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入戲太深

“我打地鋪,你睡床上吧。”慕雲漢蹙着眉,像是她臉上趴着一只蟑螂。他們在鳳栖館也皆是分房睡的。

“我說爺,睡在地上?生怕別人不知道我們是假扮的?”她走進床裏撩開床帳,笑道,“你看這滴水床,富麗堂皇的睡四五個人也夠了。我們就中間摞着被子,被子上放杯水,大家誰也不礙着誰。”

見慕雲漢陰沉着臉,她又補充道,“相爺放心,我知曉你冰清玉潔,保證不對你做什麽。我這是皮肉生意,你想白要,我還不給呢!”

無恥!這女人當真不知羞恥為何物!

慕雲漢不欲再與她多加在此事上糾纏,坐到一旁,忍耐道:“此時四下無人,你說說你的想法吧。”

他的耳力沈漣漪是見識過的,故而坐在他對面,正色道:“我知你與慕容雲沖的關系,只是你們到底是血親,你若但凡有一絲恻隐之心,咱們便趁早離了這,我不想羊入虎口。”

“此事事關重大,我并不敢包庇,這你大可以放心。”他頓了頓,聲音低了些,“我會護着你。”

“好,我也只是要個保證,若是不信你,我也不會随你來。”她沉思道,“那日救我的人,和我說,慕容家,便是清風教的窩點。這裏在建造的初期便設有水牢,許多被拐的女子都關押在那裏。”

她一說這話,慕雲漢臉上便陰郁了幾分,慕容家有水牢,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何況他還曾被關在那裏半月有餘,險些丢了性命。

沈漣漪繼續道:“你既是住在這裏過,自然知道水牢的去處。如果要查水牢,唯有今天宴後夜裏,我們初來乍到,慕容雲沖未必會防着我們;何況,之前大花也送信來說了,這幾日港口她和柳景元裏應外合,沒有可疑的貨物出港,那這樣看來,興許水牢裏還有人也說不定。”頓了頓,她柔和道,“當然,這也只是我的一點想法,也有可能走了空,那個水牢沒有人,如此能勉強證明你兄長清白,也是好的。”

慕雲漢想到那日刺客身手,面上更暗了幾番。

縱然那刺客刻意改變了路數,可是慕容家的千佛掌,流雲刀,乃是中級弟子的武藝,他怎會看不出……雖然不知道慕容山莊對于此事牽扯有多深,可是,他知道慕容雲沖絕對不無辜。

晚宴之上,玉液瓊漿、珍奇果蔬自不必說,另有莊子裏養的豬羊鴨鵝做出種種新奇花樣來,牛尾鹌鹑烹了白玉龍鳳湯。沈漣漪坐在慕雲漢身側,伸手掂起一雙陰沉木的筷子來,在他背後笑着低聲道:“這堂裏倒是收拾得素淨,只不過這雙筷子卻露了馬腳。”

此時慕容雲沖帶着全家人出席行禮道:“簡餐陋食獻醜于相爺,吾等惶恐。”

沈漣漪依舊悠然坐着,也承了他們這一拜,她眼見地看到那柳娜姿的模樣仿佛更凄苦了。

慕雲漢端起酒杯,道:“大哥免禮,如此盛宴,可見大哥用心之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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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衆人這才起身,紛紛落座,推杯換盞間,氣氛一派融洽。

這時沈漣漪白日見的那個俏麗丫頭突然起身道:“表哥,我敬你一杯。”

慕雲漢不是個能飲酒的,聞言只是颔首,微微抿了一下。

沈漣漪掐準時機,妖裏妖氣地偎在慕雲漢懷裏道:“相爺也需少飲些酒,莫叫奴家看了心疼呢!”

那俏麗丫頭哪能看不出她是做作給自己看的,當即怒道:“我與相爺祝酒,輪得到你插嘴?!”

她話音才落,慕容雲沖和柳娜姿同時喝道:“可人!修得對貴客無禮!”

“她算哪門子貴客?一個玩物而已!”林可人不甘地大聲道,“方才我們跪拜相爺,她不回避也就罷了,還厚着顏受了,這算什麽道理!”

“可人,你快少說兩句吧……”柳娜姿急忙上前拉住她。

“我難道說錯了麽!”

正是混亂之際,慕雲漢溫聲開了口:“可人妹妹,沈漣漪确實有行為不當之處,是我太過寵愛她了,叫她如此無法無天,我代她向諸位配個不是。”俨然是一副色令智昏的模樣。

慕容雲沖急忙又從席間出來跪倒在地:“相爺!是我管教表妹無方,拂了相爺雅興,相爺切莫往心裏去。”

“無妨,表妹年紀還小,快人快語,不值當大哥如此,大哥快請回座吧。”

“謝相爺恩典。”

而另一邊林可人也不知被柳娜姿說了什麽,眼圈發紅,竟然一跺腳跑了!柳娜姿神情尴尬,只好福了福身子帶着丫鬟追了出去。

“你的小表妹氣哭了。”沈漣漪不懷好意地在他耳邊呵氣如蘭。

慕雲漢亦低聲回道:“這麽多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

酒酣耳熱,慕雲漢摟着沈漣漪稱自己身體疲乏,這才散了場。沈漣漪偎在他懷裏,似乎心情極好,輕聲哼唱着一曲《虞美人》: “鄉天杳,惆悵幾時歸?風打柳腰南北轉,雨催花淚長短垂。雲河掩月輝。”

“唱得真好。”慕雲漢捏着她精巧的下巴誇贊。

若不是事先知道他在同自己做戲,沈漣漪幾乎真的要以為他眼中的情意是真的。

于是她嬌滴滴地道:“只是歌兒唱得好麽?”

他放在她腰間的鐵臂收緊,引來她的一聲驚呼。他醇厚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好叫後面的一群仆從聽得清楚:“哪都好。”

下人們雖然早都習得了一副處變不驚的本事,但莊子裏一直沿襲着前朝的保守作風,這樣公然的調情實在是見所未見,故而一個個都老老實實垂着頭,不敢直視。

而沈漣漪心裏則幾乎要笑翻了天——明明說的話這樣騷氣又輕浮,可慕雲漢的眼神卻在尴尬閃躲,也虧了他肯這樣豁出去演,真是難為他了!

兩人回了房,那指派給慕雲漢的四個大丫鬟卻不走,為首的一個恭敬道:“相爺,奴婢就在門口伺候着,相爺與姑娘若是要水時,喚一聲便是了,那時奴婢們再走。”

慕雲漢一愣,看向沈漣漪,而沈漣漪也沒聽懂,看向他。

這目光一交會,兩人倒是突然都懂了……

沈漣漪的臉登時火燒起來般紅了個透!也是,她這一路大約是表現得太賣力了,給慕雲漢豆腐吃了個透徹,還趁機親了他一口,那蕩漾的模樣讓人看了可不就覺得他們回房還得“續上”?!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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