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洛玉芬的決定

洛母本來還想跟洛玉芬說來龍去脈，結果洛玉芬一點都驚訝，笑道：“劉記者聯系過我了，我這身打包還是她帶我去做的。”

原來劉建紅從警察局那邊了解完情況後，覺得大山裏面有很多事情有待挖掘，便親自去調查了一回，得知洛玉芬正好在，便直接聯系了她。

洛玉芬給劉建紅當了近一周的向導，兩人年齡相仿，劉建後有個和雅卿年紀差不多的孩子，兩人便漸漸也熟絡起來。劉建紅對于洛玉芬帶着三個孩子有勇氣離婚這件事兒其實還挺佩服的，再看她沒有自怨自艾，反而積極籌謀以後的生活，便也心生好感。

洛玉芬在外一年變化很大，也許因為走出了害怕未知的那一步，對于新鮮事物的接受強了很多。劉建紅是真正的知識分子，又見多識廣，她說的很多觀點都讓洛玉芬好像打開了新的視野，因此對她十分推崇。

大部分人都好為人師，劉建紅也不例外。她見洛玉芬認真的吸收自己交給她的東西，也非常願意給她一些建議。

當然這些建議不僅僅是衣着打扮上的，“媽，我打算去南方一趟。”

洛玉芬抱着好久不見的寶寶親香得不行，口中卻說着遠行的計劃，“這些天，我跟着劉記者到處跑。我看她做事，覺得自己還差的太遠，而且劉記者聽說我想做串串香的連鎖。對，她說我們開很多攤子統一配貨叫做連鎖。沿海那邊比我們發達，早就有人做了，可以去學習學習，能少走不少彎路。”

對比之前光靠想象的一腔熱情，洛玉芬認真考慮過之後漸漸歸于理性。“她說想要做大，做連鎖是對的。可如果我們要有是個連鎖的攤子，可定是要擺到市裏去的，我們的貨怎麽配？那麽遠，萬一我們雇的人手腳不幹淨怎麽辦？或者有廚子嘗出我們的配方呢？事情絕對不像我們想的那麽簡單。”

雅卿聽着母親條理清晰的分析，忽然覺得重生之後，他們家的運氣真的變得非常好。她不過是想解決梁老太太的事情，卻沒想到竟然陰差陽錯的讓母親認識了劉建紅。

有時候一個人的際遇真的非常重要了，偶然遇到一件事或者一個人，就足以改變一個人的一生。雖然只跟劉建紅相處了幾天，洛玉芬的內心仿佛随着她改變的形象一起變得自信起來。

對于洛玉芬要去南方的事情，雅卿雙手贊成。學習經驗是一方面，漲見識更重要。

俗話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上輩子洛玉芬一輩子都圍着三個孩子。為了孩子不敢冒一丁點的險，龜縮在小小的一方世界裏不敢出來，才導致了一輩子的悲劇。

雅卿還記得上輩子她在市裏讀了三年高中，洛玉芬沒有去看過她一次，原因只是為了省十塊錢的路費。這輩子有了條件，又有了人幫忙，雅卿希望母親可以走得更高更遠。

雅卿卻不知道，最終促使洛玉芬做出這個決定的，還是因為他們三姐弟。

雖說婦女能頂半邊天，但男女天性造就了女性大部分時候還是會處于弱勢地位。一個家裏一旦失去男人，緊跟而來的問題數不勝數。

就像在李家莊，如果她離婚時梁正勇沒有那麽多錢，如果她沒有及時買了房子，那麽她可能只等待在李家莊忍受那些人的騷擾，甚至會威脅到孩子們的安全。

就像這次，家裏沒男人，便是連鄰居都能因為看你不順眼而拿你的孩子不當一回事，随意欺辱。

洛玉芬第一次這樣認真思考，她之所以能有底氣和梁正勇離婚，是因為她有串串香的攤子。她能夠确保自己賺錢，供養得起孩子。

那麽她要怎麽樣，才能确保沒人敢欺負她，不敢随意招惹她的孩子呢？她開始觀察守衛，然後得出了一個結論。在沒全是的時候，至少要有足夠的錢，就像六樓的趙家，不待見那對母女的人很多，笑話吳三妮的人也很多，但當着面卻還要給足對方面子……

