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大鬧喜堂

一直到離開陶家,慕雲漢也沒能得到半個機會和陶夭說話。

中間他也試圖問及她了,可她含羞帶怯地“嗯嗯啊啊”一番,很像是個沒怎麽見過外人的小姑娘。

慕雲漢有一瞬間甚至懷疑,安國侯家大約生了一對雙生女,否則這個女人,怎能裝得如此像!

是了,他怎地忘了?她裝沈漣漪的時候,也很像……

慕雲漢怒氣沖沖回到府邸後就直接去了書房,阿笙被一群人團團圍住,叽叽咕咕問道:

“怎樣?陶侯爺請咱們相爺去,八成是要說婚娶之事了吧?”

“相爺怎地那樣生氣,陶家也和楚家一樣,獅子大開口了?”

“日子定了麽?我得提前預備着呢!這時節好些果蔬要提前訂的。”

阿笙喪氣地揮了揮手:“都別說話!什麽定親,我看陶侯爺那語氣,是沒相中相爺,拐彎抹角地拒絕呢!”

衆人靜了一瞬,再度七嘴八舌起來:

“怎麽可能!沒相中相爺?”

“連我老娘都想嫁給相爺!”

“其實拒絕了也好,我看相爺挺喜歡一個人過。”

“你得了,相爺若是喜歡一個人過,方才會那麽生氣?”

勇叔在一旁聽了半天,看向書房窗戶上映着的僵硬身影,竟莫名覺得有些喜感。

不管這個家宴是不是陶姑娘的撺掇的,效果都是妙極的。慕雲漢一下子從香饽饽變成了臭狗食,保不齊激一激,對陶夭的喜愛敵過了那些荒誕的念頭,便知道該主動去取悅一下人家了。

與相府的沉寂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此時的原家,紅紅的燈籠挂着,前廳裏熱熱鬧鬧的正在吃晚飯。

原大花正興沖沖地和楚儀說着案子的結局:“……霍予被咬死了,楚金玉索性一股腦推他腦袋上去,霍秀偉一頓求情,瀾中令也只能按律輕判她個知情不報,□□幾天,也就被保出去了。嫂子啊,你就是太心善了,不該幫着楚金玉說話。”

原定疆卻是懂的:“她不如此,怎麽與楚家分家?”

楚儀遲疑道:“我不明白,她為什麽會臆想慕相要娶她。”

“噗——!”原大花聞言險些要把飯噴出來,她笑得前仰後合擺手道:“哈哈哈,一提這事兒,我就想樂,多虧了我,我哥才能那麽快找到你呢。”她來了精神,也不等楚儀發問,迫不及待道:“小春子過壽那會兒我就發現她對慕相有意了,後來她死也不肯說你的下落,我就讓阿笙幫我,叫柳景元裝成慕相的樣子套她的話。你真該親眼瞧瞧她那模樣,快沒給我樂死。不過你別說,柳景元那白臉那身條,和慕相真挺像,竟給他們随便找了個院子就糊弄過去了,柳景元騙她說,等找到了你,就和我哥一起娶姐妹花,真虧他這麽能編,笑死我了,楚金玉還盼着找回你來她好做宰相夫人呢!”

原定疆一臉笑意,卻數落她道:“這種陰損招數,也就你能想出來。”

“嘿!事關我嫂子性命,我詐她一詐怎麽啦!”

此時暖陽端菜上來,見她們聊得開心,便也搭話道:“我也聽了些市井八卦,大小姐雖被霍家保出來了,可也沒叫她住回霍家,給安置到街尾的別苑去了。二少那邊,因為波食人把彩禮收回去了,讨債的又上門了,您猜怎麽着,他要拿二少夫人抵債,二少夫人那樣一個棉花團的脾氣,硬是被氣昏過去了,也不知道最後到底怎麽着了。我只知道,原來楚夫人房裏的丫鬟老媽子都賣掉了,湊了一些銀兩。”她壓低聲音道,“幸而秋韻姐被您帶走了,那個張媽一大把年紀了,還被賣去了那種下賤地方,真是可憐。”

“活該!”原大花拍着手笑了,“最讨厭這些狗仗人勢的!”

