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舊隐白

在看到重寒的時候,淩飛塵已經快馬加鞭地追了三日。

“帶我走你們的密道,上瓊天涯。”重寒半句客套都沒有,劈頭就說。

“到底出什麽事了?傾漓為什麽會死?是誰做的?”淩飛塵拽住重寒,問。三天三夜不眠不休讓他的臉色蒼白憔悴,目光也有些渙散。

“閉嘴!”重寒低聲咆哮。

淩飛塵被他那種困獸一般的眼神驚住,他倒退了一步,忽然仿佛意識到了什麽,猶豫了一下,問——

“阿源出事了?”

“跟你有什麽關系。”重寒推開淩飛塵,對着他身後的虛空厲叱,“天一,你給我出來!”

黑色的身影淺淺浮現出來,天一站在三步外,有些揣揣地低着頭。

“帶齊‘十八暗使’,護送阿源回淇烨閣。”重寒盯着天一,眼底一點寒光落在他的臉上,“若再出什麽纰漏,你就自己從‘無燼之崖’上跳下去吧。”

“主上,那您這邊……”天一猶猶豫豫地想說什麽。

“還不快去!”重寒眼中的怒火幾乎凝為實質。

天一不敢在說什麽,行禮之後飛快地退了下去,淩飛塵也從重寒反常的舉動中察覺出了什麽,當下不再多問,領着他直奔密道而去。

“這都什麽時辰了,你能不能別睡了!”夜語初踢了踢靠在山洞壁上的男子。

“美人別這麽粗魯嘛。”男子身上的白衣沾了些土,他不經意似的翻了個身避開夜語初的腳,懶懶地撩起眼皮瞟了她一眼,“千秋城又不會跑,急什麽。”

“千秋城不會跑,但是千秋城主會跑!”夜語初幾乎被這個不着調的人氣了個仰倒,她一腳踩在他的手背上,癱着一張臉狠狠碾了兩下,“有你這個累贅拖着,咱們每天只能在路上走兩個時辰!這都小兩個月了都沒有到千秋城!”

這素明影不是族裏人,她也說不清他的來歷,很多事情都不便向他透露。此次出來,源主除了要他們探查千秋城主的動向之外,對其他的事情根本一句都沒提,這些年源主的心思越發深沉莫測,再加上源主的很多布局也從未和她提起過,縱使是她,也拿不準源主究竟要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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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論要做什麽,她也就只有這三個月的光景了。

思及此處,夜語初的目光略微暗了一下。

她雖然不敢也無力改變冷疏源身為渡劫者的“命運”,但面對她提出的要求,她也着實無法拒絕。

雖然冷疏源手染鮮血殺人如麻,但如果不是因為她,冷疏源或許不會走到今天這個境地。

夜語初神情的變化是極隐秘也極細微的,然後僅僅只是這一點微茫的變化,卻一點不差地被素明影收束到眼底,不露分毫。

那不是不忍也不是憐惜,而是愧悔。

看來主上所料不差,這夜語初,應是知道一些不該知道的東西的。

“好了好了,這就上路。”心念電轉,素明影舒展了一下身體,做出一副不耐煩的樣子,“千秋城和咱們淇烨閣敵對又不是一年兩年了,有的是時間解決,閣主都不急,你有什麽好急的。”

那句有的是時間猛地刺中了夜語初,她的眼角抽動了一下,掩飾般別過了頭。夜語初的反應在素明影的意料之中,他面上半份情緒都不顯,依舊是一副懶洋洋地不想起來的樣子。

“別廢話!快起來!”夜語初低叱。

大約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東西,素明影也就不再和夜語初多話,他慢吞吞地爬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土,往山洞外走去。

一早就探查好了能上瓊天涯的僻靜小路,夜語初一路無話,她沿着小路埋頭走着,低垂的眼底壓着一絲越來越明晰的焦灼。素明影跟在她身後,手中虛虛掐着一個印訣,神情略有些古怪。

行了半日二人才登上瓊天涯,夜語初遠望着海天盡頭,半晌抽回目光,看向矗立在海面上的千秋城,對素明影說:“走吧。”

