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1)
午膳不全是靜怡自己動手, 他們跑馬回來已經是午時了, 若是讓靜怡一個人做, 怕是得下晌才能吃得上。所以,她頂多是占用了一個竈頭, 炖了個小雞蘑菇湯。
小雞不是她殺的, 蘑菇不是她洗的,柴火不是她燒的。
“時間緊迫,雖然這個也算是我親手做的, 但到底是差了點兒意思,下午我給爺做幾樣點心?這個我很拿手的, 保證爺吃了喜歡。”靜怡一邊給胤禛盛飯,一邊唠唠叨叨的說話。
不是她吹牛, 她點心真的是做的挺好的。八旗女孩子, 到年紀都是要選秀的,所以基本上各家的小姑娘沒選秀之前,都是千嬌萬寵的,做別的油煙大,鈕祜祿夫婦也不會同意的。
“好, 那我下午可等着了。”胤禛這會兒挺好說話, 笑着應了下來, 還誇贊了兩句靜怡的手藝,說那雞湯熬的好,很鮮很入味。誇的靜怡很是心虛,鮮是因為蘑菇, 入味是因為火燒的好,還真沒她幾分功勞。
于是,下午做點心的時候,靜怡是花費了大力氣的,不求最稀罕,但求味道好。胤禛口味比較淡,又向來不愛吃油炸之物,靜怡就做了些蒸糕和雪餃。然後,親自給胤禛送過去。
見胤禛在田頭和佃戶說話,靜怡也就不急着過去了,旁邊有小草亭,她索性就過去等着了。
“做好了?”說完話,胤禛背着手過來,近前看到籃子,就擡手掀開上面的布,然後點頭:“色有了,香也有了,就少一個味道了,等我嘗嘗再說。”
但一伸手,靜怡就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胤禛那手上,全都是泥巴。
“我來喂爺?”靜怡笑着問道,神色躍躍欲試,胤禛看她一會兒,看的靜怡忍不住想縮起來了,這才笑道:“那可麻煩你了,喂的若是不好,下次就沒機會了。”
靜怡嘴角抽了抽,這是喂點心,又不是喂湯藥,哪兒有什麽好不好的區分?
但到底還是下意識的放慢了動作,也輕了許多,小心翼翼的将點心放到胤禛唇邊,等他自己掌嘴去吃。
“如何?”然後就是緊張了,萬一不好吃可怎麽辦?這人的口味也都是不一樣的,自己覺得好,別人不一定會喜歡啊。那自己之前的那個賞賜,還能保得住嗎?早知道應該午膳前就提要求的,到時候胤禛答應了,這會兒就是想反悔都不好意思反悔了。可惜自己那會兒沒想到什麽好主意。
胤禛可不知道自己只是吃一口點心的時間,靜怡就能亂七八糟的想這麽多的東西。他吃飯講究個細嚼慢咽,一口吃完都好半天了,看靜怡眼巴巴的等着,忽然就起了作弄人的心思。
沒說話,而是探頭,又咬了一口點心。
這是還可以?要不然也不會吃第二口了,所以自己這算是成功了?還是胤禛其實只是餓了,想吃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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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味道還不錯。”見靜怡又走神,胤禛有些無奈,伸手在她額頭上拍了一下,拍完才忽然反應過來,自己手上一層泥巴呢,然而看着靜怡一腦門的泥土,胤禛還是忍不住哈哈笑起來。
靜怡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立馬用手捂住額頭,一臉哀怨的看胤禛。
“就只是還不錯?”靜怡不死心的問道,頓了頓,胤禛點頭:“味道挺好的,比府裏的廚娘做的都好,下次若是我想吃,會讓蘇培盛和你說一聲的。”
