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丁炏在洗澡的時候差點淹死——如果不是他及時醒過來的話。

你這個混蛋!

被嗆得說不出話來的丁炏在心中大罵。

他不确定浴室裏自己這番咳嗽對門外來說動靜大不大,不過想必不小,因為杜仲的聲音遠遠傳來——

“出什麽事了?”

人家好心詢問,丁炏總不至于不識好歹,也就耐心回答了一句“沒事”。

很快,杜仲有些慶幸的語調響起:“你回來了?”

丁炏聽得懂這句話。他可不是“回來了”嘛。不過,這種問題讓人實在無法正經回答,索性扯開話題,“今天幾號?”沒辦法,浴室裏沒有時鐘。

“放心,還是27日。”

“幾點了?”

“下午兩點二十二分。順便說一句,”杜仲語氣真誠,“你必須光着身子和我說話嗎?”

丁炏通過邏輯推理嚴厲反問:“你怎麽知道我光着身子?你偷看我洗澡?”

杜仲頓了下才予以解釋:“正常人洗澡不穿衣服。”

“我都人格分裂了,我是正常人嗎?”

“我不知道,我能進來親眼見識一下你洗澡穿不穿衣服嗎?”

“……想得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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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炏趕緊爬出浴缸,穿好浴衣,免得有想要帶男朋友來過夜的人圖謀不軌闖進來。

短短幾小時之內,第二次洗完澡的丁炏第二次走出浴室。他心想:人格分裂真的是病得治,不然費水。

剛才聲音聽着還遠遠的杜仲此刻就站在浴室門口,他和迎賓小姐之間只差一條绶帶。“你出來了?”見到丁炏,笑臉迎人。

知道另一重人格存在已經有段日子,這是頭一回,丁炏有機會了解對方。

“你見到‘他’了?”他問親眼見到了“他”的人。

這一問題立即引發杜仲由衷感慨:“你是我見過的,人格分裂最沒有意義的患者。”

“什麽叫做沒有意義?”丁炏忍不住皺眉問。

杜仲解釋說:“你們人設簡直是重疊的。”

丁炏想了想自己的人設,确認着問道:“狂狷邪魅冷酷無情?”

“你是幽默感太強還是自我認知太差?”

“……我看是你社交能力太差。”有你那麽和人說話的嗎!

杜仲誠摯點頭表示同意:“我社交能力太差了,所以,請你好好和我交朋友。”

……你們心理醫生臉皮都是那麽厚的嗎?

“你先說清楚‘我們’的人設。”

杜仲表情終于轉為認真,“你們有很相像的地方,就是那種冷冷的,高高在上的傲慢,不過,你是僞的,他是真的。所以說還是你比較可愛。”總之認為杜仲有認真在回答的丁炏真是上了大當。

“他和你說了什麽?”丁炏耐着性子接着問,暗自決定對方再不好好回答,他就半夜把冰塊往對方被子裏塞。

這回,杜仲看起來相當嚴肅,“你真的不記得‘他’嗎?我覺得他可能擁有你的記憶,他知道我是誰,向我挑釁了說我趕不走他。他的眼神還挺吓人,一對比,你那眼神就算是瞪我,也像是想要和我談戀愛的那種甜蜜蜜。”丁炏居然又以為杜仲是認真的,他對自己的判斷力感到絕望。

“你會好好說話嗎?”他瞪向對方,并且一點不想和對方談戀愛。

杜仲無辜眨了眨眼睛,舊事重提:“我社交能力就是那麽差。”

——可是你調戲人的能力也太強了啊!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一個勁調戲我嗎?果然,想要帶男朋友回來過夜的人就是不一般!

丁炏沒有繼續提問,他往冰箱走去,準備去冰些冰塊。不過,在走近冰箱前,他猛地站停。

冰箱門上的小白板,原本有着丁炏潇灑不羁的狂草“混蛋去死”,但現在,那四個字不見了,轉而呈現的,是歪歪扭扭的“不去”二字。

杜仲轉頭望向冰箱,予以說明,“這是他回給你的留言。”說到這裏,他想起,“他給你留言的時候,倒真的有些狂狷邪魅的意思。”

丁炏強烈懷疑:“就沖他這小學生一樣的字跡?”

“這件事教育我們,字寫得漂亮是沒用的。”

丁炏認為杜仲一定是針對自己,因為他的字很漂亮。

“對了,我煮了咖啡,你要不要來一杯?”杜仲忽然另起話題,邊說邊從桌上拿起空咖啡杯,走到咖啡機前。

丁炏注意到自己一旁玻璃罐裏的咖啡豆少了,想必這會兒已香消玉殒在咖啡機中,這讓他不動聲色搖了搖頭:“我還不想喝。”

杜仲微微疑惑地瞥了丁炏一眼,後者認為自己表情應該是天衣無縫的,他鎮定自若走向沙發,挑選能清晰觀察到對方臉孔的角度坐下。他的完美演技最終換來杜仲放松警惕。杜仲為自己倒了一杯咖啡,毫無防備地低頭喝起來。

小時候丁炏點燃炮仗後也是這種心情,既緊張又期待。當遇到炮仗點不響時,他則會失魂落魄,差不多是兩塊巧克力掉地上不能吃的危害程度。

而眼下,這兩塊巧克力掉在了地上——

杜仲居然若無其事喝下了丁炏的特制咖啡!