而楚儀想到楚家如今四分五裂的局面,不由幽幽嘆了口氣。此時窗外被紅色的燈籠映紅了一片,她想到那囿于陋室更囿于心牢的楚金玉,頓時又覺得自己并不那麽倒黴了。

婚禮前夕,原家已經裏裏外外盡是喜氣洋洋的紅色裝扮。夜裏,丫鬟們都睡去了,楚儀卻又偷偷起來,點了蠟燭看那華麗的新娘服裝,臉上盡是甜蜜的笑容。現如今,她也能體會到楚金玉嫁人時一遍遍擦拭鳳冠的心情了,大約每一個女孩子嫁人的前一日,都是這般幸福又激動吧。

只可惜原大花說柳景元在霍予的案子上發現了新線索,于是幾乎住在了捕督院不肯回來。最好她明兒能趕得及,畢竟那可是她哥哥的大喜日子呢!

楚儀想到自己孤苦十餘年,如今竟真的可以苦盡甘來,不由嘆了口氣,雖說高興,想到前事未免也要心酸落淚。

母親,若是你還在,也會為我高興吧。她撫摸着脖子上的碧果,又想到了那個溫暖的懷抱。

“哎……”她嘆了一口氣,擦擦淚,正要吹息蠟燭,就聽到院子裏也傳來一聲幽幽的“哎……”

楚儀一愣,是大花回來了麽?她急忙披了件衣服,舉着燈走出院子來。院子中央正有一個妙齡女郎背對着她站着,楚儀見她穿着自己的衣服,不禁有些詫異,試探道:“大花?”

那人轉過身來,笑眯眯道:“大花?”

楚儀驚恐地瞪大了眼,瞳孔裏映着的,是和自己一模一樣的一張臉!

第二日,鞭炮炸響,賓客迎門,原定疆胸前綁着灼灼紅花,笑得用牙花子迎接客人。

慕雲漢心中正因為陶夭的事兒不快,故而恹恹地拱了拱手:“大喜。”

原定疆一臉得意道:“別喪氣!回頭你喝頭一杯!他們說,喝頭一杯的人就是下一個娶媳婦的!”

慕雲漢一陣冷笑,沒好氣道:“借你吉言。”

等大家都落座了,新娘子也被暖陽和秋韻一同扶上來,原定疆一看楚儀的身影,更是樂得合不攏嘴,忙不疊地接過暖陽遞來的紅綢一頭,引着她上了正廳。

“娘子,這是義父。”他為楚儀介紹李崇恩将軍,“也是我的恩師。你知道我娘死的早,爹也病死了,義父教我許多,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李崇恩将軍笑眯眯點點頭,欣慰自己的得意門生終于成家,笑道:“楚姑娘,大虎這臭小子是個大老粗,他若是有什麽對不住你的地方,或者欺負你,盡管同我說,我替你修理他!”

原定疆滿臉堆笑道:“看您說的,我哪裏敢!”

楚儀冷冷道:“李将軍,我現下便有一件事要和您說呢!”說着,竟然猛然把蓋頭揭了。

大家一時全都呆住了,不明白她是何意。原定疆急忙道:“你怎麽啦,快把蓋頭蓋上啊!”

楚儀猛然跪地道:“李将軍,原定疆他強娶民女!您要為我做主啊!”

“什麽?”李崇恩将軍站起身來,震驚地看向原定疆,“這,這是怎麽回事!”

楚儀哀怨道:“這原定疆,他看中了我,便硬要娶我過來,我便是從楚家逃走,也沒能擺脫他。李将軍要為我做主啊,民女今生只願嫁慕相一人,如若慕相嫌棄,我索性便出家做了姑子也罷了!”