靜怡立馬喜滋滋的點頭,挎着籃子和胤禛一起慢悠悠的往莊子上走。
在府裏的時候,胤禛去不去後院,她都不能說什麽,更不敢表現出什麽。甚至,她安分的連自己的院子都很少出來。可到了莊子上,只有她和胤禛兩個人了,這生活忽然就變得多姿多彩起來。
早上拎着籃子去挖野菜,中午到莊子外面去跑馬,下午胤禛辦正事兒,靜怡就親自下廚做點心給胤禛吃,晚上在同一間屋子裏一個看書一個做針線活兒。
不過兩三天,靜怡就有一種錯覺,好像這個男人是獨屬于自己的。然而,沒等她做美夢,胤禛就要啓程回京了。
“朝中有些事情,我不得不回去,你自己在這兒住着,若是想回府了,就派人說一聲,或者你自己回去也行,不是帶着有人的嗎?”胤禛随意叮囑了兩句:“跑馬就在附近,莊子外面就別去了。”
“是,我知道了,我過兩天也回去。”靜怡笑着點頭,目送胤禛上馬,一會兒工夫,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呆呆的在門口站了一會兒,靜怡擡手在胸口拍了兩下,怎麽說呢,有些失落,又有些慶幸。失落的是這三天的相處,大約是她這幾年來最幸福的時候了,但時間太短,也就三天,日後,不一定有這樣的機會了。慶幸的是,若是時間再長點兒,說不定她就要陷進去了。
感情這個東西,在兩個人地位不對等的時候,是最好不要去碰的。要不然,傷人傷己。她和胤禛,一個只是個伺候人的庶福晉,一個是高高在上的王爺,中間還隔着個嫡福晉和側福晉,實在不是個能談感情的對象。
幸好胤禛走的早,自己能及時抽離出來,順便還能單獨在莊子上住兩天,調整一下自己的情緒。
沒有胤禛在,靜怡也能将自己的生活安排的十分舒服安逸。
胤禛急匆匆的回京,連王府都沒回,就直接進宮去了。直王不知道怎麽回事兒,下朝之後忽然單獨請見康熙,也不知道說了什麽,惹的康熙大怒,康熙急召諸皇子進宮。
胤禛在宮門口正好遇見了十三,十三壓低了聲音說道:“大哥帶了寶劍進宮,說是代汗阿瑪誅殺廢太子,汗阿瑪這才生氣的。”
哪怕是太子已經被廢,他照舊是康熙的親生兒子。
一個兒子說要誅殺另外一個兒子,康熙怎麽能不生氣?說着話,又遇見胤禩,胤禩面上帶了些焦急:“大哥怎麽如此糊塗,二哥已經被廢……“
說了一半忽然頓住,胤禛擡眼看他一下,并未接話。進了太和殿,就見胤褆在門外跪着,身邊還扔着一把寶劍。
梁九功就在門口站着,見衆人進來,微微退開身體,伸手示意了一下。衆人魚貫進門,就見康熙怒氣沖沖的坐在上首。
從莊子上趕過來,已經是一個多時辰了,還在生氣,看來這次,汗阿瑪對大哥是十分惱怒啊。
心裏想着,面上卻是半分不露,恭恭敬敬的跪下請安,等叫了起,這才起身。
“你們知道朕叫你們過來是有什麽事兒?”康熙問道,前面胤祉猶豫了一下先回答:“可是和大哥有關?兒臣正在翰林院修書,并未聽說有什麽事情發生,只剛才見大哥在外面。”
“什麽大哥!簡直是禽獸!狼心狗肺,連自己的親弟弟都容不下!”康熙擡手點道:“将胤褆叫進來!”
有侍衛攙着胤褆進來,胤褆一進門又是喊道:“請汗阿瑪應允,請允許兒子代汗阿瑪誅殺胤礽!”
“大膽!”康熙一個鎮紙砸下去,胤褆的額頭上就見紅了,就是如此,胤褆也是十分固執,将腦袋磕在地上:“汗阿瑪,胤礽謀反叛逆,試圖弑父,這樣的人才真的是畜生不如,其心可誅,其罪不可恕,留他一命,不知道什麽時候還會再給汗阿瑪一次打擊,令汗阿瑪傷心,兒臣決容不下這樣的亂臣賊子,兒臣也是為汗阿瑪着想,誅殺胤礽,日後汗阿瑪才可高枕無憂!”