而有錢的人，大部分都去過南方。人們都說那邊有黃金，她并不相信，但她覺得那邊肯定有些什麽。即便害怕，為了孩子們，她也必須要去一趟。

洛玉芬做了決定，洛母便也不多說什麽，每天都是打聽去南方怎麽走，要準備哪些東西，要注意什麽，大抵天下所有父母對于兒女的遠行都是一種心态。

而洛家的生活已經是恢複平靜，甚至更加友善。梁老太太再也沒來樓底下鬧過，似乎是來過，但在小區門口就被認識的人攔住了不讓進。老太太想過找她的“好姐妹”左老太太，不過左老太太梯子非常不好過，遠遠的看見她就躲開了。

他們也是從別人口中得知的，在晚報的報道之後，所有亂七八糟的流言全都消失了。小區的人們甚至開始自動保護被騷擾的洛家人，而之前惡意針對洛家的吳三妮，左老太太之流都自覺地不開鋒芒。

這是屬于這個時代特有的，報紙媒體的權威。

尤其是左家老太太，雖然報紙上全都用了化名，但兩個老太太蹦跶得那麽歡，大家基本上都能把人物對上號。左老太太這種單單因為你不喜歡就背後陰人的鄰居，沒人願意相交。

她應該也感受到了，所以最近都呆在家裏不出門。倒是劉曉莉專門來找過雅卿，态度非常誠懇的道歉，“雅雅，是老師沒了解清楚誤會你了，回來上課吧。學費也不收了，就當老師給你道歉。”

洛玉芬剛得知女兒被古筝班退學的時候，已經發過一通火，此時劉曉莉姿态擺得這麽低，她倒不好得理不饒人，不過也沒留什麽情面。“不用了，咱們家雖然事兒多，但卻不好占老師的便宜，劉記者已經給我介紹了一個更好的古筝老師，改天送雅雅去那邊上課。”

劉曉莉非常尴尬，但也沒糾纏，直接轉身離開了。

沒一會兒，洛母看到她敲了顧家的們，對雅卿笑道，“等一會兒你雯雯姐肯定過來。”

“肯定過來啊，她還沒玩過寶寶呢？”雅卿嘻嘻笑。

顧雯雯前天放了暑假，終于能夠和她心心念念的寶寶玩耍。昨天除了吃飯，幾乎在他們家待了一天。

洛母只笑笑沒說話，倒是寶寶聽見雅卿叫自己，墊着小腳瞪蹬的跑過來，小手拽着自己的小背心向雅卿提要求，“脫、脫。”

自從那天光溜溜完墨汁之後，寶寶徹底喜歡上了毫無束縛的感覺，總是找機會裸奔。

大概半小時後，顧雯雯果然來了，一進門就把脫得光溜溜寶寶抱在懷裏一頓猛揉。“啊，怎麽會有這麽可愛的寶寶啊，真是我見過的最可愛最乖巧的寶貝啦！”一點都沒有第一次見面的矜持，然後才抽空和洛母、洛玉芬打招呼。

等她過足了瘾後，才從口袋裏掏出一把大白兔奶糖一邊分給琪琪和雅卿，一邊用下巴指了指左家的方向，“那位到你家來說啥了？”

“說是誤會了問我，讓我回去上課呗。還說學費不要了，算做道歉。”雅卿道。

顧雯雯嘴角勾起一個嘲諷的弧度，“呵呵，你知道她去我們家幹嘛？”

“找我爺爺說和呗。說什麽他們夫妻兩早出晚歸的忙碌，也不知道小區裏發生的事情，所以才對你們家有些誤會。這會兒她也知道自己錯了，她來道歉了，但是洛阿姨你顯然還很生氣。她就想讓我奶奶勸勸你，別因為賭氣耽誤了雅雅學習，不然好苗子浪費了多可惜。”

說完也不待洛玉芬說話就道，“她也知道好苗子浪費了可惜？當初連個話都沒有莫名其妙就放棄了學生的是誰啊？”

