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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16-10-31 17:00:04 字數:5133

江東雖暖,但時序已進入冬季,早晚的氣溫驟降,也是很教人難受。

傅定遠在某個早晨,因為暈眩而在寝間裏跌傷了,由于身體虛弱又行動不便,他開始卧床,但精神還可以,賬房老張跟老舒每天便改由到他床前向他報告府中的事宜。

這天,傅定遠要老舒把傅文絕也喚到床邊,他語重心長的對孫子道:“文絕,雖說你現在的狀況,我還不知道能不能将打理傅家物業的擔子交給你,但……有些事,你還是得學着處理。”

傅文絕明白的點點頭。“祖父,我會認真學習的。”

“嗯。”傅定遠滿意的輕笑,開始跟老舒、老張及幾個管事讨論起來,同時讓孫子在一旁邊聽邊學。

管事報告各個佃農收租及收成分配的事,老舒則是說明府中大大小小的事情,并依他的指示執行,至于賬房,必須将每一筆收支巨細靡遺的記錄并與他核對,這些事看似平常,卻都需要智慧及心力去應對。

待這些事宜讨論告一段落,傅定遠又和老舒等人商議着發放慰勞金的事宜。

這是傅家自先祖便有的規定,每年的年終,不論職位、不管大小,都依其一年的表現核發對等的慰勞金,不只在傅府裏當差的人,就連辛苦一整年的佃農也有分。

“老爺子,今年發給佃農的慰勞金比照去年的嗎?”

“唔……”傅定遠沉吟片刻,轉頭看着傅文絕。“文絕,你覺得呢?”

傅文絕不禁一愣,沒想到祖父會突然詢問他的意見。

傅定遠也不催促,吩咐老張道:“你把賬冊給他瞧瞧。”

老張點頭,立刻将賬冊遞給少爺,并一一向他說明。

聽完,傅文絕沉默了好一會兒,若有所思。

傅定遠也很有耐心,等待片刻後才問:“你有何想法?”

傅文絕神情認真地道:“之前奶娘鄉下的親戚來府中做客,據我所知,他們也是佃農,孫兒跟金大娘聊了一些事,知道佃農的生活普遍都不寬裕,每年扣掉上繳地主的租金跟收成,別說攢不了錢,就連生活都非常勉強,孫兒認為田租收費及收成分配額,都有再研議的必要。”

聽他這麽說,傅定遠露出訝異的神情。

其實比起其它地主,傅家開給佃農們的租金跟收成繳付成數,已經比其它地主還要寬厚,因此幾年前當傅文絕開始掌管家業時,雖有佃農集體陳情,希望能重新研議租金跟繳付成數時,他便十分強硬的拒絕,沒想到現在他竟提出重新研議的建議?

“這是……你自己的想法?”傅定遠問。

傅文絕點頭。“是的。”

“嗯。”傅定遠看着他,又問:“重新研議,可能會減縮傅家的收益,你認為妥當嗎?”

“孫兒認為金錢買不到幸福跟快樂。”他說,“如果修改佃租契約能讓傅家的佃農們得到幸福,而我們也能因為看見別人的幸福而感到快樂,那就是傅家最大的資産。”

他的這番話,讓在場所有人都驚訝不已,沒想到退化到只有十二歲的他,居然能有這般的見解跟胸襟。

傅定遠贊許的微笑道:“那好,我就把重新訂定租約的事交給你跟管事們去商讨決定。”

傅文絕聽了不免有些驚愕。“祖父,孫兒還不足以擔此重任。”

“我相信你,不管是現在的你,還是未來的你。”傅定遠深深一笑。

傅定遠決定重新修訂佃租契約,并将此重任交付心智只有十二歲的傅文絕之事傳出,果然掀起一陣嘩然,不少人都質疑傅定遠的決定,其中也包括古氏跟傅文豪。

母子兩人一得知消息,便來到傅定遠床前,委婉勸阻并希望他能收回成命,可傅定遠心意堅定,并堅信傅文絕會做出最好的判斷跟決策。

母子倆氣極,在他面前卻不敢表現出來,可是一回到自個兒的房內,累積的怨言及不滿全都傾洩而出——

“老爺子一定是病胡塗了,怎麽會把這麽重要的事交給傅文絕管理?”古氏氣憤地道。

傅文豪坐到母親對面,神情凝肅而深沉。

“他忘了還有你嗎?你也是傅家的子孫,跟文絕是同一個爹生的啊!”古氏越說越是委屈,眼淚也忍不住滑落。“都怪你爹死得早,不然他絕不會這麽對你。不是我心地惡毒,有時我忍不住想,如果文絕那次遭襲就過去了,現在大展身手的就是你了。”