“孽子!孽子!”康熙連連說道,“他是你親弟弟啊,你就是這樣容下他?”
“兒臣沒有這樣的弟弟,兒臣決不認這樣的弟弟。”胤褆揚聲說道,再次請誅胤礽。
“朕沒有你這樣的孽子!來人,将胤褆拿下!”康熙沉聲吩咐道,侍衛一邊拽走胤褆,胤褆還是一直在說誅殺太子的話,人沒了身影,聲音也還在。
“汗阿瑪別生氣,大哥說不定是被誰撺掇了才起了這樣的念頭,回頭他自己想明白了,就不會再說這事兒了。”看康熙眼眶通紅,胤禛忙出列安慰:“您千萬保重身體。”
胤祉嗤笑道:“被人撺掇?依我看,大哥就是故意的,誰不知道大哥和二哥就是死對頭,兩個人見面就吵架,大哥現在才說出這樣的話來,估計也是忍了許久了。”
“放肆!”康熙一聲怒喝,胤祉身子一哆嗦,立馬就跪下了:“汗阿瑪息怒,兒臣有口無心,是兒臣說錯話了,汗阿瑪別生氣。”
康熙沉默良久,視線在下面皇子身上一一掃過:“你們從小,就是跟着大儒學習,朕不求你們學多少東西,但基本的禮義廉恥,你們應當都是懂的吧?兄友弟恭,這幾個字你們都認識吧?朕這輩子不求其他,只盼着你們兄弟能和和睦睦,如尋常百姓家中兄弟一樣,兄友弟恭!”
大約是氣狠了,手都有些哆嗦了。胤禩也忙出列勸道:“汗阿瑪放心,兒臣等一直牢記聖人之言,不管是以前還是以後,都會做到這四個字的,大哥也只是一時想岔了,您別和他計較。”
老五和老七向來是不怎麽多話的,老八說完,老九就跟着出面了:“是啊,汗阿瑪,都是一時糊塗嘛,二哥是一時糊塗,這才造反的,大哥也是一時糊塗,這才想要誅殺二哥的,等過兩天,他們就不糊塗了,汗阿瑪您別着急。”
這話聽着是勸解的,但實際上是火上澆油,康熙更是惱怒,端了茶杯就往胤禟身上咂。
胤禟可不傻,趕緊跳着躲開。
“朕怎麽會有你這樣的兒子?不學無術,整日裏吊兒郎當,什麽正事兒都不幹,就會做些上不得臺面的事兒!朕是少了你吃的還是少了你穿的,你非得要與民争利,做那下三流的商人!”
胤誐想幫着說話,康熙也照樣不留情,說十阿哥一肚子才草,整天就只會跟着九阿哥一起胡鬧,連個正經差事都沒有。
可把十阿哥給冤枉的,沒正經差事是他的錯嗎?還不是康熙不給,他這才沒差事的嗎?為什麽康熙不給?誰讓康熙生太多兒子了,這差事,光是上面的哥哥們一分就沒有了,哪兒還輪得到他?
老九老十接連挨罵,老八不得不出面保住兩個弟弟的面子,趕緊的向康熙求情:“九弟和十弟……”
還沒說完就被康熙賞了個茶壺,這怒氣大約是升到最高點了,指着胤禩就罵道:“你以為朕不知道你心裏是什麽打算嗎?內務府的賬本上少了多少銀子還要朕詳細和你算嗎?到處拉攏人心,妄圖虛名,外面皆傳你是八賢王,你當朕不知道這些事兒?将朕所賜恩澤功勞歸于自己,讓人感恩戴德恨不能肝腦塗地相報于你。你不就是看着胤礽倒了,想要謀求上位嗎?”