丁炏死死盯着對方看。他把杜仲看得糊塗了。

“你不會才發現我很帥吧?”杜仲猜測着問,笑得就好像以為自己是天下第一帥哥。

丁炏沒好氣地回答:“你的自我認知也沒好到哪裏去。”

面對這一說辭,杜仲絲毫不以為意,他又喝了一口咖啡,之後往浴室的方向走去:“免得你待會兒又去洗澡,我先上個廁所。”

丁炏懶得管杜仲腎好不好,對他來說,正中下懷的是對方走開了。正滿心疑惑的他趕緊找了個杯子,從咖啡機裏倒出些自己的特制咖啡。

他用心烘焙的咖啡豆難道真的嘗不出區別?

丁炏試探着喝了一口。下一秒,他跑到水池前把咖啡全部噴了出來。

然後,他聽見杜仲的笑聲。

杜仲笑着從浴室走出來,看得出之前只是躲在門後,他就等着丁炏喝咖啡。

“你說你幼稚不幼稚!”丁炏簡直氣急敗壞地說。

杜仲絲毫不糾結地點頭贊同:“是啊,我挺幼稚的。”

面對如此直截了當的承認,丁炏實在是說不出話來。

“不過你不會那麽有心,特地為我準備了這些咖啡豆吧?”杜仲轉而好奇詢問。

丁炏瞥向對方:“不是為你準備的。”

杜仲很快反應過來,“你是替‘他’準備的。”說到這裏,他不禁訝異地上下打量向丁炏,“你是怎麽想的?萬一他喝一半你醒過來?這也太損人不利己了吧?”

丁炏心想你好意思說。“剛才你為了騙我喝咖啡,真的就自己喝下兩口,這種行為不算損人不利己了?”

杜仲立即給出有力辯詞:“我幼稚嘛,正常的。”

“我有精神病,也是正常的。”

“既然你有精神病,你能跳小蘋果給我看嗎?”杜仲期待地問。

丁炏搖了搖頭,他冷靜詢問:“你是這方面專家,回答我,精神病打人算不算犯罪?”

“雖然不會坐牢,但會被關到精神病院裏的小黑屋,被醫生為所欲為。”

丁炏不得不懷疑自己遭受到姓騷擾——可萬一是他想歪呢?實在不好意思暴露自己的不健康思想,他遲疑着不确定怎麽奠定自己接下來的發言立場。

杜仲在這時若無其事轉移話題:“說起來,我覺得你針對‘他’的惡作劇很可能失敗。就像之前我說得,我擔心他擁有你的記憶。”

丁炏的想法不同,“認出你是心理醫生可能是因為這種情況已經是第五次發生。他應該不記得我的經歷,”這不是擡杠,他有明确證據,“最初我察覺自己異狀後,曾經有一次把自己反鎖在房中,藏起鑰匙。當再次恢複意識,我發現自己離開了房間,回到家後,屋裏有被翻找過的明顯痕跡,由此可見,他并沒有看見我藏鑰匙。”

直到說完後,丁炏才意識到自己面前的家夥有多狡猾。原本他絲毫沒打算同心理醫生探讨病情,結果,這個自說自話自來熟的家夥沒一句正經地說了大半天,自己竟莫名産生與對方相當熟悉的錯覺,以至于這會兒一個不小心就透漏了好幾塊錢的情報。

對于丁炏的失言,杜仲倒是顯得漫不經心,他僅僅是随口說笑着指出:“看來你不擅長藏東西。”

被質疑的人惱火地挑起眉毛:“房間那麽小,怎麽藏東西?”

杜仲感嘆地笑道:“不愧是有錢人家的小孩,這120平米的公寓怎麽也不算小吧。”

丁炏驀地冷下臉。曾經有個讨人厭的家夥也喜歡用“有錢人家小孩”這種輕蔑說辭來嘲弄他,他真的很想問知乎,家裏有錢難道有罪?

察覺到丁炏神情異樣的杜仲用刻意的小心模樣端詳了前者一番。“你是你,還是他?”他試探問道。

丁炏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表示不想搭理這種白癡問題。

由此,杜仲得到明确答案,他裝模作樣放心地舒了一口氣:“還好還是可愛的那個你。”

“你想繼續住在這兒,以後就別再讓我在這間公寓裏聽到‘可愛’這個詞。”作為房間主人,丁炏義正詞嚴表态。

杜仲聽話地改正自己說辭:“那麽,以後他是邪魅冷酷的他,你是惹人憐愛的你。”

丁炏提醒說:“我已經到了寧願被關精神病院也要揍你的臨界。”

杜仲無辜聳了聳肩,為自己辯解:“可是,我們總得把你和‘他’區分出來,尤其是我,我是必須和你們兩個一起住的人,你也該替我着想一下。”

丁炏忍不住回道,“誰拜托你住這裏了?”他在說完後才意識到自己的失言——顯然是他父母拜托了這位心理醫生。

他等着擁有足夠火力反擊的人把他的話頂回來。然而,最終杜仲只是若無其事笑了笑——

“我說過,我會厚着臉皮賴在這裏。”

丁炏在良久沉默後回答:“你可以叫我丁A,叫他丁B。”

“……以後你領養小孩,千萬別自己幫他取名字。”

丁炏不想糾結這種莫名其妙的事情,但他沒能忍住:“為什麽我要領養小孩?我不能自己生嗎?”

杜仲訝異地睜大眼睛望向他:“我沒想到你有這功能。”

好半天。

丁炏真心實意地求教:“你究竟是怎麽長那麽大還沒被人打死的?”

大概杜仲當丁炏在說笑,他捧場笑起來,随即,饒有興致地飛來一筆:“回頭我藏一樣東西在房間,你來負責把它找出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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