洛母笑道，“她還在你家做着呢吧？”

顧雯雯點點頭，“嗯，說個不停呢。鄰居這麽多年，我還是第一次知道她這麽能說呢。”

“所以說，哪裏是給我們道歉的，真正的目的是給你爺爺做姿态呢。”洛母道。

顧雯雯和雅卿都愣了一下，随即也反應過來，果然姜還是老的辣。

左老太太做的這件事，做左家影響很大，除了一般鄰居們的疏遠，最關鍵的是讓顧家對他們有了看法。鄰居兩年，之前雖然一直也淡淡的，但好歹見着面也會熱絡的聊幾句，有點鄰居的樣子。但如今卻只是點頭寒暄幾句，非常客氣和疏離。

這是左家無論如何都不想看到的，所以才借了洛家的由頭來跟顧家來往，能讓對方改變對自己家的看法，順便拉近關系就更好了。

顧雯雯嘆了口氣，“唉，大人的十九真實哦複雜啊！”随即又笑起來，“怪不得奶奶不接招。”

見衆人疑惑地看過來，顧雯雯笑道，“她不是讓奶奶來勸洛阿姨麽？你們猜我奶奶說什麽？”

“說什麽？”雅卿好奇。

“哈哈哈。奶奶說畢竟不收學費，洛阿姨肯定不能占她便宜，劉阿姨被噎得都不知道該說啥。”

衆人跟着笑，可不是麽？顧奶奶這樣說了，确實不好勸。但劉曉莉又不能說讓人家交學費，那不是道歉的姿态，而是強買強賣的逼迫了。

劉曉莉铩羽而歸，雅卿卻又有十分驚喜的收獲。

洛玉芬說什麽有更好的古筝老師那确實是氣話，九十年代初人們對外國的一切都十分推崇，樂器也是。有條件的孩子們學的都是鋼琴、小提琴之類的，教古筝的整個西裏鎮還真只有劉曉莉一個。

雅卿都打定主意自己練習指法了，卻沒想到顧奶奶竟然說要教她！

“年輕的時候會彈，年紀大了之後就沒怎麽碰過了。之前聽雅卿說想學這個，我還動過教的念頭，只是怕手生了教不好，後來有專業人士教我就沒再提了。如今看來暫時也找不到更好的老師，就先跟我學着吧，別荒廢了了就好。”顧奶奶身材嬌小，說話也是問聲細語，舉手投足間隐約有着大家閨秀的影子。

從她的話中，能聽出這是一個有故事的女人。不過話說回來，這個年紀的知識分子，哪個沒有故事呢。

顧奶奶确實沒說客氣話，她開始彈奏的時候确實有些生疏，很明顯多年沒碰過了，不過很快就順暢起來。雅卿能看出來，她的彈奏比劉曉莉更多了一些韻味，或者說她彈出來的曲子是有靈魂的。

雅卿才知道，學音樂最先學的不是技巧，而是去讀懂曲子……

事到如今，雅卿倒是挺感謝左家的，家裏的事情幾乎全部因禍得福。

串串香的攤子重新開張後，客流更加火爆。一來是想念多日不見的味道，二來也有照顧洛家的意思。胡彩霞正計劃着找一個人來幫忙，因為洛玉芬不再去攤子上了。

她正為南下做準備，她本來打算直接去Ｇ市，但顧雯雯暑假也要去南方跟父母團聚。顧雯雯的父母在Ｓ市做生意，雯雯為了讀書留在這邊，每年的寒暑假父母都會有一個人抽空回來接她。

這次顧家聽說洛玉芬要去Ｇ市，離Ｓ市不算遠，便拖她順便送雯雯一趟，省的顧父顧母還得花幾天的時間在路上。

是的，這個時代出行是一件非常令人崩潰的事情。不如從Ｔ市到Ｇ市，沒有直達車，中間倒一趟，大概三天兩夜乃能到達目的地。

兩天後，洛玉芬和雯雯準備妥當，顧家老二專門來了車來送兩人去車站，倒是比洛玉芬一個人走方便了許多。

洛玉芬離開後，洛家人全部陷入忙碌之中。洛母雖然身體還算硬朗，但照顧三個孩子還是有些吃力，表嫂劉月華每天下午都會提前從農貿市場回來給她搭把手。

琪琪每天忙着和靜靜過家家，她是媽媽，靜靜是爸爸，孩子自然是靜靜的那兩狗兒子。偶爾小夥伴多的時候，他們會扮白娘子，一堆小孩子披着家裏的枕巾床單，嘴裏自己陪着“嘩嘩”的音效，玩得能忘了回家。