他眉心一擰,若有所思。

“老天真不公平,這麽糟蹋咱們孤兒寡母……”古氏難過泣訴。

看着她,傅文豪的神情更加陰沉。

這時,下人前來通報,“夫人、二少爺,小姐帶着兩位小小姐回來了。”

古氏一愣。“文儀回來了?”話音方落,她就聽見外面傳來此起彼落喚着小姐、小小姐的聲音。

她用手絹抹去眼淚,起身走到門口,便見女兒帶着兩個外孫女走了過來。

“外婆!”兩個孩子興奮的叫着并朝她奔來。

古氏摸摸她們的頭,卻沒多餘心思跟她們說話,便叫下人将兩個孩子帶開,看着徑自坐到桌前的女兒,她不解的問:“你怎麽突然回來了?”

“娘,怎麽,你好像不喜歡我回來?”傅文儀有點怨慰。

“說那是什麽話?”古氏皺皺眉頭。“你出嫁了,以夫家為重,怎好說回來就回來?”

女兒嫁得不遠,就在鄰城,來往只要兩日時間,以往她要回娘家前,總會先遣人送信,她便能先派人将她以前的房間打掃一下,這次怎麽一點消息也沒有,就帶着孩子回來了?

“怎麽?”傅文豪睇着她。“是不是跟你夫君吵架了?”

“我才不跟他吵。”

“你那傲氣也該改改。”傅文豪說,“看看你嫂子,多溫順。”

傅文儀不以為然的輕啐,“要溫順,不如養條狗。”

“瞧你說那什麽話,讓你嫂子聽見可不好。”古氏嘆了一口氣,話鋒一轉,“說吧,究竟怎麽了?”

“他想納妾。”她說。

傅文豪冷哼一聲,“我當是什麽大事呢,你也真是的,哪個男人不是三妻四妾?”

“我就是不樂意。”

“你不想想,咱倆的娘也是側室,你挑剔什麽?”他此話一出,古氏一臉尴尬。

“你不懂,他是要收那個女人為平妻,跟我平起平坐。”傅文儀氣呼呼的。

“我就是不準!”

“文儀,你也別耍性子了,多擔待些。”古氏勸慰道。

“是啊,也不想想你一個帶把的都生不出來,小心他休了你,讓那女人扶正。”傅文豪不安慰便罷,還補她一刀。

“哥,你!”

“好了,你們別鬧了。”古氏沉沉嘆了口氣。“你剛回來,也累了,先去梳洗歇息吧。”

傅文儀沒好氣的瞪了哥哥一眼,起身離開。

花園裏,傅文豪的女兒娴兒正跟傅文儀的兩個女兒玩耍,陸繡娘在一旁悠閑的跟李丹娘啜着熱茶,吃着糕點,幾個丫鬟嬷嬷則随侍在旁。

突然,娴兒哇哇大哭,原來是傅文儀四歲的女兒麗心不小心撞倒了她。

聽見女兒哭,陸繡娘立刻起身上前。“怎麽了?”

娴兒才兩歲,不太能表達,麗心便老實承認,“舅母,是我撞倒妹妹的。”

“你怎麽這麽不小心?”陸繡娘不高興的瞪着麗心。“走一邊去,別跟我家娴兒玩。”

“舅母……”麗心被責罵,馬上紅了眼眶。

嬷嬷見狀,心生不忍,好聲道:“二少夫人,我看娴兒小姐沒事……”

“我家娴兒細皮嫩肉的,瞧,讓她撞得都破皮了。”

陸繡娘昨兒無意間聽見小姑說“要溫順,不如養條狗”的那句話,深深覺得被她給羞辱了,今天便拿她的女兒出氣。

“她娘真是的,都嫁出門了,居然只因為丈夫要娶平妻就鬧回娘家來。”陸繡娘說得刻薄,“嫁到那邊這麽多年,連生了兩個丫頭,卻生不出帶把的,還不準人家娶平妻嗎?”說着,她驕傲的摸着隆出的肚子,只因大夫跟她保證這一胎鐵定是個男丁。

“二表嫂這胎肯定是個男丁。”李丹娘馬上附和道。

她跟陸繡娘背景相似,向來投緣,陸繡娘是古氏那邊的親戚,也是得叫傅文豪一聲表哥,一心想嫁給傅文絕的她,把陸繡娘當是一個指标。

麗心跟三歲的妹妹蘭心一臉委屈的看着兇巴巴的舅母,緊抿着小嘴,不敢說話。

這一幕,全讓出來找孩子的傅文儀看見了,她氣,可猶豫着該不該現身替孩子們出氣,但她終究是大小姐脾氣,想忍卻忍不下,就在她要上前理論之際,有人拉住她的手,她狐疑地轉過身,竟是和秀敏。