胤禩噗通一聲就跪下了,康熙卻是還不解氣,連叫了侍衛,要将八阿哥捉拿下去。
九阿哥和十阿哥趕緊跪下求情,康熙卻是不願意再說,直接命人暫且将八阿哥關到了宗人府,和大阿哥一起做伴兒去了。
“胤褆此次,定是受人挑撥,胤祉,朕将這事兒交給你調查,三日之內,給朕一個交代。”罵完人,康熙一臉疲态,也不願意再聽這些兒子們假惺惺的求情,一擺手,讓衆人都滾蛋了。
三日之後,胤祉下朝之後特意求見了康熙,說是已經查清楚了。
胤禛等人陪同去聽,卻是聽胤祉為胤礽開脫,說是大阿哥私底下養了一個蒙古喇嘛,用此人陰謀魇鎮太子,才讓太子做出了之前喪心病狂謀反之事。
“大哥和這蒙古喇嘛是想用這事兒置太子與死地,卻不想汗阿瑪并不曾要二哥性命。又恰好,偶遇一術士張明德,此人給大哥算命,說是太子不死,大哥就永無出頭之日。大哥一時瘋魔,就到汗阿瑪面前請誅二哥。”
胤祉将自己調查出來的事情一一解說給康熙聽,康熙越聽越怒,正待開口說話,又聽見外面一陣喧嘩,梁九功在外面喊道:“九爺,十四爺,讓老奴進去通報一聲……”
話音未落,胤禟和胤祯就闖進來了。
“汗阿瑪!八哥是冤枉的!”不等康熙開口,十四就先嚷嚷道:“您誤會八哥了,我敢保證,八哥只是想為汗阿瑪分憂,決沒有惦記汗阿瑪皇位的意思!”
胤禛的臉色黑的不能再黑,他簡直不想承認十四和自己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怎麽會有人笨成這樣子?就這還敢為胤禩擔保,胤禩能一個笑容就将他給吃的渣都不剩的好嗎?
“你敢擔保?你用什麽擔保?”康熙氣急反笑,伸手點十四和老九:“你們兩個對胤禩這樣忠心耿耿,他是許了你們兩個什麽好處?等日後他登基,賞你們兩個親王的爵位?”
十四愣了一下,忙搖頭:“不是,汗阿瑪,八哥從來沒惦記過……”
康熙從書案後面繞出來,直奔十四,一擡腳踹到了十四身上。別看康熙年紀大了,他可是從小就苦練布庫,連鳌拜都能拿下的人,老當益壯,十四挨一下就躺倒了。
“汗阿瑪息怒!”到底是親弟弟,哪怕是做給外人看,胤禛也不得不上前,趕緊的抱住了康熙的腿:“汗阿瑪,十四年紀還小,他不懂事兒,您別和他計較,回去我定然會教訓他的,汗阿瑪饒他這一次!”
十四卻是傻的,一邊捂着被踹到的地方,一邊不服氣的嚷嚷:“四哥我不用你為我求情,我之前說的沒有錯!汗阿瑪就是冤枉了八哥!八哥對人向來真誠,絕沒有拉攏人心的想法!”
“梁九功,拿刀來!”康熙面無表情,瞬間,胤祺等人也趕緊跪下求情,胤禛更是親自将那刀推到一邊,不讓康熙碰觸:“汗阿瑪您息怒,您身子要緊,十四不懂事兒,為這麽個混球氣壞了身子不值當,消消氣兒,梁九功快倒些茶水過來。”
十四還想說話,旁邊十三卻是一把捂住了十四的嘴,讓他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衆人求情,總算是将康熙給勸下來了。但十四也沒能逃脫一頓責罰,既然是為他那好八哥求情的,索性就跟着八阿哥一起去住牢房吧。
這邊十四被送到宗人府,那邊德妃就讓人來問胤禛了。
胤禛剛出宮,這幾天一出出的事情接連不斷,他也是十分疲憊。可德妃召喚,他又不能不去。轉身就又回了宮裏,德妃面色戚戚,往日裏都是坐在那兒等胤禛拜見的,今兒卻是迫不及待的迎出來:“十四的事兒,到底是怎麽回事兒?”