話音未落,夜語初的臉色驀然變了。

一個黑衣人突兀地出現在組成通往千秋城的石橋的石柱上,見夜語初看過來,那人微微颔首,低低的笑聲被風裹挾着,送到夜語初的耳畔。

那是重寒。

夜語初猛地倒退了一步,她攥緊袖中的刀,深深吸了兩口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重寒只是知道她對冷無心的計劃早就知情,并不知道她和她的家族在當年的那件事中扮演着什麽樣的角色,如今出現在這裏,未見的就是想從她口中知道什麽,也可能只是想幫源主留意淩飛塵的動向。

夜語初這樣想着,然而下一刻,一道白影撞入她的眼底,頃刻間打碎了她所有的僥幸。

重寒和淩飛塵顯然也注意到了夜語初,重寒還沒什麽反應,淩飛塵的臉色卻是轉眼就變了,他根本無法那按耐下去,身形猛地一動,直向夜語初撲了過來。

她不能讓淩飛塵知道夜氏和明氏兩個家族也參與了當年的事情,若是淩飛塵把這個消息透露給冷疏源,以她的心性,他們兩個家族必然會遭受慘烈至極的報複!

“快走。”夜語初低聲對身後的素明影道。

“好。”她身後傳來素明影低沉的聲音。

眨眼間淩飛塵就已經到了夜語初身前十丈以內,夜語初當即飛身後退,還未退出一丈,她就感覺到一股灼熱的氣息繞上了她的後頸,不等她回過神來腰後就是一冷,尖銳的刺痛從那裏傳來。

“你……”夜語初捂着傷口踉跄兩步,難以置信地回頭看素明影。

“月護法,且慢離開。”素明影微微一笑,一柄精致的匕首握在他掌中,殷紅的血沿着鋒刃淌下來,“我家主上有話和月護法說。”

“是……誰?”那匕首上不知道塗了什麽,只一會兒的功夫,夜語初就已經感覺四肢酸軟頭腦昏沉,她戒備着素明影,強撐着問。

究竟是誰,能在冷疏源眼皮底下将人安插進淇烨閣!

“是我。”重寒緩緩走來,聽夜語初這樣問,他走到她的面前,笑吟吟地說。

“竟然、是你……你想做什麽?”夜語初蒼白着臉問。

這素明影竟是重寒的人!若他沒有圖謀,以他在淇烨閣裏的權力地位何用另外安插人手?連三護法中都有重寒的下屬,若他有所動作,源主對此一無所知,倉促之下必身陷危局!

她不能留在這裏,必須要回去,必須要——回淇烨閣去!

“我想做什麽?這個問題問得倒是有趣。”重寒散漫地重複道,他端詳着夜語初,“我沒想做什麽,只是有些話想讓你說而已。”

“我和你能有什麽話說。”夜語初只覺一陣涼意從背後蜿蜒上來,她死死盯着重寒,下意識地往後退去。

“你已經沉默了二十年了,還是不打算說些什麽嗎?”重寒的目光在一瞬間陰沉下來,他冷冷地看着夜語初,忽然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你要沉默到什麽時候?到死嗎?”

這下子夜語初如何能不知道重寒對當年的事情根本就是心知肚明,她的眼底盛着莫大的恐懼,四肢無力地垂下來,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着。重寒居高臨下地看着夜語初,他沒有再笑,柔和的五官線條在夜色中突兀地鋒利了起來,黑沉沉的瞳孔裏殺機畢露。夜語初渾身戰栗,她慌不擇路般地掙紮反抗,卻又因藥力肢體虛軟,這讓她的反抗像一只幼貓的扭動一樣可笑,可就是在這樣的掙紮下,不知怎的,她竟真的從重寒的手中脫出了身來。

“重寒,你不能,不可以……”她虛弱地喃喃。

“我可以。”重寒打斷了她毫無底氣的阻攔,神情平靜,語氣漠然。

“你要讓她知道這些,可你知不知道她如果知道了真相,會做出什麽事來!”夜語初癱軟在地上,嘶聲道。

“我不需要知道。”重寒的嘴角勾起一絲微妙的弧度,“他們那些人是死是活,和我又有什麽幹系?”

