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來試試 (1)

從那天何詩宜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之後, 那種從容不迫、盡在掌握的感覺,又回到了林霰身上。

從某種意義上說, 是她在推動着何詩宜去了解過去的真想。所以何詩宜所謂隐瞞,自然也就從來沒有存在過。但林霰感念她這樣的溫柔,不提也罷。

只是何詩宜現在這輾轉反側的樣子,明顯并不能完全釋懷,既然如此, 提一提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我知道你在怕什麽。”她對何詩宜道, “但其實這件事對我的影響并沒有那麽大。有一段時間,我曾經強迫自己一遍一遍去回想當時發生的事,将每一個步驟, 每一點細節都想清楚想明白。”非如此, 不能将仇恨一點點刻入骨髓,成為暫時支撐她的力量。

“我從來也沒有大度過。”她這樣總結那時候的自己。

仇恨刻骨, 自然不可能走出來就不在意了。這麽多年,她始終關注着葉曉輝,想辦法讓對方過得不那麽安穩平順。

何詩宜收緊抱着她的手臂, 喃喃道,“要是我能為你做點什麽就好了……”

“你做的已經夠多了。”林霰說。

林霰曾經想過,也許,等葉曉輝死了,她才能解脫出來。

但沒有,她遇到了何詩宜。

她從不承認那些關于苦難的雞湯,但卻不能不承認, 不是每個人都能被世界善待,但總有機會得到另一個人的溫柔以待,只看能不能遇到,什麽時候遇到。

何詩宜在正确的時間,正确的出現,這就是最好的事了。

兩人靜靜的相擁片刻,何詩宜才說,“準備要回來的時候,我見到了孟阿姨。”

“我猜也是她。”林霰說,“其實在我媽所有的朋友中,我最不喜歡的人是她。她太嚴肅了,總板着臉,讓人覺得難以親近。但是等災難發生,她才是最可靠的那個。”

“其實這個案子還有很多疑點,但當時孟姨想了很多辦法,找了很多人情,不斷施壓,而且案情性質又很惡劣,所以最後才順利的判決。但就算這樣,她還因為判決結果不如人意而自責,覺得是她沒有做好,對不起我媽。真正應該道歉的人,是我才對。為了幫我,她四處奔走,賠上了很多人情,還失去了升職的機會,甚至跟家人的關系也鬧得很僵。”

人心都是自私的,其他人心裏的想法很簡單:就算是好朋友的事,照顧林霰也就算是盡力了,非親非故,為什麽投入那麽多精力,反倒把自己的事情忽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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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這樣,孟天冬還是頂着壓力去做了。直到案件了結,因為種種原因,她覺得林霰不适合留在G市,林霰也覺得繼續待在這裏會給她添很多麻煩,于是才離開。

因為她和成千上萬個像媽媽一樣的警察,才讓林霰在最初經歷過那些事之後,沒有徹底的被黑暗吞沒,被仇恨和怨恨憤怒蒙蔽雙眼,而是将種種情緒抽離出來,用理智去考慮以後的路要怎麽走。

也許是理智抽離得太徹底,從那以後,她就不怎麽愛說話,也像是不會笑了。

“以後有機會,請孟姨和其他長輩們到這裏來做客,好不好?”何詩宜想了想,問。

這個提議讓林霰有些驚訝,但随即點頭,“好。”

見她的情緒穩定下來,何詩宜有些不舍,但總這麽連被子也抱着顯得有些傻,也不可能就這麽睡,只好放開了林霰。不過在松開手的時候,她才忽然意識到,對于自己的動作,林霰完全沒有排斥,甚至連那種突然被觸碰自然産生的緊繃都沒有。

她如此信任自己。

……

跟林霰交流過後,放下了心裏糾結的東西,何詩宜很快就放松下來了。

是什麽時候睡過去的,她自己都沒什麽印象。總之等她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上午。

窗簾拉着,屋子裏的光線暗淡,難怪她會沒有察覺到時間的流逝。——書房裏的窗簾常年開着,天亮之後何詩宜就自然會被明亮的光線叫醒。

這一覺睡得好漫長。

何詩宜懶洋洋的翻了個身,這才發現林霰已經起床了。

她這才摸出手機去看時間,然後吓得立刻坐了起來。竟然一覺睡到了中午!

