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重歸故裏(上)

“什麽?!你要自曝身份?”原定疆被慕雲漢叫來,聽到他這個提議,第一反應便是反對,“那怎麽可以,你這不等于告訴慕容家,我是朝廷派來調查案子的,快來殺了我吧!”

“重歸故裏,不見得是要奉皇命而為,亦可以是衣錦還鄉,風光炫耀。”慕雲漢道,“我會讓他們相信,我依舊是當年那個急于證明自己的毛頭小子,與慕容家是合作,而非背叛。”

“你不說當年,差點死在那裏嘛?他們一定是恨你入骨,再看到你得意,不是火上澆油?”

“他們當年試圖殺死的,是無權無勢,沒有依靠的私生子慕容淵,并非今日的當朝宰相。慕容雲沖那人,剛愎自用,嫉賢妒能卻又十分勢利,當年我是比他強,但是有限,所以他會想要殺死我,但如今我強他太多,所以他如今想的更多的,一定是借助我的勢力擴張慕容家。如若我表現出不計前嫌,仍想要獲得慕容家認可的模樣,他即便懷疑,貪婪也會讓他選擇相信。”

原定疆猶是疑慮,覺得他這樣貿然暴露身份,實在是棋行險招,一個不慎,案子破不了也就罷了,慕雲漢可能會有生命危險。暗衛縱然武藝再好,有道是雙拳難敵四手,慕容家武師何止百人,他根本不可能應付得過。

慕雲漢又道:“身份暴露,雖然可能看上去危險,但也是件好事,屆時我大張旗鼓,住進慕容家,有什麽閃失,他們一定跑不掉,他們非但不能得罪我,反而要供着我,何況這樣表明身份,我可以吸引走大部分注意力,不至于叫他們繼續盯着沈姑娘。”

原定疆一呆,總覺得最後這句像是重點。

他更覺得,事情的走向徹底變得奇怪了起來,自己被調去了五洲營倒是平常,柳景元為了盯住慕容家的船只,喬裝混去了漕幫也還可以接受,而他交給原大花的任務,竟要她喬裝成自己,去了當地的捕督院,現如今,慕雲漢為了保護沈漣漪,竟然要自曝身份,入住慕容家!原定疆簡直想不明白人這幫人想幹什麽!

說好的低調呢?說好的微服出行呢?這才剛來幾天,慕雲漢就恨不能昭告天下了,真真是計劃趕不上變化快。

可是他也心知,慕雲漢決定的事情,一般是沒有商量的餘地的,他就算說破了嘴皮子也白搭。他只得道:“你便是去了,我也不放心,你好歹帶着勇叔吧,有什麽事兒可以送個信兒什麽的,我會與譚将軍協商,在慕容家附近安插一支五洲營的分部,你有什麽事,咱們還是信號彈為號,切莫自己擅自行動,對了,也帶上暗衛,能一擋十……”

“我帶着暗衛就好了,勇叔還需要留在這裏,原大花功夫雖好,到底是個姑娘,有勇叔照看她,我還能放心點。大虎,我知道你的疑慮,但是如今事情已經非常明朗了,并非是那蛇藏得太深,我們挖不到,而是蛇太大,官府恐怕降不住,既然如此,索性翻開了地皮抓!”

原定疆苦笑:“只希望我們能順利完成皇上的囑托,只不過,”他壓低了聲音,“你要是暴露身份,沈漣漪不就也知道了?”

“她知道了又如何?”想到那個狐貍似的女人,慕雲漢冷笑道,“她本就對我的身份有懷疑,是宰相還是草莽,對她而言,沒有什麽區別。”

“你也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我的意思是,她本來就對你有意思,現在一看你是當朝相爺,那不簡直就是天上掉下個金龜婿來?到時候肯定要抓着你不放了!聖上雖然許你擇一人而終,但是她的身份畢竟……”

“好了,”慕雲漢打斷他,“你多慮了,我并不會對那個女人有什麽其它想法,我找她來,便是為了要她助我而已。等她立了功,我為她贖身作為回報就是了。”

原定疆心道你也就騙騙自己罷了,但是他知道小白臉子好面子,到底沒說出來,只得撇撇嘴道:“你要是清醒就是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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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宰相衣錦還鄉的消息,很快便像長了翅膀似的飛遍了三江五洲。

