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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聽見這話, 整個人一愣,老爺子也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靠在手機邊上,沒好氣地喊:“什麽意思?不記得了?他那麽大一個人摔一跤難道還摔出嬌氣毛病了不成!”
老太太伸手就往老爺子背上打去, 對着電話焦急地問:“那他還記得你不?”
談茗冉搖了搖頭回答:“別說是我, 連四哥他都不認識了, 甚至跟他提桐桐的名字,也沒什麽反應。”
老太太往床上一躺, 小眼睛一會兒就擠出了淚水,輕聲念叨着:“這可怎麽得了, 我們家好不容易出了這麽個聰明的乖孫, 這可怎麽得了啊。”
談茗冉聽見老太太的話, 立馬輕咳一聲, 很是忐忑地說了一句:“但是他還記得工作上的事兒。”
“啊?”
老太太一抹眼淚, 心中燃起了一點希望, 瞪着眼睛問:“他還記得工作的事兒吶?”
“是啊。”
談茗冉擡頭往病房裏看了一眼, 臉上有些尴尬地回答:“他還記着學校裏有兩個學生的論文沒改完, 月底有教職員工會議, 上午楊局來醫院探病,跟他提了一下這次和英國的合作工程,他也都記得一清二楚。”
老爺子“嗨呀”了一聲,沒好氣地喊:“這是什麽臭毛病!家裏人不記得,倒是還記得工作!不像話!”
老太太看見老伴的反應,立馬把他往外一推, 氣足聲長地罵起來:“這不是你想要的嗎!之前說我乖孫太重感情,現在他被你打得失憶,惦記着工作的事兒,你又說他不記得家裏人,感情都是你的對,談明則你還要不要你這張臭臉了!”
老爺子悶聲挨罵,一句話都不敢吭,低頭“啧”了一聲,聽着電話裏談茗冉繼續說話的聲音,只覺有苦說不出,想着幹脆找個時間把那小子再打一頓,說不定那蠢氣就給打跑了。
但談賦的确是不記得了,一覺醒來看着周圍的全是陌生人。
好在他身上雖然被捅出了幾個子彈窟窿,但勝在年紀還輕,加上這麽多年訓練的身體素質強悍,第二個星期就出院跟着同事一起回到了國內,被老太太抓着左看右看了一陣,看着那肩膀上的紗布又是一陣唏噓。
談賦心裏惦記着手下兩個學生的報告,第二天就上青大報了到。
來接他的是學校派給他的助理劉紹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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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劉紹平長得挺喜慶,據說也是青大畢業,在談賦眼裏跟個關不住的水龍頭似的,從公寓裏出來,一路上嘴巴一刻不消停,從談賦那個剛剛被抓的前助理梁程,說到了他的好友文佑民,偶爾擡頭瞧一眼談賦的反應,見他皺眉立馬捂住嘴巴裝一會兒啞巴,然後又繼續喋喋不休,可謂煩不勝煩。
談賦其實也不是真讨厭劉紹平這個人,他就是天生有些冷漠,何況此時腦子有了記憶的缺失,看誰都是陌生人,自然更加疏離。
兩人開着車來到實驗室樓下,談賦前腳踏進了大廳,迎面就跑過來一個穿着鵝黃連衣裙的姑娘,悶頭撞在他胸口,手裏的書和筆記撒了一地。
談賦皺着眉頭蹲下去撿,擡頭看見那姑娘的臉不禁一愣。
那姑娘看着他的眼睛也微微閃爍着,水潤而靈動,像是帶着點懷念,又像是帶着那麽點期許,在談賦這樣平日裏了無文采的人心裏,或許也能稱得上一句“秋水含睛”。
劉紹平從後面上來,忽的看見蹲在地上的蔣子虞,立馬知趣地噤聲退出去,等退到門口的綠化帶後面,見談賦看不見自己,他才彎着腰開始偷偷往裏面打看。
談賦這時半蹲在地上,已經将手裏的筆記遞了過去,看着面前女人細嫩的手,輕咳一聲,一字一句地問:“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蔣子虞張着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見他将目光看向自己的眼睛,立馬低下了頭去,有些局促地回答:“嗯…我以前上過老師的課…”
談賦“哦”了一聲,站起來看着蔣子虞起身離開的模樣,眉頭不自覺地皺起,收回自己的手放在身旁,有些微微的心驚。
他不知道為什麽剛才那一瞬間,自己竟會突然生出一股想要擁抱一個人的沖動。
這感覺來得莫名,又毫無頭緒,就像那些他了無印象的記憶,讓人實在說不出歡喜或是悲戚,見劉紹平勾着腦袋走來,不禁深吸一口氣,搖了搖頭,繼續往樓道走去。
蔣子虞從實驗樓裏出去,文佑民已經在不遠處的車子外等着,見她出來,立馬一臉急切地開口問:“怎麽樣怎麽樣,老談真不記得你了?”