而且還是在林霰的床上,主人已經醒了,她這個來蹭床的卻還光明正大的躺着——哦對了她還躺倒了床的正中央,身體完全舒展開,何詩宜都要懷疑林霰是不是被自己搶地盤給擠醒的了。

她記得自己的睡姿好像沒有那麽可怕?

林霰并不在書房裏,何詩宜找了半天都沒找到人,洗漱完畢之後,連忙打電話,結果林霰說她去上課了。

對哦,她們還是普通的大學生,還是需要上課的。

這陣子一直在各處奔走,幾乎完全荒廢學業的何詩宜忽然意識到了這一點,而且心中陡然生出了緊迫感。畢竟林霰那麽優秀,學習的事卻還是不會敷衍,她如果考得太差,跟林霰之間的差距豈不是更大了?

這麽一想,何詩宜懶散的心态頓時收斂了起來,琢磨着自己也該惡補一番課程,好跟上進度。

那些壓抑痛苦的往事早已過去,雖然要解決它,但卻不能讓它占據自己所有時間。畢竟回到現實之中,還有歲月靜好,平淡安穩。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何詩宜沉下心來,恢複了普通在校大學生的身份,開始了每天三點一線的生活。如果是以前,她也許會覺得這種平靜的日子略顯枯燥,但在經過了之前那些事之後,反倒是這種安穩更讓何詩宜放松。

當然,這麽說,并不是上課的日子有多空閑,只是沒有那麽多波折而已。畢竟主動給自己加擔子的何詩宜還要去政法系旁聽,再加上本身的課程和繪畫必須要投入的練習時間,也實在是沒什麽空閑。

她甚至不能像以前那樣總是跟在林霰身邊了。畢竟現在兩個人的時間安排不同。

但這一次,兩個人都并不為此緊張。因為她們仍然在一起,為着相同的目标努力前進,即使有一小段岔路并不同行,但知道對方也在這條路上,便能令人安心。

……

就這麽過了大半個月時間,何詩宜接到了孟天冬的電話,說葉曉輝在監獄之中與人打架鬥毆,性質十分惡劣,被取消了今年的減刑資格,重新列入審查範圍。

監獄裏對每一名犯人的危險程度,都是有個初步劃分的。有些人看上去比較老實,不敢惹事,就是安全的。有些人則桀骜不馴,連獄警都敢挑釁,更何況是其他犯人?都是一群一言不合就動手的家夥,監獄方自然也有自己的管理手段,比如給犯人分檔次,給予不同程度的重視和監測,就是其中之一。

葉曉輝本來在讓人放心的那一撥裏。所以他才有機會申請減刑,但是現在就不一樣了。

根據孟天冬的說法,現在葉曉輝的狀态很不穩定。——其實這也不難理解,他當初入獄的時候精神狀态就不穩定,還曾經在法庭上破口大罵過林霰。後來進去了,估計也不可能那麽快想開,不過是努力壓抑着而已。

但是本性這種東西,解放過一次,要再壓抑不是那麽容易的事。葉曉輝殺過人,心底的暴戾和狠辣已經被激發出來了,如果不是盼着減刑,怎麽可能忍得住?

而這一次被激得動了手,被取消了資格,就像是失去了長久支撐的東西,那些被壓抑着的情緒,自然就都爆發出來,亟待宣洩。

于是在第一次打架鬥毆之後,很快又有了第二次,第三次以及往後很多次,讓監獄方頭疼不已。

至于最初那個被葉曉輝揍了一頓的倒黴鬼,沒有多少人注意他,其後他也一直遠遠避着這些事情,老老實實做自己的事,自然不可能引起別人的懷疑。

到這裏,第一步算是成功了。

接下來的第二步,本來按照當初祁薄言的建議,最好是來個反轉,讓葉曉輝再次得到減刑,如此從希望到失望再到希望,反複折騰,讓他一直處于癫狂的狀态之中。

但是後來何詩宜自己認真想了想,卻覺得不合适。

無期徒刑減刑是二十年。就算之後葉曉輝能夠幸運的再次獲得減刑,也至少要在裏面待個十七八年。而現在才過去四年,難道還要等十幾年之後,他出獄了,再去折騰他來報仇嗎?