昨天晚上她去向祖父問安時,便見過了和秀敏,也從祖父口中得知傅文絕最近發生的事,她真的很難過,她雖是側室所生的女兒,從小跟傅文絕也不太有互動,但她一點都不嫉妒厭惡他,因為她永遠記得她出嫁前的那天晚上,傅文絕跟她說的那句話——

到了那邊受到委屈,盡管回來,你的娘家在這兒。

這句話,在因即将出嫁而感到不安彷徨的她聽來,無比溫暖,而這句話,連她娘都沒跟她說過。

和秀敏見她一臉困惑,對她和善的笑了笑,接着搖搖頭,将她輕拉到附近的樹叢後,自己往前走去。

傅文儀因不堪丈夫想娶一名青樓名妓為平妻之辱,憤而帶着兩個女兒返回娘家,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她如今的立場已夠尴尬,若又跟兄嫂起沖突,只會讓她的處境更加艱難。

再說,陸繡娘可是她兄長的妻,她娘親的媳,若她與陸繡娘撕破了臉,恐怕也會使她與母兄的關系變得緊張,這對她及兩個女兒來說,絕非好事。

可和秀敏不同,她沒有這樣的顧慮及負擔,加上傅定遠及傅文絕爺孫倆又挺她,傅家上下恐怕沒人敢跟她鬧上,當然,她從沒拿着雞毛當令箭的去欺人,只不過這樣的得寵讓她在此時可以擡頭挺胸,大聲說話。

“二少夫人,表小姐。”

聽見她的聲音,幾個人同時回頭,就連原本正在哭的娴兒都停住了。

陸繡娘跟李丹娘一個鼻孔出氣,看見和秀敏總沒有好臉色,不過因為傅文絕之故,她也不敢得罪和秀敏便是。

“麗心小小姐、蘭心小小姐,你們過來。”和秀敏輕喚着兩個女孩。

兩個女孩剛剛捱了舅母一頓刮,如今見了和秀敏,雖然陌生,卻迫不及待的想逃向她。

突然,李丹娘伸手拉住了蘭心,挑釁地道:“和秀敏,你是表哥的奶娘,怎麽這會兒管到這兒來了。”

“表小姐,欺負兩個孩子算什麽大人?”和秀敏毫不客氣地回道。

李丹娘氣極。“你哪只眼睛看見我們欺負這兩個孩子了?”

“沒有最好,快把蘭心小小姐的手放了吧。”她氣定神閑地道,“你吓着她了。”

李丹娘下意識的看了蘭心一眼,而她已扁着小嘴,掉下眼淚。

“表小姐還是趕緊放了她,讓我把她們帶回她娘親那兒吧。”和秀敏說。

“憑什麽?”李丹娘不以為然。“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什麽身分?”

“表小姐又知不知道自己的身分呢?以你的身分做這種事,要是傳出去,難堪的是你。”和秀敏不卑不亢。“孩子表達能力差,要是回去後跟她娘說你欺負她,你覺得文儀小姐能跟你善了嗎?又或者文儀小姐到老爺子面前去說,你又認為老爺子會怎麽看你?”

“和秀敏,你……”她說的都是道理,就因為都是道理,李丹娘更是惱怒。

和秀敏也懶得和她多費唇舌,大步趨前,一把拉開李丹娘的手,然後一手牽着麗心,一手拉着蘭心,掉頭便走。

李丹娘氣不過,當下又想拿東西丢她,然而她還沒來得及有所動作,和秀敏連頭都沒回,就開口了——

“表小姐,你可別又拿你的繡花鞋丢我,否則這次你可不是提着一只腳跳着去撿鞋就能了。”說完,她挺着胸膛帶着兩個孩子離開。

躲在樹叢後的傅文儀看着這一幕,不只一吐怨氣,更對和秀敏充滿感激及崇拜。

知道傅文絕重拟跟佃農的租約,還增修了年節的慰勞金,和秀敏既驚又喜。雖說比起其它地主,傅家對佃農算是寬厚的,但若能重拟租約,降低田租、減少收成上繳的數目,佃農們的生活一定會更寬裕。

他十二歲時,傅定遠未将傅家事業交給他打理,是因為認為他還是個孩子。可如今,傅定遠因為生病之故而不得不将此事交由心智回到十二歲的他處理。她想,傅定遠怎麽也料想不到十二歲的他可以将租約重拟得如此盡善盡美,皆大歡喜吧?

當然,當新的租約公布後,有不少人有意見,甚至覺得這是個等同喪權的契約,但因為有傅定遠的全力支持,傅文絕便将此契約交給佃農管事們去執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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