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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16-10-31 17:00:04 字數:4544

“快叫大夫!快叫大夫!”

佃租管事驚慌的喊叫聲,引來了傅家家丁們的注意,大夥兒循着聲音前來一探,都驚愕不已。

“快去通知老爺子!”

“哎呀!快去請大夫呀!”

“老天爺,這是怎麽一回事啊?”

整座宅子頓時亂成一團,因為大家都看見被擡回來的傅文絕滿頭鮮血,早已不省人事。

大家七手八腳的将人擡進屋裏,不一會兒,傅家老爺子傅定遠急急忙忙趕來,大夫也到了。

大夫替傅文絕處理好後腦的傷口後,又開了幾帖藥,并向傅定遠道:“老爺子,文絕少爺的生命無虞,您暫且放心。”

見愛孫傷得如此之重,饒是見過大風大浪的傅定遠也難得面露不安。“既然如此,為什麽他還不醒?”

“應是頭部受到重創之故。”大夫說,“快的話,應該這一、兩天就會醒的。”

“你的意思是……”

大夫一派輕松的笑了笑。“老爺子安心,文絕少爺不會一覺不醒的。”

“當真?”

“當然。”大夫相當有自信地回道,“我開的幾帖藥,待他醒來便可煎煮讓他服下,過兩日我再來。”

“有勞了。”傅定遠客氣地道,“老舒,送大夫一程。”

“不必麻煩了。”大夫委婉拒絕,“請留步吧。”

大夫離開後,傅定遠立刻叫來發現傅文絕的人,沉聲問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老爺子,事情是這樣的……”發現少爺并将人扛回來的随從說道:“一早,少爺說他要到田裏看看,要我們別跟,過午,沒見少爺回來,我們便去尋他,只見他頭破血流的倒在田裏,除了他,我們誰都沒瞧見,也不知道是誰下的重手,只看見一旁掉了塊染血的泥磚。”

聞言,傅定遠撫着下颚若有所思。

“老爺子,您看這會不會是那些不滿少爺賣地的佃農所為?”老舒問道。

傅定遠神情一凝。“沒憑沒據,這種話先別亂說,等文絕醒來再說吧。”他坐到床沿,看着昏迷不醒的孫子,心裏焦急,又忍不住無奈的嘆道:“唉,這孩子做什麽都擋不住,我雖不贊同他賣地,可他心意已決……”

老舒也一臉憂忡。“老爺子,前不久文絕少爺在附近被埋伏的佃農潑了一身墨呢。”

傅定遠訝異地擡起頭看向老舒。“這事怎麽沒人跟我說?”

“少爺交代這是小事,不需驚動老爺子。”

“先是潑墨,現在又……難道真是佃農所為?”傅定遠實在不願相信那些善良純樸的農民們會做出這麽可怕的事來,但人被逼急了,實在無法預測會有什麽失控的行為。“現在只希望文絕能趕緊醒來說明事實真相。這事……雖情有可原,卻是法理難容,有一就有二,真相一天不水落石出,咱們就得提心吊膽的過日子。”

“老爺子,依我看,這事得報官處理。”一旁的傅家護院提議着。

傅定遠頓了一下才道:“先別,我怕報了官會将事态擴大。”

“咱們得替少爺讨個公道,不然施暴之人會把傅家看扁了。”護院義憤填膺地道。

“等文絕醒了再說,也許他看見對他下手之人是誰,也或許那人會因為良心不安而前來自首,咱們得給人家一個機會。”傅定遠宅心仁厚,衆所周知。

“我是擔心那人若知道少爺性命無虞,會再找機會對少爺下重手。”

“傅家門禁森嚴,不怕。”傅定遠心意堅決。“再等個兩、三天吧。”

突地,傅文絕的呓語聲傳來——

“我……都背誦……完了……”

“文絕?你怎麽樣了?”傅定遠一聽,既驚又喜。

一旁的老舒、随從及護院,也都驚喜的伸長了脖子想看看少爺是否安好。

傅文絕緩緩睜開眼睛,望着傅定遠,疑惑地道:“祖父,您、您老了好多。”

傅定遠臉上的笑容倏地一斂,孫子能這麽快清醒,他當然高興,可此刻看着他,他卻有種說不上來的不安。

雖說孫子傷了頭,流了很多血,身子必然虛了一點,但一個人再如何虛弱,眼神不至于有太大的變化,他原本犀利的眼神消失了,反倒顯得稚氣。

“文絕,你沒事吧?”

