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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陰沉着臉,渾身壓抑着一股山雨欲來的氣勢。窗外天幕黑壓壓的,一絲天光早被吞沒,驟雨裏又突然狂風大作起來,樓裏沒有關緊的門窗嗚嗚作響,房間大陽臺的一扇窗在不堪負重中被轟然刮開,風雨肆虐而入,掀動着厚實的提花暗紋窗幔和紗簾鼓脹成浪潮,又被抛在房頂上簌簌振動……
昏天暗地裏,李慕誠高大身軀不動如山立在門外,白美菡拿着幹毛巾擦拭他淌着水的頭發,臉龐,脖頸,突然被他一手擋下,他握着她手腕,黝黑的瞳孔裏泛着意味不明的眸光,淩冽而隐含質問看向她。
白美菡已經猜到他來意,原本在兒子威懾般的氣勢下不由心虛發慌,很快就憤怒他因為那個女人而跟她對峙的态度。
她擡起下巴,不甘示弱的對上他目光。
傭人們關好窗,清理好陽臺,幹淨衣服也拿來了,熱水也放好了,可看到那一幕都不敢在這時候開口,也不敢随意離開,怯懦的垂手站着。
也不知過了多久,李慕誠松開白美菡手腕,對傭人們不輕不重說道,“都出去。”
傭人們魚貫而出,白美菡惱羞成怒般轉身回去坐進沙發式高背椅裏,旁邊的矮鬥櫃上放着裝有三分之一紅酒的高腳杯,她拿起一飲而盡。
李慕誠走過來,在她身後沉沉問道,“您昨天說身體不舒服先回房休息,為什麽又趕去了錳泐?”
白美菡今天還沒化妝,皮膚雖然在常年保養下光滑白皙,仍抵不過歲月蹉跎變得松弛綿軟,年輕時候英氣的眉毛也變得稀少單薄,難掩凸露的眉骨,嘴角的法令紋朝下,使她看起來有些刻薄和兇惡。
她重重放下高腳杯,也不看他,“你什麽意思?你在質疑什麽?難道我這個當媽的做什麽事情,要先向你報備一番?”
李慕誠道,“如果您做的事關乎我的女人,那也不是不可以。”
白美菡語塞,不可置信看向他,稍頓她站了起來,仿佛無可奈何一般說道,“李慕誠,不用這麽陰陽怪氣的說話,我們開誠布公談一談好了,你不就是生氣我趕去錳泐找過那個女人嗎!按理說你的私生活我不該管,但你對那個女人動了真,想要娶她做夫人萬萬不行。”
李慕誠眼簾垂着,唇角有絲淺淡薄涼的笑,“除了我身邊的人,有誰知道我動了真情,想要娶她。”
白美菡胸口一窒,忙道,“你用不着懷疑誰,你身邊人我哪裏能收買了,你知道陳嬸以前伺候過我,我這次回來跟她電話裏唠了會兒家常,提起了那個女人,她說她從沒見過你那樣喜歡一個女孩子,為了她跟黃瑞金翻臉,還因為她弟弟的事給賭場下了新規定,甚至還帶她去辦公場所,為她辦生日宴等等,你兩的關系整個官場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根本不需要我刻意知道。”
她言之切切,“慕誠,你不要被迷惑了,她這樣的女孩子在圈子裏混過幾年,怎麽可能幹淨得了,她圖的只是你的錢和地位,現在暫時離開也是欲擒故縱的把戲,其實我原本只是好奇才想見見她,沒想到她不是善茬,伶牙利嘴就算了,連對長輩的基本禮數都沒,她怎麽配得上我兒子!”
李慕誠淡淡道,“誰配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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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老家三個孫女都不小了,孟鐘樓家一對姐妹花,小馮的獨女……哪個不好,有文化有教養又謙遜,她們家族龐大,選擇哪個都對你事業大有幫助,哪怕你都不喜歡,往後在外面養個也不是不可以。”
李慕誠眸光微動,“外面養一個?”
白美菡笑,“實在喜歡再娶進來也無妨,心有不軌的女人太多,那就娶個知根知底的,以後也不怕她翻天作地。”
李慕誠不解,“知根知底?”
白美菡摸了摸那天折斷後被剪平的指甲,貌似無意說道,“你覺得舒雅怎麽樣?這孩子一直跟我一起生活,什麽樣的品行性情我最清楚,她身材長相也不比那個田小姐差,又乖順,謙和,安分,從來不會惹事生非,要是待在你身邊,她一定把你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條,媽也就放心了。”
她擡頭,突然見先前還平靜下來的兒子在冷笑,她心裏一咯噔,聽他說道,“原來您真正的目的是給我推薦枕邊人,我以為您這輩子最憎恨男人朝三暮四,沒想到卻讓我做那樣的人。您為什麽着急趕去錳泐警告田心,壓根不是什麽好不好配不配,您是着急讓她騰位子,扶您的養女上位!您強勢霸道,自私狹隘,曾經想得到這個家的掌控權,失敗了,現在回來是想通過那個養女來掌控我?養女,她真的是您養女,還是從小被‘□□’出來的棋子?您口口聲聲說田心配不上我,對我心有不軌,我看您心知肚明,不軌是您自己,配不上我的,是您那位養女。”
白舒雅在雨地裏被兩個傭人找到,七手八腳的扶她回三樓休息,剛到了二樓,她掙脫傭人走向白美菡起居室。
她渾身濕淋淋的,淚水流了一路,泥水沿着裙擺也流了一路,踩了一地的泥水印,她心裏只有一個念頭,找到媽咪哭訴她的悲傷。
李直早到了,白美菡房門大刺刺敞開着,他親眼目睹了母子間的對峙,争鋒相對,他躲在了一邊,心裏焦急也有些痛快,他心想姐姐和陳嬸都錯了,大錯特錯,長官處在最好的時代,前有李主席為他打下江山,策劃剪除政敵,後有少壯派保駕護航,他順應時代發展,以經濟建設為主,力圖改革成效顯著,他是蓄勢待發的雄鷹,一朝展翅沖霄,別人妄想再能左右他,更何況他的婚姻。
想通這點,李直抹了抹熱汗,抿了個笑,突然後背毛骨悚然,他猛的回頭才發現是剛才在泥水你坐着不肯起來的白舒雅。
白舒雅輕飄飄站在他身邊,視線若有若無落在白美菡房門,當聽到李慕誠的話後,她發青的嘴唇在顫抖,甚至渾身都在打顫,搖搖欲墜。
李直生怕她沖了進去,他一手擋在她身前,低聲道,“白小姐,快回去洗個熱水澡吧,會感冒的。”
白舒雅緩緩收回視線,抱着濕的孝服緩緩轉身,喃喃道,“熱水澡……洗熱水澡……”
李直又聽她說,“都欺負我……都欺負我是養女……”
李直,“…………”
白美菡此時徹底震驚,她臉色慘白肩頭顫動,嘴巴張了好幾次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李慕誠最後警告她,“記住您的身份,只是我生而不養的母親,千萬不要再僭越。”
他說罷離開,暴雨來的急去的也急,才一會兒,雨停了,風停了,雲散了,天也晴了,大過廳露臺種植的百日紅經過雨水沖刷,花紅葉綠嬌豔欲滴,李直從後面跟了上來,手裏拿着新的白孝服,李慕誠邊走邊穿,一路走到了靈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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