何詩宜不願意這樣。

十多年之後她和林霰會是什麽樣子?何詩宜偶爾也設想過。但無論哪一種設想裏,都不會再有葉曉輝這個字。

他既然成為了歷史,就該永遠留在過去,不能再繼續影響兩人。

為了這種人,不值得。

所以……何詩宜想起網絡上很流行的那個段子——我這人不記仇,一般有仇我都當場報了。

這才是她的風格。

挂了孟天冬的電話,何詩宜想了想,從抽屜裏取出另一臺手機,裝上放在一邊的新電話卡,撥通了通訊錄裏唯一一個號碼,“時候到了。”

……

于是這天下午,葉曉輝的父母拖着一身疲憊回家的路上,被一個西裝革履,臉上帶着溫柔笑意的年輕人攔了下來。

“二位好,我是新來的社區律師,我叫區凡。”年輕人拿出自己的各種證件給兩人看,“不知道二位有沒有聽說過我?我剛剛到這裏,對這邊的住戶還不熟悉,所以正在一一走訪。不過您二位好像經常不在家,今天正好碰到,我才冒昧的把人攔下來。不知道兩位什麽時候有空,能不能給我點時間說說話?”

葉家夫妻這些年來都在為葉曉輝的事情奔走,接觸過的律師和法院相關人員不少,自然看得出來區凡沒有撒謊。但他們搬到這裏,就忙着自己的事,跟鄰居們沒什麽往來,社區有什麽活動也從來都是錯過,于是便直接拒絕了。

區凡也不強求,“如果二位實在抽不出時間,我也不能強求。我這裏有一本普法的小冊子,你們拿回去看看吧。這是我的聯系方式,有什麽需要,給我打電話就可以了。”

葉家夫妻沒有把這個年輕人的話放在眼裏,小冊子和名片随手放在抽屜裏就算了。倒是之後經常能聽到這個叫區凡的年輕人的名字,聽說幫着社區居民解決了不少麻煩。這些都不是什麽大事,平時誰也不會為此特意去請律師,甚至連居委會和片警都不一定驚動,但是彼此之間的關系,也是由這些小事累積起來的。所以區凡來了之後,社區裏的氣氛似乎都好多了。

聽說這是上頭的新政策,像區凡這樣的社區律師,是有自己的職業的,周末的時候免費過來義務幫忙,進行普法宣傳。只不過區凡自己更負責任,所以會花時間走訪每一戶住戶,幫助大家解決困難。

一開始的時候,葉家人并不認為這個年輕人會跟他們有什麽關系。但當再一次為兒子奔走無果,減刑徹底變成夢幻泡影的那天,夫妻兩個抱頭痛哭了一陣,葉曉輝的母親忽然就想起了這個年輕人。

區凡來了之後,雖然解決的大部分都是小麻煩,但也不是沒有讓人津津樂道的案子。比如社區裏有一戶人家,女兒在玩具廠工作,後來廠子倒閉了,工資當然開不出來,于是就一直這麽拖着,已經兩三年了,連當事人對此都不抱希望。但區凡了解情況之後,還真的想辦法把這筆工資給要回來了,立刻讓這家人感激不已,在社區裏大肆宣傳。

也不是沒人問過區凡是怎麽做的,區凡只是笑着說,“我只是使用了正當的法律手段而已。所以弄懂甚至學會使用法律來維護自己的正當利益,是非常重要的。大家學的時候可能嫌麻煩,但等用到的那天,就會慶幸了。”

當然這件事情跟葉曉輝的是沒辦法比的,但是現在,在已經嘗試了所有的辦法,無路可走的情況下,葉曉輝的母親忽然想起區凡,就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

他畢竟是專業的,很多東西肯定比他們更清楚,說不定就能想出辦法來呢?

葉曉輝的父親卻不太同意。雖然葉曉輝是自己的兒子,看他們幾年來為之奔走,顯然護短得厲害,并不認為自家兒子十惡不赦,但兩人又都是有文化的人,心裏很清楚,至少從法律和社會輿論的角度來說,葉曉輝是要被譴責的。

而區凡這種年輕人,正是一腔熱血的時候,聽說了這件事,多半不會站在他們這一邊。到時候鬧起來,反而在這裏也住不清淨,又要搬家了。

“但萬一他答應了呢?”葉曉輝的母親說,“大不了我給他跪下,求他體諒我這一片做母親的心!我兒子是犯了錯,但他已經改了,法律和政府不是也願意給改過自新的人機會嗎?你不去,我自己去!”

