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不敢再見

慕雲漢氣急,上前一步揪住她的衣領恨道:“你以為!我不敢殺你!”

“殺了我?”柳娜姿的聲音驟然變輕,“那你就找她一輩子吧。”

“你——!”

“不過,你有沒有想過,即便你找到了她,她也不是曾經的那副花容月貌了,那時,你還會喜歡她麽?”她笑道,“我可是,很喜歡她那張臉皮呢!”

慕雲漢呆愣住了,他感覺到自己的手不自禁地顫抖了起來。

柳娜姿掙脫了出來,笑道:“我不妨再提點你一句,沈漣漪她不在水牢,林可人那個蠢貨,當我不知道她鬼祟的動作麽?我怎麽可能,叫人死在山莊裏!”

寒光一閃,柳娜姿臉上已經多了一條長長的刀痕,深可見骨,慕雲漢周身戾氣萦繞,盯着她道:“她在哪,我最後問一次,否則我不介意把你的臉皮也剝下來!”

柳娜姿捂着臉驚惶後退,嚎哭道:“你做了什麽,你做了什麽,我的臉!我的臉!”

“說!”

“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叫他們把她遠遠帶走,不必告訴任何人,更不必告訴我,只叫她生不如死就好了!你便是殺了我,我也不知道!”

慕雲漢轉身便要走,柳娜姿則又瘋狂大笑起來:“慕淵石,你找吧,你就是找到她,也是個沒臉皮的怪物了,我倒要看看你對她有多深情!”

他自柳香居出來,已經有侍衛匆匆跑過來禀告道:“相爺,水牢打通了,裏面沒有人……”

慕雲漢已經騎上了負鹿,飛奔出了慕容山莊。

而此時,卻有一個小姑娘敲開了沁園的大門。勇叔打開門,只見是個麻子臉兒小姑娘,穿得雖然不錯,卻髒兮兮的,正是那日跑掉的元寶妹。

她認得兇巴巴的勇叔是那日救她的人,怯怯道:“我……我找慕大爺……姑娘讓我把這個東西給慕大爺。”她将一個賬簿高高舉起來,遞到勇叔手裏:“爺爺你交給他吧,我要趕緊走了。”

原來那日人多眼雜,沈漣漪快速翻看了兩個賬本後,發現是正本和備份,便趁着抱元寶妹的時候,将那個備份塞在了她的懷裏,又叮囑她逃脫後去沁園将這個賬本交給園裏的人,以防她有任何不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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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叔本想挽留她,卻見元寶妹一溜煙跑沒了影。他拿了賬本回來,有些摸不着頭腦,他曾經雖掌管過慕容家的武館,但是到底不曾經手買辦一類的事兒,不太了解。他走進前廳,見原大花正愁眉苦臉地整理帶回來的一部分口供,道:“原姑娘,你可能看懂這個?是一個小姑娘送來的。”

“什麽東西?”原大花活猴一樣跳了過來,一把搶過來翻了翻,只見那冊子裏行文不同于正常書本,滿是鬼畫符一樣的字,怪道,“好像是個記賬的,我也不認得,你給我,我拿去問問柳景元。”

原大花在沁園将口供連猜帶蒙地好好整理了一番,又小憩了一小會兒,到了傍晚才精神抖擻地拿着賬本去找柳景元。可是到了這裏的捕院,卻是一派兵荒馬亂的情形,她急忙捉住一個人問道:“怎麽回事,不是已經破案了麽?你們還跟着火似的!”

那捕快認出她來是之前冒充柳景元的捕快,只道她也是個什麽大官兒,故而恭敬道:“今兒捕督同檢察捕督下了令,要找個姑娘,咱們這都腳踢屁股地四處找呢!”

“哦哦!那快去!”原大花見他着急上火的模樣,也不多問,徑自走進去找柳景元。

那柳景元正在看畫師畫像,不停修正道:“不像,這裏眉毛需再高一些。另外一定要說明,鎖骨這裏有一點紅痣,恩,你先點上,然後腹部有三個刀口,寫在一旁。”

原大花見狀也湊過來,嘀咕道:“這是誰?”

柳景元唬了一條,白了她一眼道:“沈姑娘丢了。”

“丢了?!”原大花瞪眼,“啥叫丢了?”

柳景元耐心将原委說給了她,又解釋道:“相爺為這事兒自責瘋了,而且柳娜姿燒掉了賬本,想來那賬本多少與她有莫大的聯系,真成了個毀屍滅跡,無處追查了!”

“賬本?”原大花伸進衣服裏掏了掏,傻乎乎道:“是這個嘛?”

柳景元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一把搶過來翻看了幾頁,随即激動地緊緊抱住她道:“你從哪裏得來的?你會變戲法不成?”