蔣子虞低着腦袋沒有說話,直到文佑民打開副駕駛的門又喊了一聲她的名字,她才擡頭回答一句:“嗯,哥哥不記得我了。”
臉上有些失落和落寞。
文佑民嘆一口氣拍拍她的腦袋,撓着頭發安慰到:“別怕,過幾天總能記起來,老談忘了誰也不能忘了你。”
他會說出這樣的話,自然是知道談賦對這個妹妹的重視,不然這個向來不好虧欠人情的好友也不會從英國千裏迢迢打着電話來,希望他能代為照顧蔣子虞一陣。
作為談賦這些年來少有的夥計,文佑民的确是第一次見到他那樣語重心長的樣子。
不過前幾日,談茗冉突然造訪文佑民的家倒是讓他有些驚訝的事情。
文佑民那時看見門外站的是談家人,立馬下意識地關上門,沒想談茗冉那頭卻突然大聲喊了起來:“我不是來抓桐桐的,我是想讓她幫忙,阿賦失憶了,醫生說得找人幫着恢複記憶,這事兒我媽也同意了的。”
文佑民有些不相信地半開着門,等談茗冉将談賦在英國的診斷病例拿出來,他才終于相信,低頭讓她進了屋裏。
第二天談賦恢複大課,提早來到了學校。
他有些日子沒有上課,揣上劉紹平給自己準備的教案進到教室,看着下面黑壓壓一群學生不禁微微點了個頭,等不經意地掃見最後一排的蔣子虞,整個神情又稍稍一怔。
蔣子虞此時正低頭跟身邊的姚珊說着話,見周圍的學生突然安靜下來,下意識地擡頭往教室前面看了一眼,見談賦正面無表情地看着自己,立馬勾着腦袋低下頭,耳朵變得通紅。
談賦倒是沒有為難她,只是嘴角輕輕勾了勾,心情莫名變得輕快了起來,挽起自己襯衫的袖子,整個人往講臺前站定,打開手裏的講義,輕咳一聲開始講課。
姚珊見談賦沒有說話,忍不住笑着拉了拉蔣子虞的手,挨着她的腦袋問到:“你男人到底失憶沒啊,我看怎麽他還認得你啊?”
蔣子虞“唔”了一聲小聲回答:“是真的,病例我們都看見了。再說了,他就是看了我一眼而已,你別瞎想。”
兩人正這麽偷偷說着,前面講臺上的談賦突然停下手裏的筆,拍了拍手上的粉筆灰,漫不經心地說了一句:“那既然這樣,這個彎矩分析圖我就請一個同學上來做一做吧。”
說完,用拿着粉筆的手指了指蔣子虞的方向,沉聲道:“那個女生,就你來吧。”
蔣子虞用手指忐忑地指了指自己,很是慌張地站起來,一臉通紅地說:“老師…我…我不會。”
談賦眉頭微微皺起來,不高興地問:“這樣簡單的彎矩分析都不會,上課還要和同學交頭接耳,那你來上我課的原因是什麽?”
他的話說完,下面的男生都笑了,有個膽子大的還在那笑嘻嘻地喊:“當然是因為老師你帥啊,好多女生想要嫁給你!”
說完,又有男生自告奮勇地站出來說:“老師不要難為美女學妹啦,我來吧。”
談賦眼睛垂下,沉默一瞬,點頭回答:“好,那你上來。那位同學,你也坐下去吧。”
蔣子虞見自己被放過,終于一屁股坐了下去,想起自己剛才出的糗,眼睛又忍不住微微紅了起來。
談賦站在旁邊看那男生畫着圖,中途偏頭看了蔣子虞一眼,瞧見她紅着的眼睛突然腦子一空,低下頭整個人都有些慌了神。
這感覺來的毫無預兆,一直到下了課,談賦的心裏似乎還有些難言的情緒揮之不去,見蔣子虞和姚珊起身離開,先一步走下去,站到蔣子虞的面前,看着她說了一句:“這位同學,你等下跟我來一趟辦公室。”
蔣子虞張着嘴巴露出詫異的表情,偏頭向姚珊投去一個疑惑的眼神,低頭“哦”了一聲,只能收拾東西跟在談賦身後往教師辦公室走去。
談賦平日裏上課少,所以辦公室東西也不多。
關上門,随意從旁邊抽出一個習題本,翻到其中的一頁,低聲道:“不要以為自己是女生又長得好看進了青大就可以放松自己,作為一個優秀的大學生,你該對自己負責,也該對自己高考的成績負責。”
蔣子虞坐在那硬硬的木椅上,看着桌面上那有如天書一樣的習題,只一臉委屈地說:“我…我說了我不會…”
談賦也一屁股在她旁邊坐下來,舉着手裏的筆,目光炙熱地看着她問:“那裏不會,說出來。”
蔣子虞被他的話說得越發難受,眼淚都差點要出來,咬着嘴唇回答:“哪…哪裏都不會…老師,我可以走了嗎。”
談賦一把抓住她的手,只覺那皮膚有如甘霖,讓這些天找不到回憶的自己莫名生出了一股天性中的親近。
輕輕吸一口氣,沉聲道:“我知道你是為什麽來上我的課。”
蔣子虞偏頭看向窗外,不想讓他看見自己窘霍的樣子。
誰知談賦卻不放過她,起身走到她面前,開口說了一句:“你們這些小姑娘,不要整天想着嫁給我,你這麽笨,我是不會喜歡的。”
蔣子虞聽見他的話,整個人都忍不住一愣,看着面前談賦的臉,突然“哼”了一聲,氣呼呼地說:“不喜歡就不喜歡,我不上你的課就是了。”
誰知談賦非但沒有生氣,還将她的手抓得更緊了一些,伸出手指輕輕在她額頭一彈,一臉嚴肅地說:“誰告訴你可以不上我的課了,明天我的土壤力學不許遲到,不許在課上交頭接耳,只能看着我,知不知道。”
蔣子虞要不是知道談賦不會忍心讓她傷心,還真差點以為這人沒有失憶,畢竟,這不講道理的口吻簡直和過去一模一樣,整個脖子連着耳朵都不經意地紅了起來,一臉倔強地回答:“我就不。”
作者有話要說: 之後甜甜甜到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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