抱着這種“萬一”的心态,她去找了區凡。

一開始區凡倒是很熱心,等聽完整個案子的始末之後,臉上就露出了為難之色,“阿姨,我說句不好聽的,你們這個案子,判得沒有問題,我恐怕是幫不上忙了。”

“哎呀,我不是要上訴!”葉曉輝的母親聽他誤會了,連忙道,“判得沒問題,我們也認了。畢竟小輝做錯了事,就應該受到法律的制裁!”說到這裏,她擡手抹了一把眼睛,眼淚就滾下來了,“可是區律師,他才十八歲啊!雖然犯了錯,但國家不是也還給人改正錯誤的機會嗎?他已經知道錯了,總不能真的一輩子就在裏頭過吧?我們只是想争取減刑而已。好歹……好歹我閉眼的時候,有兒子在跟前兒守着,也就能落心了……”

她哭得十分凄慘,區凡似乎也受到了感染,道,“阿姨說得對,如果只是要減刑的話,法律的确是有這種政策的。只要他在裏面好好表現,自然就有機會了。”

葉母這才期期艾艾的将之前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又信誓旦旦的保證,“他答應過我在裏頭會老老實實的,肯定是別人撺掇的!區律師,我兒子本來只是青春期沖動才做了錯事,他已經知道錯了,改了。可是你也知道,那牢裏什麽人沒有?好好的孩子進去,還不知道會受什麽苦。勞教改造我們都認,但是讓孩子待在那裏頭對他沒有好處。區律師,你說是不是?我看人家報紙上都這麽寫,本來只是犯了小錯誤,進去,一出來什麽壞事都學會了。一想到我的小輝也會這樣,我這心裏呀……”

她一邊哭一邊說,難為還能口齒清晰邏輯嚴密。

區凡似乎被她說動了,輕輕點頭,臉上的表情也變成了若有所思。葉母見狀,立刻道,“區律師,我們實在是不知道該找誰了。整個社區都知道你是個好人,肯幫忙。要不是沒辦法,我也不好意思來。現在只能求求你,救救我兒子,救救我們家了!”

“您先別着急,”區凡放緩了語調安慰道,“先讓我把事情經過弄清楚,然後再想辦法吧。我也只能說盡力,不一定能幫得上忙。”

“哎,哎,太謝謝你了!”葉母道,“你肯幫忙已經是天大的好事,要是真沒辦法,當然也不能怪你。區律師,這件事就麻煩你了。你就是我們家的救命恩人!”

再三答應着把人送走,區凡回到辦公室裏,立刻變了個臉色。

“無恥之尤!”他将案情資料摔在桌上,“哭得還挺像那麽回事的,要不是事先知道真相,被她蒙蔽也不是不可能。難怪之前能成功得到減刑資格。啧!”

世事有時候就是這樣讓人無奈,不過這次,就讓他來充當正義使者吧。

魚兒已經上鈎了,區凡自然不着急。倒是葉母每天都會過來一趟,也不說什麽,就是安安靜靜的坐在那裏。來往的人看到她,都不免多問一句,她也只是說找區律師有事。

明明是來施加壓力的,但又做得不露痕跡,甚至沒有拉扯上輿論的優勢。

區凡只接觸了兩次,便覺得這女人真不簡單。還有那個到現在都沒有露過面的男人,估計也是覺得葉母一個人來演苦肉計效果更好。從這方面說,夫妻倆的确是有些能耐的。可惜了,這種聰明要是能用在正确的地方,或者哪怕用來好好教教他們的兒子,何至于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拖了一個多星期之後,區凡才在葉母再次過來的時候,露出輕松的笑容,“阿姨,你們那個案子,我花時間研究了一下,現在總算有點眉目了。”

葉母頓時一喜,“有辦法了?”

“算是有一點想法吧,至于能不能成,還要看後續的進展。”區凡說,“您現在有空嗎?我先跟您具體說一下我的想法,您呢也回家去想想要不要這麽做。等決定了,咱們再說之後的,好嗎?”