原大花急忙掙脫出來,撓撓臉道:“今天下午一個小丫頭送去沁園給相爺的,這是副本,我想着沈漣漪八成已經把正本給相爺了,所以就沒着急送過來,誰知道她竟然……”她本想說遭遇不測,又想到沈漣漪生死未知,自己不可以亂烏鴉嘴,轉而道:“沈姑娘吉人自有天相,肯定會沒事的!對了,我有一個頂好的主意,那些抓了沈姑娘的人,他們要是藏,也是給人藏在自己行為範圍內的,我們要不畫個圈,在這個範圍內找。”

柳景元點頭:“何須那麽麻煩,派去送人的武師已經排查出來了,現如今已經在他們的家附近都布了哨子。另外我連夜拷問過了趙文正和清風教的餘孽,又找到了幾個屯‘貨’的窩點,沈姑娘被混在裏面也未可知,總之,多方下手吧!”

雖說柳景元排查十分仔細,但是過去了整整三天,依舊一無所獲。慕雲漢不眠不休,瘋了一樣尋找,等原定疆再見到他的時候幾乎吓了一跳,緊張道:“你……你別告訴我你沒有睡過覺……”

慕雲漢只顧看着地圖,沒有理他。

原定疆抓抓胡子,盡量自己粗嘎的聲音聽起來柔和點:“我同水營告了假,那邊一時也用不到我了。一天找不到沈姑娘,我一天不回去。”

慕雲漢聞言這才擡了擡眼皮,冷冷道:“你只會胡鬧!水寇那裏怎麽辦!”

“你還信不過我?陣法他們練得娴熟,之前幾次給水寇打怕了,估計正窩在家裏養精蓄銳呢!你這事緊急,我當然要先來幫你找人!”

慕雲漢正欲說什麽,突然王家之前的管事的急匆匆走來,躬身道:“慕舵主,昨日捕快們從小的本家莊子旁查到了慕容家的一個人牢,裏面說是有個姑娘,和沈姑娘十分相似,捕快人手不夠,所以家主命小的過來同您說一聲。”

原定疆聞言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麽叫相似,這些捕快也是……”

慕雲漢卻不管這麽多,叫王家管事的引着,帶着侍衛騎鹿過去了。

到了王家莊子附近,那裏只有四五個捕快,押着地上跪着三個看守人。其中一個為首的捕快見他們來了,急忙迎上來道:“相爺,原将軍,人就在牢下,屬下已經把裏面其餘的女子都清出來在院子裏歇着,二位可以随時下去看。”

原定疆看着裏面坐的一院子衣衫褴褛的姑娘,便忍不住又想要罵,這南方的捕快到底是差點事兒,給旁人都弄上來了,留沈漣漪一個在裏面算是怎麽回事!

可是他到底腦子活,突然腦中一道光閃過,臉色已經有點變了。于是他搶先一步到了慕雲漢前面,嚷嚷道:“還不快帶我們下去?!”

進入地牢的入口狹窄,只容兩人勉強并行,原定疆身高馬大的,一個人就梗住了整個通道,待到他下到裏面一瞧,只看了一眼,便往後退了兩步!

慕雲跟在他後面,險些被他踩到,蹙眉道:“怎麽了?”

他可不認為沈漣漪能有多麽可怕,能吓壞這個戰場上殺人無數的閻王。

原定疆轉過身看着他,臉色在搖曳不明的燈火下帶着一絲驚慌的古怪,道:“走吧,不是沈姑娘。”

慕雲漢沒有動,淡淡道:“你知道我在找人。”

原定疆不說話,但是也毫不退讓。

慕雲漢看着他,似乎突然明白了什麽,他垂下眼簾,遮住了眼中的情緒,道:“她在裏面,是不是?”

原定疆突然眼眶有些發熱,低聲道:“不知道是不是她……”

慕雲漢的臉上看不出什麽多餘的表情,語氣也依舊那樣波瀾不驚:“再怎麽說,也要看看的。”

原定疆看到他強作鎮定的樣子,竟然沒頭沒腦道:“你……不要傷心……”昔日裏沈漣漪剛來時他一直覺着慕雲漢很讨厭她,讨厭的程度讓他可以肯定如果沈漣漪死了,慕雲漢應該會手舞足蹈地拿串鞭炮放來慶祝。可是——

——當她真的變成一具屍首陳在自己面前,他第一反應竟然是,不能讓小白臉子看見。

他會傷心的。

慕雲漢繞開他,徑自走了進去。

原定疆站在原地沒有動作,他不敢回頭,怕看到慕雲漢傷心欲絕的樣子,他應該不想讓別人看到他那樣子的。只可恨那個捕快,不明就裏,還在平鋪直敘同慕雲漢講述:

“死者的面部被剝離了,所以咱們一時也不好判斷是不是相爺要找的人,但是您看鎖骨這裏,有痣,還有腹部這裏,一共是三個刀口,在腹部和這一側的刀傷已經愈合了,但是這一處,可能之前愈合了,但是又被人在這裏捅了一刀,因為這裏還能看到一些之前傷疤的痕跡。傷口不致命,死因顯然是沒有得到及時救治,導致失血過多,傷口感染。不過這也是我的推測,還要等仵作來把屍體運回去看過才知道……”捕快講完,地牢裏很安靜,安靜得只能聽到滴水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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