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目前,店裏的氣氛有一絲凝固。

店員和不明真相的圍觀群衆們眼睛睜得圓圓的, 像一只只渴望得到瓜子的小倉鼠那樣, 目不轉睛地盯着站在店中央的幾個人。有人認出了其中一個男人是近來聲名大噪的“咨詢偵探”夏洛克·福爾摩斯,于是現場的氣氛更被推向了一個高潮。

蘇格蘭場重案組的探長雷斯垂德站在夏洛克和小斯圖爾特先生之間, 依舊保持着要把兩人隔開的姿勢。只是從他不停眨巴的眼睛中可以看出,他現在是懵逼的——啥啥啥?誰要殺人嫁禍?他們今天不是來查珠寶失竊案的嗎?

而站得稍微更靠近自家室友一點的華生臉上的表情就淡定多了。經歷過前兩天親眼見到超自然生物吸血鬼被浩克暴打的一幕、再經歷過被夏洛克指出他曾經和兩個巫師說過話,已經身經百戰、百毒不侵的華生醫生表示, 對于世界觀已經重塑的他而言,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什麽能讓他震驚了——

才怪呢!不是來查失竊珠寶的嗎?為什麽夏洛克和女孩兒說得每一個字他都能聽得懂, 可組合在一起他咋就聽不懂了呢?!

“等等等等!”把舉起的兩只胳膊放下, 雷斯垂德目瞪口呆地轉身看向夏洛克和站在對方身邊的金發姑娘,“你們倆說什麽?”他是不是太想破案立功所以幻聽了?

“我們這位小斯圖爾特先生‘聰明’地想出了一個既可以繼承妻子所有財産、又不需要付出代價的‘好主意’。”視線定定地看了站在身邊的姑娘幾秒,夏洛克這才擡頭回答雷斯垂德的問題。“那就是讓這位秘書小姐動手。”

“你, 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麽……”被指認為要動手殺人的秘書小姐在衆人把視線投向她之後, 聲音裏明顯閃過一絲慌亂。但很快,她立刻鎮定下來。“伊麗莎白, 你要相信我,我沒有……”

伊麗莎白·斯圖爾特抱着自己的藍白英短, 不知所措地看着她的丈夫和多年好友的秘書小姐, 眼神裏閃過哀傷, “你們……你們真的……”不知她是否相信丈夫和秘書會要她性命, 但伊麗莎白卻一定相信了大偵探所說兩人之間有染的事實。

貴族、出軌、小三、懷孕、謀殺、争産, 這簡直是年度最佳話題。店內, 已經有顧客忍不住掏出手機拍照了。

“這是诽謗!”比起傷心的伊麗莎白和驚慌的秘書小姐, 小斯圖爾特先生的反應卻是在場最鎮定的一個。他的表現完全符合一個無辜者被人污蔑為殺人犯時應該有反應。“福爾摩斯先生,還有這位不知名的小姐,你們應當明白人要為自己說出口的話負責任!還有雷斯垂德探長,我的律師在晚餐之前會聯系蘇格蘭場!還有你們兩位!”

這就是要請律師訴訟的意思了。

搞不清楚狀況的雷斯垂德只覺得眼前一黑,一口大鍋就要扣在腦袋上。顧不上其他,他趕忙攔住了甩袖子就要往外走的小斯圖爾特,“等等,先生。我想這件事可能有些誤會……”如果珠寶失竊案沒破卻給蘇格蘭場弄回來一場訴訟的話……

他真的不敢想象上司的臉。

“你現在還不能走呢,斯圖爾特先生。”眼見站在身邊的大偵探臉頰肌肉微動要開口說話,桃樂絲搶在對方之前,把大偵探要說出口的話說出來。“雷斯垂德探長,你可以叫人把這裏保護起來、另外,把這幾位都帶回蘇格蘭場去了。”

餘光裏,桃樂絲感覺到大偵探的視線掃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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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雷斯垂德疑惑地看看站在夏洛克身邊的漂亮姑娘,又把視線投向大偵探。眼見夏洛克一丁點打斷女孩兒話的意思也沒有,探長先生完全摸不着頭腦,“海斯汀小姐?”這到底怎麽回事?

“因為這裏……是案發現場。”

“哈?!”

