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勿相易
冷疏源不知道自己在什麽地方,她睜不開眼睛,只覺得很冷。身體仿佛陷在粘膩冰冷的水中,她有心掙紮卻半分都動不了,深重的疲憊漸漸從意識最深處浮出來,糾纏着将她拖入混沌一片的黑暗裏。恍惚之中,似乎有一只溫暖的手溫柔地撫過她的額頭,帶着令人安定的力量。在那樣微弱卻真切的溫暖中,冷疏源的意識漸漸渙散,腦海中分明的畫面開始模糊,像退去的潮水在沙灘上留下的殘跡。
她這是……怎麽了?
“你自小沒有兄弟姐妹,一直都是一個叫重寒的人陪着你的。你身體不好,最近修煉出了岔子,牽連了舊疾,要好好休息。”有聲音從遙遠的虛空中傳來,那麽輕,像微微的風影。
是……誰?
似乎有一只無形的手抹過記憶虛無的軌跡,曾經深刻的痕跡在掌中變得模糊,漸漸扭曲成一片斑駁的墨色。
說話的人是誰?她是不是……忘了什麽?
“怎麽把自己弄成這樣。”那個聲音又一次響起,更低,更遠,也更熟悉。冷疏源忽然想起了什麽,渙散的意識倏地凝聚起來。
你怎麽可以……
仿佛置身于一池無底的深水中,冷疏源感覺到自己正向水底沉去,那麽明晰的孤獨和疲憊侵襲着她,讓她想要丢下一切,不管不顧地睡下去。記憶如潮水般褪去,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麽,只能拼命地一遍遍回想那些已經開始模糊的痕跡。
不要……不要忘記。
神志越來越模糊,冷疏源終于再也堅持不住,她茫然地向虛空中伸出手,似是想要抓住什麽。
她不想忘掉過往,過往種種雖然痛苦,可卻也是她所能抓住的、僅剩的溫暖了。
燼月樓中,冷疏源緩緩睜開了眼睛,她的眼皮似有千鈞重,沉得幾乎擡不起來。君墨坐在床邊,她看到冷疏源失神地望着床帳頂端,眼神脆弱得近乎于蒼涼。
“這次又沒死成,你是不是——發生了什麽嗎?”原本沖口而出的嘲諷被君墨壓回了喉中,她端詳着冷疏源的神情,許久之後才放輕了聲音問。
“啊?”冷疏源如夢初醒,她垂下目光,半晌後低聲說,“沒什麽。”
“你少來!我還不知道你?”君墨瞪了她一眼,“是不是冷弦凝做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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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讓冷疏源沉默了下去,她慢慢支起身體,坐在床沿上,一言不發地垂着頭。
“她做了什麽?”見她這副神情君墨那還有不明白的道理,她在冷疏源對面半蹲下去,就着這個角度直視她的眼睛。
“阿姐……想要抹去我的記憶。”長久的沉默後,冷疏源低低地說。
“就像你當初改了重寒的記憶那樣……”君墨吃了一驚,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
冷疏源的突兀地抖了一下,她捧住自己的頭,身體痛苦地蜷縮起來,指尖泛青,幾乎像是要掐進自己的血肉裏。
“別說了,你別說了。”她喃喃。
“好、好。我不說了。”除了昏迷中神智不清的時候,君墨從來沒見過冷疏源如此失态的樣子,她忙住了口,卻還是忍不住喟嘆了一聲,“你們姐妹兩個,倒是像得很。”
冷疏源知道君墨指的是什麽,她更加用力地蜷縮起身子,捂住臉,聲音從指縫間悶悶地傳出了。
“阿墨,我心裏……好難受。”
“她怎麽能這樣呢?她怎麽能讓我忘記呢?”冷疏源深深地低着頭,茫然而又絕望地低聲說,“她已經什麽都不記得了,為什麽還要讓我忘記呢?”
“明明是那麽重要的事情,怎麽能就這樣忘記呢?”
“阿源,你別說了。”君墨心頭驀地一跳,她一把抓住冷疏源的手,将那雙冰冷的手攏在掌心裏,“睡一覺吧,別再想了,好好睡一覺。”
冷疏源置若罔聞,她的眼睛裏細碎的光芒乍起乍落,仿佛碎掉的鏡面,雖然依舊能倒映出影子,卻終究是支離破碎的。
“為什麽要這樣做?為什麽都要這麽對我?冷無心是這樣,哥哥是這樣,澄姑姑是這樣,律叔叔也是這樣……現在就連阿姐也是這樣。明明都是對我那麽好的人,為什麽忽然就變了?”
“我做錯什麽了嗎?為什麽你們都要背棄我?難道我就活該被背叛,被抛棄嗎?我到底做錯了什麽?”