“額娘別擔心,汗阿瑪只是一時生氣,不會關着十四太久的,過個一兩天,等汗阿瑪消氣了,兒臣就去給十四求情,會讓他早點兒出來的。”
胤禛忙安撫道,德妃氣怒:“我早說過,讓他不要和老八混在一起,他就是不聽,老八能從當年的小可憐變成現在的八賢王,那是一般人的手段嗎?偏他講義氣,說是老八幫過他!”
說到這裏,德妃又有些生氣:“若不是你不幫襯着十四,他又何必去跟着老八混?”
胤禛心裏苦笑,說來說去,這都是他的錯了?
但這些年他已經習慣了,只将德妃的話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就行了,不喜歡聽的就不聽,要不然能怎麽辦?總不能和德妃吵架吧?
被迫聽德妃唠叨了将近半個時辰,胤禛出宮的時候都已經是快中午了。肚子餓的咕嚕嚕的,到了府門口,看見一輛馬車,蘇培盛忙上前笑道:“鈕祜祿庶福晉從莊子上回來了。”
胤禛點點頭,跟着馬車進了府。靜怡這邊一下來,就看見了旁邊的胤禛,臉上立馬露出笑容來,順手将自己手裏的點心塞到胤禛嘴裏,然後才蹲下身子行禮。
胤禛皺了皺眉,不太習慣站在院子裏吃東西。但肚子餓,還是沒扛得住。
“下次不可如此了。”吃完,胤禛壓低了聲音說道,伸手揉揉她腦袋:“先回去吧,晚上我再去看你。”
靜怡忙高高興興的應了,又行了禮,這才起身告退。
“爺,皇上去了鹹安宮,問了廢太子的衣食住寝,又和廢太子抱頭痛哭,像是憐惜廢太子在鹹安宮吃苦了。”用了午膳,有侍衛進門,蘇培盛很有眼色的将門窗打開,然後自己帶着人遠遠的站着。
“蒙古喇嘛的事情是真的,誠親王還找到了直王為這喇嘛建立的寺廟,就在京郊。鎮魇用的布娃娃也被呈上去了。”侍衛将自己探聽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胤禛。
胤禛擺擺手,那侍衛就恭恭敬敬的退出去了。
鎮魇這種事情,就看汗阿瑪能信幾分了。但汗阿瑪現在既然憐惜廢太子吃苦了,那就是沒有信個十成十,也有五六成了,剩下的,大約還是有些不舍。
之前朝中有人上折子,請求立太子。這事兒不會拖的太久,眼下看來,八弟還是有些差距。
又想到十四,胤禛就忍不住皺眉了,這樣腦袋不清楚,早晚要闖大禍的。
盤算了半天,又叫了蘇培盛過來,吩咐了幾句話。然後才翻開桌子上的折子,按下心來辦公。
天色擦黑,蘇培盛進來點燈,小聲提醒道:“爺,該用晚膳了,之前您答應去鈕祜祿庶福晉那邊來着。”
胤禛擡頭捏了捏眉心,将桌子上的東西都收起來:“走吧。”
到了靜怡的院子,還沒進門就聽見一陣笑聲。胤禛煩悶了一天,聽着這聲音,忽然就覺得心裏有幾分輕松了,面上也微微放松了些神色。
進門就看見靜怡正蒙着眼喊一二三,三個丫鬟蹑手蹑腳的往旁邊躲。看見胤禛,正要行禮,胤禛卻是擺擺手,讓她們別做聲。
靜怡不知道,喊完了就迅速轉身,擡手往周邊去摸:“你們可不許躲在太偏僻的地方啊,要不然我找不到的。嗯,這邊是東邊還是西邊來着?”
走着走着,就走到胤禛跟前了。伸手抓了胤禛的袖子,只一摸就察覺出來不對勁兒了,她雖然叫不出所有布料的名字,但好的差的還是能分的出來的。這一身,明顯不是小丫鬟穿的。
是來了客人嗎?靜怡又忽然想到,中午胤禛還說過要過來的。
臉上露出幾分狡黠的笑容,靜怡故意問道:“這個是誰來着?哎呀,我要是猜對了,可要答應我一個條件呢,咱們之前都說好了對不對?我要是猜錯了,那我也答應你一個條件,公平來往。”
說着,抱着胤禛的胳膊:“是王爺!”
