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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子虞沒有回答,嘆一口氣往浴室走,低着腦袋只在心裏想:可我們連舊情都沒有,哪裏來的複燃呢。

三個室友不像她這樣悲觀,湊在一起低聲細語,個個臉上帶着不懷好意的笑,看着像是在謀劃着什麽大事情似的。

第二天蔣子虞起了個早,先給幾個夜貓子買了早餐放在桌上。

換好衣服,出門搭着公車去了西邊兒的一個高檔小區,給那裏一個正準備參加藝考的學生輔導了兩個小時,中午在外頭随便吃了點東西,下午坐着車回到北師範的家屬小區裏。

這裏現在是蔣子虞的家,屋裏住着的楊教授,現在是她唯一的親人。

楊教授是林女士的母親,也是蔣子虞的外婆,九十二歲的人了,精神頭看着還不錯,只是年紀擺在那裏,前些年得了老年癡呆,有時認得人、有時認不得人,身邊時刻需要有個保姆跟着。

華音離北師範稍微有些路程。

蔣子虞平日裏周末忙完了打工的事才能得空回去看看,有時運氣好,在路上碰見騎着單車賣打糕的張大爺,她也會順便給老太太帶一些回去。

老太太其實不饞零嘴,她喜歡張大爺的糕點只是因為那裏面有“從前”的味道,她兩個孩子林芝雅和林文浩小時候都喜歡這東西,偶爾咬上一口,老太太臉上能笑得特別高興,像是回到了那時候。

今天外頭的陽光有些強烈,蔣子虞從外頭回到家裏,身上已經薄薄地出了層汗,進門看見門口擺着的男士皮鞋,擡頭對着屋子裏喊了聲:“廖阿姨,家裏有客人嗎?”

裏頭的人沒有回答,蔣子虞覺得疑惑,脫了鞋往老太太的屋裏走。

老太太這會兒正曬着太陽、靠在輪椅上打盹,旁邊坐着個年輕男人,用蒲扇給她扇着風,竟是談賦。

談賦看見蔣子虞,臉上倒是一點兒也不顯得驚訝,放下蒲扇,輕手輕腳地起身走過來,把房門帶上,開口告訴她了一句:“廖阿姨出去買菜了。”

蔣子虞站在原地,腦子還有些懵。

“嗯”了一聲問:“你、你怎麽過來這裏了,你不是不和媽媽這邊的親戚來往嗎。”

談賦往廚房裏走,接了一杯水遞給蔣子虞,臉色平淡地回答:“也不是刻意不來往的,只是我從小長在談家,外婆這裏我其實兩三歲的時候有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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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子虞“哦”了一聲,微微仰頭舉着杯子開始喝水。

談賦看着她熱氣氤氲的臉上帶着的粉色,嘴唇濕潤,貼在自己剛剛抓過的玻璃上,就像自己也能觸摸到那皮膚上的細紋似的。

連忙收回目光,輕咳了一聲,沉聲道:“不過我今天的确是為你來的。”

蔣子虞抿了抿嘴,沒有覺得意外,轉身往廚房裏走,輕聲問:“你查了我?”

談賦并不認為自己調查蔣子虞有任何的不對,點頭回答:“是,粗略查了查,不過我沒有惡意。蔣桐,有些事你不應該一個人擔着。”

蔣子虞低頭對着龍頭洗杯子,很久之後,終于平靜地說了一句:“但我是我,你是你,我們是不同的。”

談賦皺起眉頭,有些明顯的不高興,“當年媽媽的財産雖然留給了我,但那是因為你還沒有成年,裏面其實也有你的一份,如果你有需要…”

蔣子虞笑了一聲,輕聲打斷他的話:“不,你錯了,那裏面并沒有我的一份。”

談賦不解地問:“你說什麽?”

蔣子虞深吸一口氣,轉過身來,看着眼前的男人,微微張開嘴,試圖平靜地告訴他:“看來有一件事你顯然還沒有查清楚,那就是我并不是媽媽親生的孩子。談賦,媽媽留給你的一切都是你應該得到的,和我并沒有任何關系。”

談賦只覺腦中有一聲巨雷響起,平日裏雲淡風輕的臉上難得地露出了一絲詫異,半眯着眼睛問:“你在說什麽,蔣桐。”

蔣子虞低下頭去,她實在沒有辦法看着談賦的臉說出這樣的事實。

雙手撐在廚房水槽的大理石桌邊,眼睛死死盯着地面,聲音平靜地說:“這是蔣涵告訴我的,不過去年我也有自己去查過,媽媽當年出國前,的确和爸爸在北城孤兒院領養了一個孩子,那個孩子…和我一樣大。”

談賦不能接受這樣的事實。

上前抓住蔣子虞的手,臉色陰沉地問:“不對,你撒謊,你要不是媽媽的孩子,那為什麽那時候蔣衛旗要認你回去?他不是說你是他和媽媽的孩子嗎?”