“我……”傅文絕眉頭一皺,委屈地道:“我的頭好痛……”

“少爺……”老舒也察覺到他的不尋常,急忙趨前。“你傷了頭,當然痛。”

“老舒?”傅文絕疑惑的看着他。“你的臉怎麽皺成這樣了?”

“嗄?”老舒一怔,頓時說不出話來。

傅文絕徑自坐起身,伸手輕撫着後腦杓。“好痛……”他看看自己的手,指尖上沾了一點血,他眉心一皺。“我流血了?奶娘呢?奶娘呢?”他四下張望,尋找奶娘的身影。

傅文絕的爹娘過世得早,他是奶娘滿福帶大的,他與滿福的感情極好,很多心事也只跟滿福說,可是滿福三年前因惡疾驟逝,早已不在人間。

“我要奶娘!奶娘在哪裏?!”他又急又氣的問。

傅定遠跟老舒面面相觑,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奶娘!快叫奶娘來!”傅文絕氣急敗壞的大聲叫嚷,還激動的揮舞着雙手。

怕他會不小心把自己弄受傷,傅定遠急忙安撫道:“文絕,你先別急,祖父這就叫人去喊滿福來。”說罷,他轉身小聲的對老舒吩咐道:“快把大夫追回來。”

“是。”老舒答應一聲,十萬火急的離去。

大夫說,傅文絕傷了腦袋,喪失大部分的記憶,他只記得十二歲之前見過的人,十二歲之後出現在他生命中的人事物,他都忘了。

這對将所有希望都寄望在傅文絕身上的傅定遠來說,真是晴天霹靂。

醒來後的傅文絕一直嚷着要見滿福,可傅定遠到哪去幫他找一個已經不在人世的人?他傷透了腦筋,不知如何是好。

大夫給傅文絕開了一些鎮定的藥,每回服下,他總能安穩的睡上一段時間,可傅定遠知道這不是長久之計,總不能讓孫子一直睡,于是他又找來大夫,詢問是否有其它更好的法子。

大夫見他一臉憂急,給了主意。“老爺子,文絕少爺恐怕是受了刺激才會如此,有道是以毒攻毒,在下有個提議,不知老爺子願否聽聽?”

“願聞其詳。”

“在下認為,少爺既然是被加害他的人驚吓到而喪失記憶,也許再見到那個加害他的人,他便能恢複記憶。”

傅定遠眉頭一擰,憂心地道:“若見到那人,反倒加重他的病情呢?”

“此事或許有風險,但仍可一試。”

傅定遠已無計可施,雖心裏有疑慮,但還是采納了大夫的提議。

于是,這一天,傅定遠将租賃傅文絕即将出售的那些地的佃農都召到傅府來。

十多名佃農齊聚在大廳,大家都聽說傅文絕在巡視田地時遭襲受傷之事,不少人都有種大快人心、幸災樂禍的感覺,可事情發生至今已過了十多日,卻不知傅家為什麽突然召大家前來,他們趁着傅定遠跟傅文絕未到,低聲交談着——

“不知道傅老爺子叫我們來做什麽?”

“他該不是認為下手的是咱們其中一人吧?”

“不管是誰,我都謝謝他替咱們出了一口氣!”

“可不是嗎?聽說前不久莊家的四維還潑了他一身墨呢!”

“是真的嗎?”

“不假。”

“那還真是大快人心。”

大夥兒你一言我一句,卻有兩個人顯得異常安靜,正是和三吉及陪他一同前來的和秀敏。

“咦?三吉兄,你怎麽都不說話?”