“我簡直不敢相信蘇格蘭場就是這樣辦案的!”小斯圖爾特坐在椅子裏,好看的眉毛此時緊緊皺起。桃樂絲悠閑地挑了一張靠窗的桌子坐下。不知出于什麽心理,大偵探坐在了她對面。華生醫生一番猶豫之後,自己默默搬了把椅子坐在了夏洛克旁邊。

那位懷了孕的秘書梅蘭妮小姐雙手捂着肚子。随着蘇格蘭場犯罪現場調查組的組員走進店裏,她的臉就越來越白。伊麗莎白·斯圖爾特抱着自己的貓站在雷斯垂德探長身邊,一雙好看的眼睛從她丈夫身上掃過,緊接着看向白着一張臉的秘書梅蘭妮。似乎看出了什麽,她的臉比梅蘭妮更白。臉上的表情似乎下一秒就會暈過去。

“嘿,還好嗎?快坐下……呃,諾多萬!”雖然把下屬叫來封鎖現場但卻依舊沒弄明白的雷斯垂德趕緊把自己手下的女探員叫過來幫忙。多諾萬扶着伊麗莎白猶豫了兩秒,最後把人帶到了桃樂絲旁邊坐下。

“謝謝……”捂着胸口表情哀傷的伊麗莎白禮貌地朝多諾萬道謝,然後用另一只手捂了捂眼睛。把手拿開後眼眶有些發紅的她把頭擡起,視線在桃樂絲和夏洛克之間來回流轉。“呃……”她好像想說什麽,但欲言又止。

“OK,夏洛克。現在怎麽辦?”雷斯垂德安排好下屬轉回來向夏洛克求助。這家店就位于倫敦最知名的商業街之一攝政街不遠的位置,而且還是一家在社交網絡和當地居民口中都很知名的小店。事情涉及了貴族、争産、小三和謀殺未遂,再加上之前又有那麽多人看到大偵探指控小斯圖爾特操縱情人謀殺妻子。這起案件要是不能完美解決,那麽他們蘇格蘭場可就要遭殃了。

這件事要是搞砸了,局長絕對會把他的職位一撸到底,派他去看管那群無法無天、總是搶劫路人薯條的大鴿子的!

回想起那群鴿子驚人的戰鬥力,蘇格蘭場王牌探長也瑟瑟發抖。

看着雷斯垂德那副根本不動腦子、只知道找他要正确答案作弊的蠢樣子,夏洛克把坐在對面的姑娘抛在了腦後,條件反射就想諷刺一下蘇格蘭場這種毫無進取心的工作态度。但今天的任務就是要刷爆探長和華生醫生以及旁觀者的崇拜值、順利把本土傑克蘇拍在沙灘上的桃樂絲卻不能讓大偵探輕易得逞。

懷着點略微愧疚的心,她搶在夏洛克把第一個音節發出之前,搶先開口。“雷斯垂德探長,您讓多諾萬警官他們把伊麗莎白小姐還沒來得及吃的食物帶回去檢查就好了。”

怼天怼地怼世界、酷帥狂霸拽的傑克蘇雖然在旁觀者眼裏看起來非常帥,但實際上,一個會适當顧及他人處境和想法的傑克蘇卻比前者更容易得到認同。在裝逼這件事上,重點從來不在于态度有多拽。

真正要緊的是要讓周圍人有一種雖然根本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但就是覺得她/他好厲害哦的那種感覺!要讓旁觀者由內而外、發自內心地感嘆——實在太厲害了!

多年來深谙裝逼之道的桃樂絲自認在這件事上,她還不至于會輸給夏洛克。

“只檢查食物嗎?需要我們特別做些什麽毒物測試嗎?”第一次提出問題這麽痛快就得到回應、而且全程沒被諷刺,雷斯垂德幾乎是下意識地就把渴望的視線投向了金發姑娘。“海斯汀小姐?”要是當場再能找出點什麽鐵證來,這個案子就更保險了。

桃樂絲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把把視線投向了站在不遠處,臉色慘白、瑟瑟發抖的秘書小姐梅蘭妮。随着她的視線,其他人也把眼神投向那位秘書小姐。

“伊麗莎白小姐在婚禮上穿的那件婚紗很漂亮。”桃樂絲把話題抛給今天的苦主。“是純手工縫制的吧?”

“呃,是的。”伊麗莎白苦笑點了點頭。“那是我媽媽當年在她的婚禮上穿過的婚紗。”只可惜,她沒能繼承這份幸福。

“您似乎有很嚴重的過敏症?”婚禮當天的菜單媒體同樣有公布,桃樂絲剛剛粗略掃過一眼,而且還翻了翻對方的社交賬號發布的內容。

“呃……我對堅果類的食物過敏,非常嚴重,一點點就足以休克。”好像不太明白桃樂絲為什麽提起這個話題,伊麗莎白遲疑地看了看金發姑娘。

“多諾萬!”雷斯垂德卻立刻明白為什麽,示意下屬。但桃樂絲知道,這些根本不是重點。

“那麽梅蘭妮小姐也知道您的過敏症了?”梅蘭妮和伊麗莎白是高中起就認識的好友。不過一個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另一個是億萬富豪的女兒。大學畢業後找不到适合工作的梅蘭妮就被好友伊麗莎白叫去做了秘書。從兩人的社交賬號上發布的消息來看,最起碼表面上,兩個多年的朋友感情親密、并沒有因為身份的變化而産生任何隔閡。