“好好好……”原本就是病急亂投醫,有了辦法,葉母自然不可能拒絕。

區凡便将自己的打算說了出來,“我研究過整個案件過程,發現了一個很重要的點,那就是在這個過程中,當事人的情緒都并不穩定,所以我想,能不能在這上面做做文章。”

“這能做什麽文章?”葉母問。

區凡說,“我國《刑法》第十八條對于‘特殊人員的刑事責任能力’有十分明确的規定:精神病人在不能辨認或者不能控制自己行為的時候造成危害結果,經法定程序鑒定确認的,不負刑事責任,但是應當責令他的家屬或者監護人嚴加看管和醫療;在必要的時候,由政府強制醫療。”

葉母先是一愣,繼而便反應了過來。

很多普通人對法律究竟如何規定其實不甚了了,但是“精神病人犯法不用坐牢”卻已經是個十分深入人心的說法了。之前他們沒往這方面使力,畢竟好好的健康人,很難聯想到這方面。但是現在經由區凡點破,葉母便立刻覺得,這的确是個很有利的說法!

如果能證明兒子當時精神上不正常,那就能夠從根本上推翻原本的判決,葉曉輝就不用坐牢,而可以直接回家了!

這簡直比她能夠預想到的最好的結果還要好十倍,百倍,好得葉母都有些不确定了,“要是能成當然是好,不過區律師,這……有把握麽?”

“那要看你們家屬怎麽做了。”區凡說,“如果操作得當,案件過程中葉曉輝的精神過分亢奮甚至現在在獄中的表現,都能成為佐證。至于能不能成,阿姨您可不能問我,這種事,醫生和專業的醫療機構說了才算。”

“是是是。”葉母連連點頭,只覺得像是有一扇門在自己面前打開了,雖然還艱難,但是只要成功了,就抵得上她和丈夫過去幾年的努力。只要兒子能回家,還有什麽不行的?

這一回,砸鍋賣鐵也要想辦法做成!

等葉母又問了許多操作中可能會出現的問題,千恩萬謝的走了,區凡坐下來想了想,确定沒問題了,才拿起手機發送了一條訊息:不負所托。

是的,他只是受人所托,到這裏來給葉家夫妻兩個出主意而已。至于背後的人到底是誰,為什麽明明有仇還要主動幫助這兩人,目的又是什麽,區凡雖然也十分好奇,但他卻絕不會去追究。

……

何詩宜正在給林霰泡腳。

上一次祁薄言提起她有認識的中醫,之後拆了石膏,葉曉輝的事情也暫時告一段落,何詩宜和林霰自然抽空去看過,拿了幾大包藥回來。

于是,每天晚上的藥浴就成了兩人例行的功課。

何詩宜對此十分積極,甚至還特意在老中醫那裏泡了一下午,學了一手按摩,泡腳的時候同時按一按,有助于腿部氣血循環和神經恢複。所以哪怕林霰覺得這樣被她照顧很不自在,但何詩宜這麽用心,她又怎麽可能拒絕?

最開始的時候自然也經過不适應。何詩宜的按摩技巧有待提高,而腳部明顯又是林霰的敏感點,一被碰到就下意識的要躲開,動作大了便會水花四濺,泡完腳兩人身上就都濕了。不過到現在,兩人都已經習慣了這種接觸,情形就要好得多了。

按摩完畢,何詩宜兩林霰兩只腳擡起來,用毛巾裹住擦幹,然後放在眼前仔細端詳。石膏剛剛拆開的時候,受過傷的腿上還有淤青和浮腫,比另一條腿大上一圈,現在肉眼看去基本上分不出區別了。

何詩宜滿意的點頭,“應該差不多了,明天再去醫院複查一下。”

說着擡起頭來,便見林霰垂着眼,耳根發紅。

很顯然,雖然不是第一次了,她還是會覺得不習慣。

看到她這樣,何詩宜本來打算松開她的動作就停了下來。她将林霰的兩只腳擱在自己的膝蓋上,一只手順着她小腿的線條往上走,停在了已經長好的傷疤上。

林霰瑟縮了一下,打算将腿收回去,結束這個令她尴尬的姿勢,但卻沒能掙脫。

“還痛嗎?”何詩宜問。

林霰搖頭。傷口長好了,自然不會再痛。

何詩宜自己兀自心疼了片刻,才感嘆,“可惜了,你以後就不能穿裙子了。”