“阿源要做什麽,又和我有什麽幹系?”他低低笑了起來。

阿源做什麽,和我有什麽關系?左右不管她要做什麽,我總會幫着她的。

夜語初聽出了重寒的言外之意,她驚恐地盯着重寒,臉色慘白,嘴唇不住地哆嗦着。

“重寒,你別沖動!這對你沒有任何好處!”夜語初低喝。

“我需要什麽好處。”重寒輕笑了一聲,他意味深長地上下打量了一下夜語初,“就像你,不也是什麽好處都沒有,還幫着冷無心保守了真麽多年的秘密嗎?”

“明知他在做下那個決定的時候就知道定會害死冷氏滿門,你還這樣幫着他。你幫他這麽個喪心病狂的大祭司都不需要好處,我幫阿源,又需要什麽好處?”

重寒的話鐵鞭一樣抽在夜語初心頭,她的瞳孔驟然一縮,難以置信地死盯着重寒。

“你是說、你是說……祭司大人他,從一開始就知道……”夜語初啞聲問。

“不然呢?”重寒似笑非笑。

“不,這不可能!”極度震驚之下,原本應該渾身癱軟的夜語初竟然站了起來,她腳下虛軟,一時控制不住身體,踉跄後退了幾步,“他可是蒼夙大祭司,他怎麽會……”

祭司大人怎麽會做出這樣的事!難道只為了一個“焚天之劫,就可以毫無顧忌地犧牲掉自己的族人了嗎?

重寒一語不發,他緩緩地一步一步向夜語初逼近,夜語初蒼白着臉步步後退,一時竟忘了自己身處瓊天涯,一腳踏空墜入了海裏。淩飛塵下意識地出手要救,重寒早料到淩飛塵會有這樣的舉動,他一把鉗住淩飛塵的手,漠然地俯視着腳下的海面。

“你怎麽不救她!”淩飛塵厲聲質問。

“為什麽要救她。”重寒甩開淩飛塵的手,徑直繞過他往來處走去。

“她到底是夜家的少主!”淩飛塵咬了咬牙。

“關我何事。”重寒語氣冷漠。

“行了,她死不了。”見淩飛塵還要再糾纏,重寒皺了皺眉,不耐煩地說,“我還要她和阿源道明真相,怎麽會讓她就這麽死了。”

“那你為何不把她直接抓到淇烨閣去?”

“就算我把她帶回去,她也一樣什麽都不會說。”重寒沉聲道,“但若是連冷無心都背棄了她,那就由不得她說不說了。”

“除非她不怕死。”

“但她緘口不言了二十年,怎麽會不怕死呢?”

淩飛塵盯着重寒的背影,他站在月光下,一身黑衣幾乎融在了夜色中,不見溫潤,只餘陰霾。

看着他的背影,淩飛塵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麽。

他出自斂辰宮門下,見過歷代大祭司的畫像,那是驚神的風姿,遺世獨立,高華溫潤,皆躍然紙上,尤其是當初重旭先祖後的第一任大祭司,白衣勝雪,溫潤悲憫,堪稱天人之姿。

可為什麽,時至今日,重氏唯一的血脈,會變成這個樣子。

是什麽樣的力量,把他變成了這個樣子?

是命運嗎?還是人心?

“你剛才說大祭司從開始就知道以阿源祭凜煜劍的後果,是真是假。”許久的沉默後,他問。

“誰知道呢。”重寒輕笑,“不過那重要嗎?只要夜語初以為是不就好了。”

“冷無心不會允許任何計劃之外的人和事成為變數,若是夜語初知情的事情被他知道,他第一個要的,就是夜語初的命。”

“到那個時候,就只有阿源能救她了。”

“你為什麽要這樣做?”淩飛塵不解地問,“你大可以把事情的真相直接告訴阿源,何必繞這麽一個圈子。”

“為什麽呢……”重寒的聲音自冷風中傳來,“或許是看不得他們一個個的躲在別人身後,費盡心機地等人庇護吧。”

“都流着同樣的血,憑什麽他們就能獨善其身呢?”

淩飛塵默然看着重寒,他想起重氏一門數十萬年來所承受的一切,二十年前流遍了天各崖的血,還有阿源這些年生不如死的經歷,一時無言。

是啊,憑什麽他們就能獨善其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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