說着一把扯開自己眼睛上的布條,然後哈哈的笑:“我猜對了,那王爺就要答應我一個條件的。”
胤禛無奈:“好,答應你什麽條件?”
“爺幫我試試新衣服,看合不合身。”靜怡笑嘻嘻的說道,本來就是開玩笑的,若是她真要點兒什麽東西,說不定胤禛該怎麽想了。
果然,她說完,胤禛面上就有些意味深長了:“就只是試試衣服?”
“對啊,我去莊子上之前就做好了,王爺一直沒空過來,我就只能是放着了。”靜怡笑着說道,拉了胤禛進屋,将自己之前做的衣服翻找出來,寶藍的顏色,穿上倒是有幾分鮮亮。
以前胤禛偏好顏色厚重的衣服,像是石青,藏青,鴉青,顯得人十分沉穩。這個寶藍色一上身,倒是顯得人更年輕了幾歲,靜怡笑眯眯的轉着圈兒,将衣服給打理好。
拽拽袖子,拽拽腰帶,再看看衣領,蹲下來整理一下下擺。
略有些得意:“我做的剛剛好,爺穿着如何?有沒有哪兒不舒服的?”
“沒有挺合身。”胤禛笑着說道,正好是這季節穿的,裏面套上兩層衣服,不冷不熱的。
“那爺明兒直接穿着吧,也不對,明兒還得上朝呢,得穿朝服,那下朝了回來換這一身?”靜怡笑着問道,胤禛點頭:“等會兒交給蘇培盛拿着。”
時辰不早,兩個人一起用了晚膳。洗過之後,靜怡拿着梳子給胤禛梳頭發,手指時不時的在頭皮上揉按幾下,胤禛閉着眼睛十分享受。
“爺,奴婢再幫你揉揉腰?”按完了頭皮,靜怡建議道。胤禛剛才就是坐着,腰板也是挺直挺直的,這樣長時間下去,腰上肯定是受不住的。
胤禛剛才被按的舒服了,這會兒也就點頭了。揉按腰部嘛,自然是要躺着的,索性就直接更衣上床了。
按着按着,胤禛就覺得身上舒服了許多。再仔細感受着靜怡手上的力道,就來了幾分興致。一翻身,将靜怡抱在懷裏,靜怡正興致勃勃的按摩呢,差點兒沒吓一跳,忙撐住胤禛的胸口:“爺?”
“你累了半天了,這會兒,該爺伺候你了。”胤禛笑着說道,翻身将靜怡壓在下面,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會兒,靜怡雖說現在臉上還有些嬰兒肥,姿色只能算是中上等,但她有一雙絕好的眼睛。
特別的明亮,就好像洛神賦上說的,明眸善睐,顧盼生輝。
胤禛雙唇落在這一雙眼睛上面,靜怡微微眨眼,眼睫毛蹭在胤禛的唇上,癢癢的。
“你什麽時候才能給爺生個孩子?”事後,胤禛摸着靜怡的肚子問道,府裏的孩子,還是太少了些。
“這事兒得看緣分,緣分還不到,孩子自然是不會來的。”靜怡用老一套來忽悠胤禛,心裏則是開始盤算,今年她都十八歲了,生孩子這事兒,也是可以準備起來了。
再者,她還顧忌着另外一個人呢。明年可就該選秀了,老菜幫子怎麽比得上鮮嫩水靈的花兒?
“爺,奴婢在莊子上的時候,聽說了一些事情。”靜怡猶豫了一下,翻個身,趴在胤禛身上:“奴婢就當閑話給爺說說,爺要不要聽?”