至于事實如何,只怕就只有當事人自己心裏最清楚。

桃樂絲的暗示已經足夠明顯,伊麗莎白不敢置信地把視線投向好友梅蘭妮。而這時候,小斯圖爾特似乎已經從被冤枉了的憤怒中恢複過來,他一邊走向伊麗莎白、一邊惡狠狠地去瞪梅蘭妮,“honey ,我承認我一時糊塗和那個女人有過一次,但我發誓她肚子裏的孩子不是我的!我也不知道她會做這種事!”

小斯圖爾特先生就差賭咒發誓。

“你……”被情人毫不留情抛棄的梅蘭妮捂住嘴,又怕又傷心,她幾乎說不出一句話來。

“你們閃開,我要進去!”店門口突然傳來喧嘩聲,桃樂絲朝探長眨眨眼,示意對方把人放進來。雷斯垂德遲疑了一秒,然後朝門口的警員點點頭。

“darling!”一個看年紀似乎也就剛剛20歲的紅頭發女孩兒沖進店裏後誰也沒看,一頭就朝小斯圖爾特先生撲了過去,“感謝上帝,你沒事!”

“什麽?!”一直忙着思考如何安撫妻子外加順利把梅蘭妮推出去頂罪的小斯圖爾特根本沒發覺有人進來。直到被人抱住了腰,他才發現自己今天徹底翻了船。

“她是誰?!”梅蘭妮的反應甚至比伊麗莎白還要大,蘇格蘭場的警員顧忌她懷孕不敢用力,結果卻讓梅蘭妮瞬間撲了出去,“她是誰?!”

一陣混亂。

……

位于蘇格蘭場三樓重案組專屬的地盤裏,桃樂絲坐在法醫安德森先生提供的椅子裏,手上捧着多諾萬警官給的鮮果茶,桌子上還放着雷斯垂德探長特別讓人給買回來的小零食。

每一個路過她的警員都熱情又真誠地和她打招呼,還有人問她要不要再來杯咖啡。甚至還有個年輕探長紅着臉問能不能請她吃晚飯,然後被同事們一把揪回去。

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坐在另一邊的大偵探和華生醫生。淩亂的桌子上擺滿了文件,連杯咖啡也沒能混上的大偵探二人組幹巴巴地坐在那裏,人畜退散、無人問津。大偵探冷漠地掃了一眼喝着茶的桃樂絲,氣鼓鼓地哼了聲。“小斯圖爾特的情人怎麽那麽巧就跑去店裏了,嗯,桃樂絲?”

當時梅蘭妮見到情人居然除了她之外還有一個更年輕、更漂亮的小情人,心理防線立刻崩潰。一股腦兒就把小斯圖爾特計劃毒死伊麗莎白獨吞對方財産的計劃喊了出來。而更絕的是那個最後出現的紅頭發女人,聽聞這話之後震驚地捂着嘴,聲音顫抖地問小斯圖爾特,說之前他講的那個一個男人計劃用一起謀殺案擺脫兩個傻女人的故事居然不是編造出來、而是對方真正的計劃。

就在衆人被這一消息炸得不知道如何反應的時候,紅頭發女人又立刻給伊麗莎白跪下說她只是貪小斯圖爾特有錢又長得好看所以才給他做了情人,但自己從來不敢害人性命。而且賭咒發誓,說只要伊麗莎白和警方需要她上庭作證,絕沒二話。

一場本該讓人憤怒的謀殺案最後以鬧劇的形式收了場。伊麗莎白點了單卻還沒來記得吃的那盤沙拉裏檢查出被梅蘭妮倒了花生油。而供認不諱的梅蘭妮則稱她是受了小斯圖爾特指使。但梅蘭妮沒有證據,事情本該就此僵持,可最後出現的那位紅頭發女人這時候卻一副想要将功折罪的态度站了出來,說小斯圖爾特給她講那個煽動情人謀殺妻子借此一箭雙雕同時擺脫兩個蠢女人的故事的時候,她恰好,錄了音。

小斯圖爾特當時的表情就好像被雷劈了一樣。

桃樂絲悠閑地喝下一口鮮果茶,不怎麽真誠地回答大偵探,“誰知道呢,可能……小斯圖爾特運氣不好吧。”她今天剛剛才偷偷買回來的5個一次性手機,被迫用掉了一個。

“哼,運氣不好。”夏洛克掃了一眼坐在對面的金發姑娘,坐直身體,“我看是有人……”

“海斯汀小姐。”春風滿面從審訊室走出來的雷斯垂德大步上前,看也沒看夏洛克,就熱情地握住了桃樂絲的手,“我代表蘇格蘭場感謝您對我們的幫助。”今天這案子順利得讓他簡直想跳舞!