林霰說,“我以前也沒有穿過。”

說到這個,何詩宜才想起來,好像是從沒有見林霰穿過裙子。——別說裙子了,林霰的衣櫃裏基本上沒什麽衣服,寥寥幾套也都是那種看不出亮點看不出身材的,其中數校服最多。身為一個容貌出衆的女孩子,竟然從來不想着打扮自己,真是讓人不知道該說什麽。

兩人住在一起之後,何詩宜便開始為林霰打理這些東西,麻布口袋一樣的校服自然是不會再穿了,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她的确是從沒有為林霰準備過裙子。

也許是因為覺得林霰的氣質不合适吧。

“也對。”這麽一想,便釋然了,“你的腿長,腿部曲線也很漂亮,穿貼身的褲子會更好看。”

“我不是這個意思……”林霰下意識的想要反駁,但說到一半,又改了口,“算了,随便你高興吧。”

“你這樣可不行啊。”林霰蹲在地上擡頭看她,“俗話說得好,女為悅己者容,雖然不管你是什麽樣子我都喜歡,但是難道你不希望我心目中的你更美一些嗎?”

“所以這才是你就算在家裏,也要一天換三套衣服的原因嗎?”林霰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反問。

何詩宜大窘。雖然的确是這樣,但……“你這人怎麽這樣,你知道就好,為什麽要說出來?我打扮給你看不好嗎?”

趁着她的注意力轉開,林霰終于成功的收回了自己的腿,頓時那種被人掌握住的感覺就淡了,覺得自在了許多,“很好看。不過這個月的水電費似乎也很好看。”

何詩宜最近忙起來早出晚歸,這些瑣事自然都是林霰在處理,聞言不由撓頭,“咳……我會注意。”

雖然不是付不起費用,但是節約水電是良好的品德,林霰都開口了,她以後也不敢再瞎折騰。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何詩宜扶着林霰去了卧室,打發她上床睡覺。

雖然那天她只說是暫借給何詩宜半張床,但之後何詩宜每天都很自覺的跑過來睡,林霰也沒有拒絕過。到現在,好像已經成為了兩人之間的默契,那半張床估計是不會還回來的了。

所以現在何詩宜進出卧室,已經十分自然。她甚至已經将自己放在書房櫃子裏的衣服都搬到這邊,占據了一大半的衣櫃。

才扶着林霰在床上坐下,就聽到了叮咚的短信聲。兩人對視一眼,分別查看手機,都沒有消息,何詩宜才一拍腦門,拉開床頭櫃,從裏面取出了一只手機。

打開一看,就看到了區凡發來的消息。

沒錯,那個付錢請區凡去接近葉家父母,同時為他們提供幫助,把葉曉輝從監獄裏弄出來的人,就是何詩宜。

看完短信,她将手機放下,見林霰正看着自己,就說,“不是故意瞞着你,是打算等做完了再來邀功的。不過現在應該可以說了。這話說起來有點長,你先躺下,咱們慢慢說。”

林霰依言躺了下來,何詩宜也爬上床,在她身邊睡下,然後才說,“就是葉曉輝的事。之前不是攪黃了他減刑的事嗎?聽說這陣子他很不安分,在裏頭弄出不少事情。我覺得火候差不多了,就給了他們一顆糖。”

然後她便将自己安排區凡過去的事說了一遍,“只是恢複減刑的資格多沒意思?給他們一個直接将葉曉輝撈出來的機會,這一家子現在估計高興瘋了吧?”

何詩宜牢記着祁薄言說的,讓他們産生最大的期待,然後又奪走這種希望,才能将他們打入深淵之中。

“你想做什麽?”林霰問。雖然何詩宜沒說,但她一聽就知道,她真正的目的并不是這個。或者說,這只是個開始,把葉曉輝弄出來之後,應該還有安排等着他們。

何詩宜說,“當然是送葉曉輝去他該去的地方。他們不是承認了他有精神病嗎?這麽危險的病人,還是不要放在外面亂跑了,收容治療比較好。”

說起來,這也是祁薄言給她的靈感。

當時祁薄言問,一直在希望和失望之間反複,葉曉輝會不會瘋?

