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心劫聚
雅致的畫舫上,冷疏源一身白衣漠漠,斜卧在蒼白色的月光下,碧玉杯被她執在比月光更蒼白的手中,薄薄冰淩覆蓋其上,琥珀色的瓊漿在杯中微微搖曳,映入她沉沉的眼底。
今日又是月圓夜,是她一身寒毒發作散功的日子。
想到這些,冷疏源眼底微微蒙上一層陰霾。
重寒站起身,他走過去坐在軟榻上。冷疏源眼神複雜地看了他一眼,往裏挪了挪,縮在角落裏。重寒也不說話,他拍了拍冷疏源的肩膀,輕柔地一下一下理着她的長發。
“重寒。”不知道沉默了多久,冷疏源忽然輕輕地開口,聲音如冰淩砸落寒潭,濺起月虹片片殘光。
“過了今日,你同我出去一趟吧。”冷疏源随手把玉杯扔在畫舫中鋪着的雪白絨毯上,懶懶地支起身體,眉間是掩不住的倦意,“近日阿墨給的這藥方明顯是越發的不管用了,若再不尋點兒稀罕東西壓制,只怕下一次寒毒再犯,我拼了這一身的修為也未必能壓得住。”
“那你要找的東西,可有消息了?”重寒側身扶她起來,不動聲色地把靈力渡入她虛耗得過分的身體裏,眼中帶着一抹深沉暗色。
那件東西的消息,他已經暗中派人四處奔走打聽了很久,但,一無所獲。
“勉強算是有吧。”強烈的虛弱感讓她眼前一片昏黑,一時只想放縱自己靠在他身上。冷疏源皺了皺眉,緩慢而堅定地推開重寒,截斷他渡給自己的靈力,強撐着身子往畫舫下走去。
“你快去準備吧,等過了這兩日我的修為恢複過來,就可以出發了。”
他為自己渡氣,自己身體裏沉疴入骨的寒毒就極有可能被引入他體內,這樣的風險,她不想賭,也賭不起。
冷疏源拒絕了侍女的攙扶,蹒跚地往前走。重寒站在原地看着她,下意識地伸出手去,片刻後卻又放了下來。冷疏源沿着回廊轉過去,一點一點地消失在冰冷的夜色裏,然而她的聲音卻沒有消失,乘了風似的,飄飄渺渺地傳來。
“重寒,別太拼命了。”
我已是如此,再怎樣努力也是無力回天,可我不想讓你也變成這樣。你已經逃出去了,就不要再回來了。
殺戮的劍,有我一人握住,就已經足夠了。
蒼茫的笑意在冷疏源素白的臉上緩緩洇開,她仰望着蒼穹,眼裏忽然有了淚水,轉眼又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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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娘,阿源當初保不住你們,可現在,誰也別想把我在意的東西,從我手上奪走!
夜月在她眼裏一寸寸灰敗了下去,無法抗拒的疼痛和寒冷怒潮般襲來,她感覺自己的身體像是被抽離了所有的力量,再也無力支撐。剎那之間,那具單薄的軀體輕輕一顫,轟然如山傾頹。
好累啊,如果能這樣死掉就好了。
也就是在那一剎,幽靈一般的雪白人影從夜幕中浮凸出來,把她橫抱起來。
你已經活夠了,不想再繼續下去了是嗎?可惜,我的願望還沒有達成,你怎麽能死?
白衣人盯着冷疏源昏沉的面容,眼神莫測而冰冷。
不要……不要!住手!
多年來一直纏繞着她的夢魇再一次席卷而來,血與火,嘶吼與劍鳴交織着充斥了目可所及之處所有的空間。雪色,血色!除了滿目凄厲的血紅就只剩下了無盡的蒼白。奢華的宅院在火海中緩緩傾倒,蒼白的軀體橫七豎八地伏倒在血泊中,殺氣與怨氣沸騰了一般躁動在空曠的山巅,那個已經死去的孩子握着劍,劍尖上滴下滾燙的血……
“啊——”一聲尖叫,橫卧在帷幔中的冷疏源猛然睜開了眼睛。
“你醒了?”眼前的景象從模糊到清晰,她感覺一身的骨骼都像是被沛然的偉力打碎了一樣,疼得厲害,渾身上下都沒有力氣。而那個冷淡的聲音就在此時從帷帳外傳進來,瞬間斬斷了她僅剩的迷茫。
“你來幹什麽。”冷疏源頃刻間醒過神來,她飒然翻身坐起,纖細的手指按住了袖中的短劍,冷僻的殺意在她的眼裏聚起。
“來看你死了沒有。”那人的語氣冷酷而散漫,他緩緩上前,挑開紗幔,雪白的長發随着風飄到冷疏源臉上,冰絲似的讓人難受。月光從紗幔的縫隙間照進來,落在他的臉上。
那是怎樣的一張臉啊!半邊修眉朗目,棱角分明,一股子天然而成的靈逸之氣勾勒在臉容上,說是幾可入畫也不為過,然而另一面——
深深的皺紋嚣張地爬滿了男子另外的半張臉,褐色的瘢痕印在蒼白褶皺的皮膚上,微挑的眼睛已經耷拉得看不出形狀,眼眸昏黃渾濁,像一條不知死了多久的魚。
這樣的一張臉,任是誰看了都會驚悚至難以自持!
“我死沒死,和你有什麽關系。”然而冷疏源的臉色卻是分毫不變,她連看都不看來人,只眉梢一挑,冷笑。
“沒關系?怎麽沒關系。我還沒讓你死,你怎麽能死呢?”白衣的男子走到床前,忽然閃電一地的出手,死死掐住她的下巴逼迫着她擡起頭來和自己對視,“你莫不是忘了你答應過我什麽了?還是說,你不打算管冷淵沉的死活了?”