此言一出,滿場嘩然,慕雲漢生平也未曾把眼睛瞪得這麽大過,正欲說話解釋,卻冷不防這節骨眼兒上被自己口水嗆到,劇烈地咳嗽起來。

“這是什麽時候的事!”原定疆怒道,“為什麽!為什麽你之前不說!”

楚儀哽咽道:“我一直都愛着慕相,如果不是怕你殺了我,我怎麽會等到今日才說!”

慕雲漢愈發咳得厲害,臉漲得通紅,卻又說不出來話,連連擺手,急得阿笙擂鼓一樣為他拼命捶着後背。

“你……你那日不是這麽說的,你若真的心有別人,我怎麽會勉強你……”原定疆攥緊了拳,又看了暮雲漢一眼,痛苦道,“你又何必非要今日才說,羞辱于我……”他最愛的人,和他最好的兄弟?他簡直不想再面對這兩個人!他當然知道慕雲漢是瀚瀾城姑娘心目中的乘龍快婿,可是,他以為楚儀是不一樣的!

“你別裝了,整個瀚瀾城誰不知道你的兇名,我也是為了自保,不得不如此……”楚儀恨恨道:“我寧可做慕相家的婢女,也不願嫁給你!”

這話太過難聽,以至于她說完,大廳內外一片寂靜,只能聽到慕雲漢的歇不下來的咳嗽聲,在旁人看來俨然是做賊心虛的模樣。

然而衆人也無法說什麽,誰叫人家相爺生得俊呢!迷倒了楚金玉不說,連她的妹妹也為之神魂颠倒了。

“你不願嫁,我們家也不願意娶呢!”原大花高亮的聲音自外面響起,衆人急忙讓開路來,只見原大花跟着柳景元,帶着一隊捕快走了進來。

她白了一眼失魂落魄的原定疆,對着楚儀道:“別裝了,柳捕督都來了,還不懂是什麽意思麽?”

楚儀顫顫道:“你們,快抓了這個原大蟲,他要強娶我啊!”

“得了,”原大花猛然沖上前去,一把扯住他的胳膊,楚儀不曾防備,被她得了手,只聽“格拉”一聲骨骼脆響,那手臂頃刻變得既長且粗了。

“你做什麽!”原定疆急忙拉住原大花,“你別傷了她!”

“我的傻哥哥,你快看看吧,這根本不是楚儀!”她轉向地上的人道,“怎麽,霍公子,要我給你扶起來麽?”

“什麽?”衆人議論紛紛,“霍公子?哪個霍公子?”

“楚儀”垂着臉沒有吭氣,末了,她突然陰沉着臉笑了,随着骨骼的聲響,“她”整個人都在膨脹,直到變成一個高大的男人,那臉上的臉皮也被他本來的面目撐破,露出他的廬山真面目來。

“霍均少爺,”柳景元微笑,“咱們又見面了。”

“是你?!”原定疆驚道,“楚儀呢!你把她弄去哪裏了!”

霍均哈哈一笑:“她?她已經死了。她死之前,都還在叫着你的名字呢!”

“混蛋!”原定疆飛身上去便給了他一拳,只打得霍均連連後退了幾步。

霍均絲毫不以為意地抹去嘴角的血漬,笑道:“早該在山崖的時候我便該殺了她,只可恨我那時吃了霍予那個腌臜玩意下的藥,總是不清不楚,不過如今也好,我終于如願了!”

“楚儀在哪!”原定疆怒道,“你若不說,我殺了你!”

“殺了我吧,”霍均湊上來,“殺了我,你連她的屍首都別想看到。”

“她死了,我要你全家陪葬!”原定疆急怒攻心,一下奪過原大花的佩刀來,出刀便割了霍均的腳筋。

“不可!”

“大虎住手!”

廳上登時亂成一團。

作者有話要說:  原定疆:……

慕雲漢:……,你能聽我解釋麽?

原定疆: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啊啊啊啊啊!死白臉!!!我掐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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