那時候何詩宜回答,會的。

但事實上,不管葉曉輝自己究竟會不會瘋,但何詩宜要他瘋,他就必須要瘋。

甚至不需要她自己去出手,葉家夫妻就會盡心盡力的将“葉曉輝瘋了”這個事實做成,親自将他們的兒子推上那條路,這不是很有趣嗎?

等到葉曉輝去了精神病院,哪怕一開始沒有瘋,估計往後也是會瘋的。他一輩子都必須要待在那裏,承受着無窮無盡的痛苦和折磨,永遠,永遠無法解脫。

這就是何詩宜為他安排的結局。

死了多可惜?好好活着吧。

……

說完了自己的安排,何詩宜邀功一般的轉頭去看林霰,“你覺得怎麽樣,夠解氣嗎?”

林霰沉默了一會兒,才說,“比我想的好。”

“你想的是什麽,他出來之後咱們就專門盯着他,不管他做什麽都去壞事嗎?”何詩宜笑着道,“其實那樣也不是不好,畢竟能更好的欣賞他的絕望痛苦和狼狽。不過那就會把我們的注意力都牽扯在他身上了。”

“是啊,不值得。”林霰睜眼看着頭頂的天花板,片刻後才說。

何詩宜側過身面對着林霰,一只手枕在頭下,“格格,你轉過來一下。”

“嗯?”林霰轉過頭。

“不是轉頭,側過來,像我這樣。”

林霰便側過身,這樣,兩個人就正面相對了。

卧室裏的床寬度是一米八,但兩個成年人躺上去,也實在說不上有多寬敞,加上枕頭也是并排放在一起的,所以現在兩人同時這樣側身,彼此間的距離就很近了。

林霰甚至能夠感覺到何詩宜呼吸所帶來的微風,燈光下,她的眼睛裏像是盛着光明,就那樣專注的注視着自己,面含笑意,表情溫柔。

然後她聽見何詩宜說,“對啦,就是這樣。葉曉輝已經不再是問題了,所以以後你什麽都不用想,只要看着我就好了。”

林霰眨了眨眼睛。

有一瞬間,她覺得好像聽到了自己心跳的聲音。

“砰砰砰——”一下一下,越來越快,好像在為眼前的這個人而震動。

她點頭,低聲應道,“好。”

何詩宜看着林霰。她覺得自己應該做點兒什麽——事實上,她是想湊過去吻一下林霰的,但又怕會吓着她,于是只能強自按捺着這樣的心情。片刻之後,她才擡起手,輕輕的、慢慢的、一點一點将林霰鬓邊亂了一絲的頭發捋平,然後手指擦着她的臉頰,收了回來。

“睡吧。”她說。

林霰卻沒有閉上眼睛,還是這樣看着她。

何詩宜跟她對視了一會兒,原本已經被壓下去的那種躁動似乎有一點點從心口蔓延上來了。

這是她愛之如性命的人,就在她身前觸手可及的地方,這樣的誘惑,天底下不會有哪一個人能夠忍耐得住。

“林霰,你別這樣看着我。”她忍不住開口。

林霰聞言眨了眨眼睛,然後她說,“何詩宜,我們來試試吧。”

“什麽?”何詩宜腦子發僵,有些反應不過來林霰的意思。

林霰垂下眼,道,“就是這樣。”說着擡手按住何詩宜的肩,然後微微往前一探頭,兩人的唇就觸在了一起。

大約只有一秒鐘的時間,林霰便退開了。

但何詩宜卻仿佛中了定身法,又像是整個人游離在外太空,無處着力。哪怕林霰将壓在她肩上的手收回去,她也還是沒有辦法回過神來。

然而渾身上下三億六千三百六十萬個細胞卻都在歡呼咆哮,腦子裏只有兩個字在反複刷屏——

親了親了親了親了親了親了!!!!!!!!!!!

作者有話要說:  給淩亂小可愛的加更*2

有小天使問怎麽加更,上篇文是地雷50加更一次,目前也是這樣啦。營養液的話,因為作者基本都用網頁版很少看到它【喂】,正好快一千了,那就一千加更一次吧。

不過偷偷說,這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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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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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