“什麽事情?”胤禛閉着眼睛問道。
“佟大人府上的李四兒,現在莊子上的佃戶都聽說了,據說是十分貪財,只要有錢,不管辦什麽事兒都能行。京郊有個村鎮,鎮上有個員外,聽說是犯了事兒,後來給李四兒送了銀錢,這事兒就抹平了。”
胤禛微微皺眉,連普通百姓都聽說過?
“還有個事兒,咱們那莊子後面,有個小村子,村子裏的人比較窮,人口也不算多,聽說,他們村有個人,得了什麽病,治不好的,家裏錢財都花光了,後來不知道怎麽回事兒,這人就消失不見了,那一家忽然就有了很多錢,還搬出了那村子,不知道搬哪兒去了呢。”
“村子裏的人都說是鬧鬼,我可是不相信這些神神鬼鬼的事情的。”當然,她其實是信的,但她不信這鬼神之類的,都這麽閑,連誰家有錢沒錢都要管一管。
靜怡是當閑話說的,胤禛也就不多問,反正問了也問不出來什麽,靜怡能說的都已經說過了。
“好了,時候不早了,早些睡吧。”胤禛拍了拍靜怡的肩膀,将人塞到被窩裏,這時節晚上還有些冷呢。靜怡頗有些沒心沒肺,閉上眼睛沒多久就睡着了。
倒是胤禛,将這兩個閑事兒在心裏過了一遍兒又一遍兒。到了後半夜,這才昏昏沉沉的睡着。
胤褆鎮魇胤礽的事情,很快就查清楚了,寺廟是真的,符咒是真的,紮的小人兒也是真的。康熙當即大怒,宣稱胤褆才是亂臣賊子,罪不可恕,當即就奪了爵位。
本來是将胤褆關在宗人府的,但惠妃出面求情,最後只将胤褆關押在原先的直王府,并派人在胤禔府中監守。康熙帝還不放心,又加派了官員在府裏輪流監視。
不過,八阿哥和十四倒是因胤褆的禍得了福,随着胤褆被圈禁,這兩個倒是被放出來了。
到了四月,上折子求立太子的大臣越來越多,康熙思索良久,在朝堂上宣布,要大臣們推舉太子人選。
朝堂上十之七八的官員都推舉了胤禩,又是惹的康熙大怒,甚至在朝堂上公開斥罵胤禩,說他母族不堪,為人奸佞。于是,請立太子這事兒,就暫時又沒人敢提了。
胤禛是越來越忙,靜怡也沒閑着。五月多的時候,她種下來的麥子就已經成熟了,這次倒是不用叫人來幫忙,她和葡萄兩個人,就将那麥子都割下來了。
然後是挖花生,說實話,大小是有些不太滿意的,一株花生秧,下面也就挂着五六個花生殼,這數量,靜怡也是不太滿意的,她記得以前看電視什麽的,上面都是一串串的白殼子的。哪兒和這一樣,五六個!太丢人了。
“咱們沒用肥料啊。”葡萄忙安慰她,“要是用了,肯定能結更多的。”
靜怡卻是不說話,盯着手裏的花生秧看,好一會兒,猛地一拍手,她就說看着不對勁兒啊,不光是有點兒少,有點兒小,居然還是水嫩嫩的,明顯是沒長好啊。花生貌似不是這個時候收的?
靜怡摸着下巴,那還得再等多久?趕得上種玉米嗎?或者說,其實是自己一開始就想錯了?
原先靜怡是想着,既然是套種的作物,那就應該是一起種一起收的,可明顯不是,那麽,應該是錯開季節?
“再等一段時間挖花生。”靜怡一拍手,将自己拽出來的又給埋回去:“現在說不定是沒長好呢,等再長一些時候。”
至于玉米,等下個月種應該也是可以的。
葡萄向來是不反對靜怡的話的,于是,□□的再給埋回去。割下來的麥子就直接攤在院子裏曬,曬好了就捶打一番,太少了,不值當用石碾子。
靜怡也找了一身舊衣服,用帕子捂住口鼻,拿了大棒子捶打,就當是鍛煉身體了。總感覺,這段時間她的個子不長了,都十八歲了,應該還是停止生長了吧?
