才小心的側過身,面朝着林霰,小聲說,“晚安。”
但何詩宜很快發現,睡在林霰身邊并不是個好的選擇。她心裏本來很亂,被林霰的氣息林霰的呼吸影響,瞬間簡直亂成了一鍋粥,既不能思考,也不能安心入睡。
而在一片安靜之中躺着,如果睡不着,就會越躺越浮躁,總覺得自己身上似乎有什麽地方不對勁,然後就忍不住動一下,俗稱,輾轉反側。
但現在何詩宜躺在林霰身邊,怕吵醒了對方,連翻身也不敢,必須要将這個過程解構成為一個個細微的動作,然後一步一步的去完成它。等到終于側過身來,又覺得想要側回去,于是重複這個過程。
等她翻到第五遍的時候,忽然聽到林霰問,“還是睡不着嗎?”
“你也沒睡着?”何詩宜吓了一跳,差點兒直接坐起來,立刻心虛的躺平了,然後才問。
林霰說,“你這樣翻來翻去,我總想起小時候我媽給我烙的春餅。因為餅太薄了,所以必須要小心的翻起來,以免扯破。就跟你現在這樣子差不多。”
何詩宜頓時大窘。
“我怕吵醒你啊……”她說,“林霰,你變壞了,沒睡着也不說,看我笑話是不是?”
“是啊。”林霰小聲道。
何詩宜驚呆,林霰竟然承認了!
但接着林霰說,“我想知道,你還要自己糾結多久。還是你覺得那個話題難以啓齒?”
何詩宜聞言,陡然緊繃了一瞬,然後又慢慢放松下來,“有時候我懷疑你是不是在我腦子裏裝了監控器,不管什麽事情都瞞不過你。”
“大概是因為你腦子裏幾乎沒有與我無關的事吧。”林霰語氣平靜的道。而關于她自己的事,還有誰能比她本人更加清楚呢?所以要猜出來,自然也不會是什麽困難的事。
林霰這樣坦然的承認,越發讓何詩宜覺得十分古怪。雖然林霰的态度一直在表達已經接納了她的意思,但是在今天之前,還沒有像現在這樣直白的說過。
何詩宜本來以為,她就算是表達自己的感情,也是含蓄而委婉的。
但是仔細想想,卻又覺得這樣直白坦蕩,才更适合林霰。因為她本來就是這樣直接而純粹的一個人。
不過……聽到林霰這麽說,果然還是有種微妙的“被調戲了”的感覺,何詩宜自然不甘示弱,“對啊,那是因為我特別特別喜歡你。”
“現在還喜歡嗎?”林霰問。
何詩宜眉頭狠狠一皺,伸出手連被子一起,将林霰整個抱進了懷裏,磨着牙道,“你說這句話,是往我心上插刀子呢。”
她說着嘆氣,“其實我也覺得挺緊張的。每次當我以為自己對你已經足夠了解的時候,又會發現原本的了解其實只是皮毛。林霰,你告訴我,你到底還藏着多少秘密?”
“沒有了。”林霰說。但她心裏卻想,如果真的一看就透,一猜就懂,豈不是會很無趣?
無趣則易生疲倦,疲倦則感情便會一點點被消磨。
所以她什麽都不說,只是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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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