蔣子虞偏頭,自嘲般地笑了出來,輕呼一口氣,看着窗外回答:“蔣衛旗那個人渣根本就不配提起媽媽,媽媽和他根本也不熟。那個時候,他去找我,只是因為他欠了一屁股賭債,老婆跟人跑了,公司又破了産,他以為媽媽把所有財産都留給了我,想要勸我替他還清虧空。”

談賦整個人往後一退,忽的想起那個調查的人告訴自己,蔣子虞兩年前曾被人惡意綁架,不禁心裏有了些頭緒,皺着眉頭問:“所以你被綁架,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蔣子虞閉上眼,點點頭道:“親生女兒舍不得送出,當然只能送我這個假的。”

談賦低頭看着地面,開始陷入了自我否定,“不可能,你和媽媽長得那麽像,你怎麽可能不是她的孩子。”

蔣子虞聽着談賦的低語,隐忍多時的眼淚終于也沒能忍住,一顆一顆地掉落了下來,啞着嗓子說:“連外婆都知道,我只是媽媽替別人養的孩子。談賦,我逃避你,不是因為我讨厭你,而是我沒有辦法面對你,真的,我不知道我該用怎麽樣的身份來面對你,以前我跟你撒嬌,我跟你鬧脾氣,全是因為我是你的妹妹。但現在我算什麽呢,我這樣的人白白占有了你媽媽十幾年,前年外婆還拿她的養老錢給我還了債,我這樣根本不知道從哪裏來的人,憑什麽呀。”

這是兩人分開三年後,談賦第一次看見蔣子虞的眼淚,一滴一滴落下來,最後連成一串,饒是他平時鐵石心腸,此刻也忍不住握緊了拳頭,只為生生忍住那股想要擁抱她的沖動。

沙啞着嗓子問:“這就是你寧願被那些讨債的人綁架也不聯系我的原因?”

蔣子虞低頭,撐着臺面的手臂微微顫抖起來,咬着的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直到平複了心情,她才又輕輕點了點頭,帶着輕微粘人的鼻音說:“人都是不知道滿足的動物。你看,以前…我那麽痛恨我們兄妹的關系,但現在…現在我卻又在想,如果我能一直是你的妹妹該有多好。”

談賦看着眼前蔣子虞小巧而粉紅的鼻頭,沾着眼淚的睫毛一上一下撲動,扇得他口幹舌燥。

伸手輕觸她的臉,一點一點替她抹去臉上的淚珠子,沉聲告訴她:“你想是,那就可以一直是。”

蔣子虞擡頭,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沒有再說話。

廖燕從外頭買完菜回家,蔣子虞和談賦已經結束了談話。

蔣子虞低頭在龍頭下洗着菜,談賦站在她身後,沒有說話,卻像是隔絕了一個小的世界。

廖燕一時有些不知該怎麽插.進去,索性輕咳一聲,站在客廳故意放大聲音喊了聲:“小虞你回來了啊。”

蔣子虞聽見聲音,回頭笑了笑,“是啊,廖阿姨今天天氣有些熱吧。”

廖燕“嗨呀”了一聲回答:“可不是嘛,這天兒啊都反了常了。”

說完,她又擡眼看了談賦一眼。

談賦見她看向自己,也走過去接過她手裏的菜,順便對她點了點頭。

廖燕有些受寵若驚。

她一個快五十歲的人,按理說不該被一個能做自己兒子的人吓着。

但奈何談賦這人身上的氣勢實在太強,廖燕自打第一眼看見他,心裏就覺得這楊教授的外孫一準是一個講究慣了的人。

沒想這會兒,這講究慣了的人從自己手裏接過了菜,紅紅綠綠的往那一站,就跟神仙落到世間賣起了假藥似的,實在違和得很。

倒是蔣子虞看出了廖燕的異樣,笑着說了句:“好了廖姨,你快去接洋洋吧。”

廖燕平時周末只做半天,她女兒、女婿有工作,孫子周末上興趣班、休息吃飯都得由她和老頭子照顧着。

此刻得了蔣子虞的話,廖燕也不多做停留,直接轉身一邊往外走,一邊說:“好,那我先過去了,那個談、談先生,以後多來楊教授這兒看看哈。”

談賦點點頭還是沒有說話,只是把菜放在廚房的桌面上,看着蔣子虞的側臉好半天,沉聲問了句:“你現在都會做飯了?”

蔣子虞輕笑一聲回答:“吃飯不過為飽人口腹之欲,我做的不夠精細,你可不要嫌棄。”

她這話說得随意,聽在談賦的耳朵裏卻有了埋怨的味道。

畢竟以前在英國的時候,談賦是連生水都不會讓蔣桐去碰的。他似乎也突然意識到,這朵曾經被他養在深院的嬌花,終于在不知什麽時候生出了小小的葉子,開始了她自己對生活的意義。

作者有話要說: 看着一群說要充值IQ的寶寶,老三心中十分不忍,于是決定賣血大酬賓,出售IQ卡,一張9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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