冷疏源身上愈積愈盛的殺氣似乎突然被人攔腰截斷,她劍一般繃緊的身體軟倒了下去,伏在那人的手臂上,劇烈地喘息着,一雙眼睛裏迸出淬了毒一般的冷光。
“冷無心,你真卑鄙!”
“随你怎麽說。”被叫做冷無心的男子聳聳肩,不以為意的把她扔在床榻上,忽然一把撕開了她的衣襟,并指如劍,狠狠刺入她鎖骨下的傷口。
劇烈的疼痛感轟然而至,冷疏源感覺天旋地轉,似乎天地萬物都在離她遠去。幽紫色的光芒從那處陳舊的傷口裏透了出來,一枚繁複的印訣隐隐約約的浮現而出。
“你看到了嗎?‘血靈印’未散,那冷淵沉可還好好的活着呢,你若還想找死,信不信我先碎了這‘血靈印’,讓他魂飛魄散?”
“你……你敢!”冷疏源掙紮着爬起來,一把推開冷無心,厲叱。
“我為什麽不敢?”冷無心譏诮地冷笑了一聲,倏地拂袖轉身,丢下一句話來。
“源主,我勸您看顧好您自己的身體,別想着自我了斷,您根本什麽都沒有,親人、好友、摯愛,甚至包括您的這條命,統統都不屬于你!焚天之劫将至,您可不要一時糊塗害得您冷家最後一絲血脈斷了不說,還賠上‘創生之劍’的主人!”
無情的話語伴着冷定的腳步聲響在燼玥樓裏,冷疏源的嘴唇不住地哆嗦着,殺氣和l瘋狂在她的眼裏變幻不定,還暗藏着一絲莫測的寒意,她的手指握緊又放松,忽然,她躍了起來,袖中晶瑩如雪的利劍一閃而過,原本指向他頭顱的劍尖在出手的瞬間微微一沉,直刺入冷無心的後心!
“怎麽?你想殺我?”感受到利器入體的疼痛,冷無心一皺眉,忽然又笑了,“冷疏源,源主,你以為……你殺得了我嗎?”
他沒有回頭,一步一步的緩緩往前走,殷紅的血沿着雪白的劍滴落下來,把劍身中藍色的火焰紋染得詭異至極。
在那一瞬,像是看到了極為不可思議的東西,冷疏源驀然瞪大了眼睛!
随着凜煜劍一分分離開他的身體,那顆四分五裂的心髒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彌合,與此同時,那白骨支離血肉模糊的傷口竟然在緩緩愈合!
這怎麽可能?就算她此時尚在散功沒有修為,凜煜劍也沒有刺入他的眉心靈竅,可“征伐之劍”凜煜司掌天道殺伐戾氣驚人,他怎麽可能就這樣輕易恢複!
難道他現在的修為已經到了連凜煜劍的劍戾之氣都奈何不得的地步了?那麽,她一直以來的布局,豈不是要功虧一篑了?
冷疏源無法控制地撲上前去,扣住了冷無心的脈門,細細察探。冷無心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莫名地竟沒有如以往那樣阻止她的舉動,他眼裏透出散亂的光芒,不知是譏诮還是悲哀。念力在他體內游走一周,冷疏源的眼神從震驚 變的迷茫,繼而狂笑了起來,踉跄着後退了數步,忽然又平靜了下來。
“冷無心,原來你也不過如此。你笑我一無所有,可你又有什麽?我至少還知道他們依舊活着,可你呢?你為了保她剜去半心,弄成這幅不死不活的鬼樣子,不也依舊什麽都沒抓住?”她冷冷問,漫不經心的語氣,帶着不加掩飾的刻毒意味。
“你說的沒錯,阿源。”長久的沉默後,冷無心臉上的笑消失了,他忽然像幼時那樣喚了她一聲,聲音極緩,極淡,像是嘆息。
“我們兩個人都是一樣的一無所有,一樣的不自量力。”
“去極東‘瓊天涯’吧,你要找的‘琉璃丹砂’在他手裏。”
說完這句話,他走了出去,月光照着他蒼白的背影,有些凄涼。
阿源,你是恨我的吧。就這樣繼續恨下去吧,終歸我也從未奢求過你的原諒。這條路一旦走上,就再也回不了頭了。
你可以恨我,但,我不後悔。
在他身後,冷疏源呆呆地站在室內,瞳孔裏的堅冰驟然破碎,悲哀和痛苦湧動如潮,她突然意識到了冷無心今天為什麽會來。他的目的還沒有達到,對他來說,她還不能死。既然琉璃丹砂在那個人的手裏,那麽若非他以那人的性命相脅,她便是寧死也不會去的。
因為她不想見到他。不!是不敢見到他!即使是這麽多年過去了,她也依舊沒有勇氣去面對那個曾經最愛她,卻又被她親手殺死在過往歲月中的人——
她的哥哥!
可是,她能不去嗎?若是不去,不光她自己活不下來,那個人也必定會再死一次。更何況,還有……她不能讓他因她而死!
蒼白的女子木然地擡頭看着天空上的月,眼裏彌漫着濃濃的恐懼。
命運!她終究還是無法對抗命運!這個念頭升起的那一刻,她感到自己膽怯而疲憊,仿佛又回到了那個無能為力的夜。
不,已經不一樣了,她已經可以守住自己在意的東西了。
不知過了多久,冷疏源忽然轉身,陰影中的眸子裏爆發出凜冽的殺氣,厲聲道。
“來人,宣月護法觐見!”
她什麽都不要再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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