“全靠探長先生和警官們行動迅速、盡職盡責。”場面話,桃樂絲一向說得特別順。

沒想到還能聽到吹捧,雷斯垂德美得更要上天了。“哪裏哪裏,全靠海斯汀小姐明察秋毫啊!”

一旁的夏洛克坐在冷板凳上,好看的眼睛睜得大大的,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你們……”

“伊麗莎白小姐要離開了嗎?”餘光裏,桃樂絲看到臉色發白的伊麗莎白在随後趕到的保镖的保護下,正向外走。

“哎,是啊。”回頭看看,雷斯垂德嘆口氣。“她也真是……”太倒黴了。

“既然探長您還有事要忙,那我就先告辭了。”沒有猶豫,桃樂絲客氣但堅決地謝絕了蘇格蘭場一行人要請她吃晚飯的提議。

看着金發姑娘的背影,雷斯垂德忍不住感嘆,“哎,要是她長住倫敦就好了……”回頭,他看了看坐在一旁正冷漠臉看着自己的大偵探,“夏洛克,你要是能改……”後半句話在夏洛克的死亡射線中默默咽了回去。

“約翰”,雖然生理年齡已經29歲,但在某些時候非常幼稚的大偵探氣鼓鼓地把視線投向自家室友。醫生總還是站在他這一邊的。“我們……”

肩膀被人輕輕碰觸的感覺襲來,夏三歲不敢置信地看着站起身的華生。

“別擔心夏洛克”,華生語重心長,“桃樂絲不會在倫敦久住的。”

“伊麗莎白小姐!”在蘇格蘭場的停車場,桃樂絲追上了一行人。伊麗莎白的保镖們疑惑地看了看追上來的姑娘,在得到命令後允許了對方的接近。

“海斯汀小姐”,伊麗莎白的眼眶還是紅紅的,聲音裏也帶着點鼻音,“今天,真的謝謝您揭露……”哽噎住,她有些說不出話來。

桃樂絲慢慢從大衣口袋裏掏出一樣被手帕纏好的東西,然後遞給了對方。伊麗莎白狐疑地看了看她,伸手接過。

入手的形狀讓伊麗莎白突然一驚。

【叮咚,拯救小姐姐支線任務達成,獎勵支線劇情積分150點!戰勝本土傑克蘇人物進展1/5,剩餘時間21小時53分鐘14秒,請桃樂絲再接再厲!】

面對面站着,但桃樂絲和伊麗莎白都沒說話。就在保镖已經忍不住要詢問的時候,伊麗莎白反手把東西放進衣服口袋裏。定定看了桃樂絲幾秒,她上前緊緊抱住了對方。

“謝謝。”耳邊溫熱的氣息吹過,傳來很低的這一聲。桃樂絲知道,伊麗莎白已經明白。

目送這位遇人不淑的姑娘離開,轉身,桃樂絲發現大偵探二人組居然站在後面。

“你給了她什麽?”華生疑惑地問。

桃樂絲笑笑沒有回答,而是把視線投向大偵探,“你說呢,夏洛克?”

金發姑娘臉上雖然在笑,但這笑容在夏三歲看來無疑就是挑釁。委屈地哼了哼,确實輸了一招的大偵探悶悶地開口給醫生解釋。“是抗過敏藥的注射器”。

“嗯?”華生沒能明白。

“伊麗莎白·斯圖爾特早就知道她丈夫今天要殺她,事先在餐館裏注射了抗過敏藥。”

“不止是那樣喲。”上前兩步,桃樂絲挑釁地站在了夏洛克面前,“還有那個紅頭發女人……”沒想到大偵探真的沒看出來,“也早就被伊麗莎白收買了。”否則無法解釋紅發女人那超出常理的行為——就算真的聽聞情人密謀殺人覺得害怕願意出庭作證,可那段恰好錄下小斯圖爾特講故事的音頻卻未免太巧了點。

……

“……哼。”

夏三歲,憤憤不平。

“噗……”華生忍不住樂出聲,“桃樂絲,和我們一起吃晚飯吧,夏洛克知道有一家中餐味道特別好。”

“好啊。”正愁找不到借口接着刷任務的桃樂絲愉快地點了點頭。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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