那可不能再和以前一樣胡吃海塞了,否則,肯定橫向發展。
“奴婢替你一會兒?”葡萄在後面問道,靜怡搖頭:“不用了。”繼續下力氣使勁錘,也沒發現門口多了個人。還是葡萄行禮問好了,她這才注意到。
“耿妹妹,你怎麽過來了?”靜怡放下木棒,擦一把汗,扯下蒙在臉上的帕子,笑盈盈的問道。
耿氏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伸手點她眉毛:“看你這樣子,倒像是個村姑了,弄的這樣髒。”
靜怡自己擡手用袖子擦了一下:“偶爾弄一下,玩耍呢。耿妹妹先等等我,我去洗把臉,回來再和耿妹妹說話。”
耿氏點頭應了,靜怡忙進屋去洗臉換衣服。出來就見耿氏捏着一粒小麥在看,靜怡笑眯眯的過去:“好看吧?自己親手種出來的,和外面賣的肯定不一樣。”
“姐姐以前見過麥子?不都是直接吃的白面嗎?”耿氏挑眉問道,靜怡搖頭:“小看我了吧?大多數的糧食,我都是見過的,像是黃豆啊,玉米啊,番薯啊,長在地裏的時候我就見過,我可不是那種不知稼穑的嬌小姐。”
說着,伸手讓了一下:“外面太熱了些,妹妹随我到屋子裏坐吧。”
進了屋,耿氏有些吃驚:“沒放冰塊兒?這麽熱的天兒,姐姐是怎麽受得了的?”
靜怡給她倒茶:“也不是沒放,臨到中午邊上的時候放,我這兩天身子有些虛,不敢放太多的冰塊兒。妹妹嘗嘗,我親自熬的綠豆湯,放了冰糖,我記得妹妹挺喜歡吃甜的。”
“姐姐沒記錯。”耿氏笑着說道,喝了兩口,點頭贊道:“姐姐的手藝果然是好,普通的綠豆湯,硬是讓姐姐熬出了無盡的香甜,我都恨不能多喝兩碗。”
“管夠。”靜怡笑着說道,耿氏又喝了小半碗才開口:“姐姐這麥子,什麽時候才能收拾完?”
靜怡愣了一下,臉上露出些不好意思來:“是吵着妹妹了?還是這邊灰塵太大了?對不住,倒是我考慮不周了,妹妹放心……”
沒等靜怡說完,耿氏就擺手:“不是這個,姐姐都是早膳之後才開始的,對我來說并沒有什麽影響,我只是看姐姐這邊熱鬧,想過來湊湊這熱鬧。姐姐若是還要忙許久,我來幫姐姐一些忙?”
“不用不用了,就這麽一點兒東西,很快就完了。”靜怡忙笑道,耿氏略有些遺憾:“那好吧,看來我是不能來湊熱鬧了,對了,姐姐種這些東西,可有什麽經驗?見姐姐弄的這樣好,我倒是也想試試了。”
最重要的是胤禛會來的比較勤,之前收玉米的時候,胤禛還只是來了兩三次。可現在收麥子,胤禛幾乎是每天晚上都過來。不光是耿氏有些眼紅,請安的時候,連李氏都有些酸。
靜怡向來是不将這些酸話放在眼裏的,畢竟,不遭人妒是庸才嘛。她們說酸話,表示羨慕自己了,說明自己比她們過的好啊,高興還來不及呢。
“我自己也是摸索呢。”靜怡笑着說道:“就是找了莊子上懂行的佃戶問了,什麽時候種什麽,然後得空了拔拔草抓抓蟲子就行了,其餘的,我還真沒什麽經驗,要不然,也不會只收這麽點兒麥子了。”
反正她種完這一茬就不打算種了,套種這個概念,她已經給胤禛種到心裏了。套種能成功,胤禛以後自然會找更有經驗的老農去試驗,她這個半吊子水的,還是別去晃蕩了。
別小看了這年代的老農,康熙禦稻就是康熙帶領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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