冷疏源一遍又一遍地問。她的聲音裏聽不出什麽情緒,如同割裂了感情,可是君墨看着她,忽然覺得她是那麽悲傷,就像是一個被遺棄在荒野的孩子。
不該的。她想。不該是這樣的。
在這一瞬間,她忽然覺得心頭像是被什麽人掐了一把,難受得厲害。那并不是單純的疼,疼痛中揉着苦澀,分明得讓她不能輕忽。
再也無法按捺下去,君墨猛地站了起來,她把手按在冷疏源的肩膀上,微微用力,仿佛安慰。
“你哭出來吧,想哭就哭出來吧。這裏就我一個人,你不用忍着。”她溫柔地在冷疏源耳邊說,沒有哪怕是一絲的嘲諷,帶着安定人心的力量,“阿源,想哭就哭出來,這裏有我,我還在這裏。”
“不、不。”神志迷亂中冷疏源掙紮着說,“不可以,不可以哭……”
她坐在床沿上,目光飄忽地落在自己的手上,身影單薄得仿佛稍稍用力就會折斷,可她卻依舊在堅持,甚至于在這樣的痛苦和絕望之下,她的嘴角還帶上了一點笑意。君墨長長地嘆息了一聲,她狠下心一掌劈在她頸後,看着她閉上眼睛,然後輕柔地把她放在床上。
“好好睡一覺吧,我陪着你。”她握住冷疏源的一只手,安撫地輕輕拍着。
冷疏源的睫毛一直在顫抖,不知過了多久,寂靜中她的聲音如同幻覺一般響起——
“我不知道,該怎麽哭了……”
君墨愕然擡頭,她死死地盯着昏迷中的冷疏源,眼眶忽然紅了。
白玉臺上,白衣的女子轉過身來,衣上繡着的鳳凰圖騰在陣法明滅的光芒中熠熠生輝。
“淵沉。”沉默了許久,明音嘆息般開口,“你終究還是來了。”
“音主。”淩飛塵澀聲問,“這一切,您早就知道了嗎?”
“我……”明音張了張嘴,她似乎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這個問題,只能垂下眼簾,避開了淩飛塵的視線。
她這樣的姿态在淩飛塵的眼裏無疑就是默認的意思,剎那之間淩飛塵只覺眼前一黑,他反手從腰間抽出刀,幾乎是瘋了一般向明音沖去。
“你是蒼夙族長!你怎麽能這麽做!你知不知道阿源這些年都是怎麽過的!”
明音沉默着一動不動地站在水晶臺上,虛幻的形體微微黯淡下來。
“淵沉!”
就在淩飛塵要躍上高臺的一剎那,冷無心倏然閃身而過,擋在了明音面前。斷月彎刀斜斜挑入血肉,淩飛塵強行止住刀勢,表情猙獰,握刀的手上青筋暴起。
“讓開。”淩飛塵寒聲道,“大祭司,你別逼淵沉口出惡言。”
“與音主無關。”冷無心說,“淵沉,你有什麽都沖我來,別向無辜之人下手。”
“她才是蒼夙族長!”淩飛塵厲聲叱道,“若非得了她的同意,你一個大祭司,你怎敢如此!”
冷無心慘白着臉搖頭,正當他要說什麽的時候,明音的聲音響起,疲倦卻沉靜。
“退下吧,無心。”
“他說的沒錯,我是蒼夙的族長。”
只是沒頭沒尾的兩句話,可冷無心卻聽明白了她的意思——
因為她是蒼夙的族長,所以發生這樣的事,她就絕不無辜。
不,不對,錯的人不該是她。
冷無心額角的青筋突突地跳動着,他忍不住伸手按住額頭,想要平複顱腦內越來越分明的痛楚。
“殺了我!”他咬牙對淩飛塵喝道,“你如果恨,那就殺了我!”
然後……放了她。
憤怒和失望在須臾間燒盡了理智,淩飛塵猛地抽出刀,在刀刃反射出的刺目光芒中,一刀刺向冷無心的眉心。
然而下一刻,他的刀被一只手握住了。
“把刀放下。”血瘋了一樣從重寒的掌心湧出,他卻恍若未覺,甚至連看都不看淩飛塵一眼,只漠然地說。
“他不該死嗎!”淩飛塵嘶吼。
“啪——”重寒聞言擡目,盯着淩飛塵看了半晌,眼神漸漸鋒利了起來,他一揚手,結結實實地打在淩飛塵的臉上。
“你比他該死。”他冷冷道,“冷淵沉,你別以為自己有多無辜,阿源這些年受着的,有多少是托你的福,你自己清楚。”
淩飛塵的身體猛地一抖,他恍惚地抽刀後退,幾乎要跌坐在地上。
“握好你的刀,別讓我看不起你。”重寒逼近兩步,低頭在他耳邊說,“冷無心還不能死,阿源身上有‘血靈印’。”
說完這些,他偏過頭,目光淡淡地掃過冷無心和明音,忽然沉沉笑了一聲。
“大祭司,今日且先罷手,你我二人,後會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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