“哈哈,該不會動手的就是你吧?”

“別瞎說了,我沒幹那種事。”和三吉輕啐一聲。

“秀敏啊,會不會是你呢?”有人開玩笑的問。

和秀敏蹙眉一笑。“許大叔,你別說笑了,傷人可是犯法的。”

前不久聽聞傅文絕遭襲之事,她并不覺得快意,反倒有種說不上來的難過,原因無他,只因她聽見了傅文絕跟莊四維說的那些話。

那日,她才到家,就聽大妹和秀心說莊四維要去找傅文絕理論之事,莊大娘因為不放心,也跟着去了。

平時,莊四維是聽她的話多過聽他娘的話,怕他娘壓不住他,她也連忙趕去。

她到的時候,事情已經發生了,她親眼看見莊大娘急得昏了過去,是傅文絕替她按了穴道,她才清醒過來。

那一幕,讓她十分驚訝,于是,她未現身,而是隐身在一輛堆滿幹草的推車後靜觀其變,沒想到傅文絕接下來對莊四維說的話,更教她震驚不已。

老實說,她不知道傅文絕說的是真心話,或者只是想诓騙這些佃農乖乖配合的謊言,但他的那番話真的撼動了她,且若他所言屬實,那麽他絕不是大家所想的那種冷酷無情之人。

不過話又說回來,今天傅家召他們這些佃農前來,是否是為了他遇襲之事?

就在大家七嘴八舌讨論之際,傅定遠來了,大家立刻彎下腰,恭謹小心地道:“傅老爺子。”

“大家別拘謹。”傅定遠站定,環視所有人。“今天麻煩各位走這一趟,全是為了老夫的孫兒傅文絕。”

大夥兒交換了一下眼色,心想果然是為了傅文絕遇襲之事。

“大家都聽說了吧?文絕在巡視田地時遇襲受傷,至今仍未找到下手之人……”

“傅老爺子,我們絕對沒有傷害文絕少爺。”有人說道。

“是啊,傅老爺子叫大夥兒來,是懷疑咱們嗎?”

聽出大家語氣中的不滿,傅定遠的态度依然從容,然而看着衆人的眼神卻十分犀利,令人有種不怒自威的感覺。“這事本該報官,但老夫不想擴大事端,才私下邀集各位前來,無非是為了用最快的速度、最簡單的方法排除各位的嫌疑,若各位不滿意,大可現在打道回府,待衙差大人登門拜訪。”

此話一出,大家都噤聲不語,傅家這樣的豪門大戶或許不怕惹上官非,可一般人家可是很怕上衙門的。

“各位可還有意見?”傅定遠問。

大家搖搖頭,消極而怕事。

“傅老爺子。”此時,方才十分沉默的和秀敏開口了,“我爹跟其它大叔們都是單純善良的莊稼漢,縱然對大少爺賣地之事感到憤慨不滿,卻絕不可能做出那種暗算伏襲之事。”

“你是……”傅定遠從沒見過她。

“老爺子,她是和三吉的閨女,名叫秀敏。”一旁的佃租管事趨前在他耳邊說道。

“你叫和秀敏?”傅定遠細細端詳着她,她五官精致,面容白皙姣美,一雙水靈大眼,一看就是個聰慧的姑娘,雖然身穿粗布衣褲,臉上脂粉不施,但難掩其光華,且她的态度不卑不亢,堅定又有自信,他對她的印象極好,也十分深刻。

“老爺子,您要我們來此,确實是一種冒犯,但如同您所說,未免擴大事端,這乃必要之惡。”她續道:“若此次前來能洗刷我爹及各位大叔們的嫌疑,未嘗不是件好事,不過我相信兇手絕對不在我們之中。”

傅定遠颔首微笑。“姑娘好氣度,既然如此,老夫就命人将文絕喚來。”說罷,他向老舒使了個眼色。

老舒颔首,旋即去将傅文絕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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