寶寶除了和顧老爺子玩墨水，整天忙着在樓道裏裸奔，還致力于将這以習慣發展到樓下。又大了一個月的他竟然學會了耍脾氣，在雅卿拒絕給他脫小背心的時候，竟然一扭身子，生氣地去找洛母了，一副不要再理大姐的模樣。

雅卿自然也是忙的，上午跟着顧奶奶學古筝，下午學武術，其餘時間不是追着寶寶和琪琪跑，就是和楚文岚一起。

因為再開學就要去市裏讀書，所以這個暑假楚文岚沒有去爺爺奶奶家，而是留在了西裏鎮。得空就待在雅卿家裏，幾乎要成為家裏的另一個孩子。

到暑假快結束的時候，洛玉芬終于從南方回來了。一個多月的時間，她再一次脫胎換骨，那不是之前那種聽從別人建議的模樣和理論上的學習，而是充分實踐之後切身領會的東西。她的所見所聞都變成了自身的一部分，由內而外散發出的自信氣場。

看到這個和前世判若兩人的女人，雅卿忍不住哭了。她母親的命運真的徹底改變了，她不會再操勞過度，不會再早早離他們而去。

所有人都很驚訝，雅卿董事到衆人有時候會忽略她還是個孩子的事情，卻沒想到兩個小的都沒有哭，反而是她先哭了。

洛玉芬摟着自己的大女兒，本來挺興奮的情緒瞬間變成了酸脹，嘴上卻調侃道，“哎呦，我們家的大寶寶這是怎麽了？這麽大了還往媽媽的懷裏撲，羞不羞啊……”

這件事情之後很多鄰居見了雅卿都要調侃一句，“聽說雅雅想媽媽想哭了啊。”

連楚文岚都忍不住一次一次的偷看她，顯然不太能理解自己這個總是很苦的小夥伴為什麽會像個小女孩一樣哭泣。

這一刻雅卿三十多歲的靈魂也忍不住羞澀了，這可真是黑歷史啊，黑歷史！然後楚文岚再一次看過類的時候憤怒地瞪回去。

楚文岚驚了一下，趕忙移開目光，一會兒又怕雅卿生氣的樣子悄悄地看過來，見雅卿依然氣鼓鼓的樣子，想了想回家一趟後，遞了個系着彩帶的硬皮筆記本過來，“送你。”

“什麽？”雅卿疑惑。

“臨別贈禮。”楚文岚道，“上面有我奶奶家的地址，等你上了學有空了記得給我寫信。”

“別！回去再看！”楚文岚見雅卿利落地拆彩帶，有些羞窘的阻止，不過已經晚了，雅卿已經打開本子看到扉頁上他寫的臨別贈言：

致最好的搭檔：飛貓女俠雅卿

人生的路上總是布滿荊棘，我很慶幸遇到了你……

你，猶如一縷清風，拂去我心頭的愁帳；你，猶如一場春雨，滋潤我幹涸的心田；你，猶如一束陽光，驅散我心靈的陰霾。

……

……

歲月悠悠，時光易逝，我們剛剛相聚又要分離。但不管走到哪裏，你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最好的搭檔！我期待着你拿着這本信物來找我。

此致

敬禮

——飛貓大俠楚文岚

雅卿捧着本子咬着牙渾身顫抖，楚文岚見狀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這麽感動？還生氣麽？”

雅卿摸一把憋出來的眼淚，搖搖頭，還有什麽理由生氣呢？她那黑歷史跟這個比起來差遠了好嗎？！這個信物她一定要好好保存，高中畢業的時候拿着去找他！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