正如原定疆所說,大小官員急不可耐地來巴結這位相爺,幸而慕雲漢已搬去了五洲最好的鳳栖館客棧,否則沁園的大門都要被擠破了。

慕雲漢一反常态地開始熱衷于應酬,對于所有人的禮物照單全收,錢帛也毫不推辭,只一樣,他不收美人。

于是大家很快便打聽出來,他初來乍到便已經包了香脂河白岸樓最美的花魁沈漣漪,二人同吃同住,濃情蜜意,相爺有了那樣一位神妃仙子在前,再看其他美人兒當然皆如糞土。

接着,風聲又起,說慕雲漢的本家便是武菱洲的慕容家,他此次回來便是榮歸故裏,要重振慕容家的。

各種消息紛雜而至,原定疆和原大花倒是每天都不愁沒新消息聽。

于是原大花粗比古樹幹的心難得生出了些憂慮來:“慕相搞得如此大聲勢,真的就能引蛇出洞?”她此時已換了一身男裝,長眉入鬓,鼻子高挺,長腿窄臀,細腰上挂着柳景元的牌子,看上去就像一個俊俏的小郎君。

原定疆幽幽道:“他可不是引蛇出洞,他是要看準了蛇窩,掀開地皮給蛇拎出來呢……”

沈漣漪柔弱無骨地倚在鳳栖館的套房窗邊,青蔥似的手指正撥弄着官員們送來的一個流光溢彩的多寶發簪。這發簪乃是仙人折花的模樣,倒是與她現今的這番模樣很呼應。慕雲漢看得出她很喜歡這支花,但是也是喜歡它的模樣與做工,而非價值。

她玩了一會兒,玩膩了,将花擲去了一邊。

他驀然回神,發覺自己不知不覺看了許久。

沈漣漪縱然膽大包天,也是有些緊張的,她喃喃道:“棋行險招……我可還不想死……”

“我不會讓你死的。”慕雲漢說完,擡頭問她道:“你為什麽不問我。”

“問你什麽?”她在日光中側頭看他,美得不似凡間女子。

慕雲漢覺得她那模樣比日光還耀眼,避開目光道:“我的身份。”

“哦,相爺……”沈漣漪笑笑,“有什麽可問的,問了你也還是相爺。相爺也好,萬歲爺也罷,只要是能破了這案子就好。更何況,這青樓花坊最看重名頭,被相爺你看中了,我日後也就名聲大噪了,屆時沒準兒也可以做個青史留名的章臺花魁呢。”她心想,而且我一早便知道,還好此番終歸不用再演戲下去。

“你難道願意在白案樓一輩子?”

“難不成相爺要娶我回去麽?”她笑得暧昧。

這時有侍衛來報,說是總督同慕容家的族長一齊求見。

沈漣漪被打擾了與慕雲漢獨處的機會,有些意興闌珊,低聲道:“又要演一番。”她拍拍身側的床榻,“相爺需坐過來。”

慕雲漢聞言坐了過去,沈漣漪便柔弱無骨地偎進他懷裏。她輕笑:“真好,瀚瀾城多少姑娘想這樣偎着你,卻不能如願,便宜了我。相爺這般犧牲,我倒想給你五百金,好好撫慰你。”

“胡鬧!”他低聲斥她,只是聽在沈漣漪耳中,卻自有缱绻之意。

果不其然,慕容家聽到了外面的風聲按捺不住,派了掌事來送了帖子,邀請慕雲漢住去慕容山莊。

慕雲漢自然沒有反對,他當着掌事的面,捏起沈漣漪的下巴,十分寵溺道:“帶你去見我的家人。”

沈漣漪羞紅了臉,媚眼一勾,嬌嗲道:“相爺對奴家真好,晚上奴家一定好好表現。”

來人都垂着腦袋不敢直視。

二人上演着惡心人的戲碼,只有彼此看得到對方眼中半真半假的情緒。

等送走了來人,沈漣漪依舊死蛇似的賴在他懷裏不肯動彈,白嫩的臂膀環着他的腰,腦袋抵在他頸窩裏。慕雲漢不敢太用力傷了她,只得低斥道:“你又來!”

她無辜地眨眨水潤的眸子,“怎麽了?幫了你,還不許我收點好處?”

“我給你金銀,你先放開我。”慕雲漢雖然很想給她些好處,但絕不想這好處是從男s上出的。

“我不要金銀,就要你,叫我抱一會兒怎麽啦?并不少你二兩肉。”

“……”他似乎是認栽了一樣,沒再說話,索性僵直着身子任她抱着。

“相爺好瘦啊……”她再接再厲地作死,軟軟道,“相府夥食不好麽?”

“不關你事,你抱夠了就快放開我。”

她再度将他的話當做了耳旁風:“哎,一定是吃得不好,我呀,一看你這模樣,就知道你是個挑食的,你平時總是冷着臉,府裏八成也沒人敢說你……”她正喋喋不休地說着,慕雲漢卻趁她分神,一下子掙脫了出來!

“你幹嘛呀,我還沒抱夠呢!”她一臉哀怨地大叫,這要是被他掙脫了,再想抱可就難了。

“我又不是狗,你想抱就抱麽?”

看到她吃癟的神情,慕雲漢莫名覺得心情舒暢。

沈漣漪撇撇嘴,轉而起身時又暗暗笑了起來,來日方長,她總還有機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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