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歸塵燼
斂辰宮的大門轟然洞開。
宮外的厮殺已接近尾聲,重寒踏着一地鮮血從火海中沖出,一劍劈開了那扇沉重的白玉宮門。斂辰宮內火光彌天,重寒看不到冷疏源的身影,只能感覺到她的氣勢越來越盛,殺氣躁動得仿佛沸騰一樣。
一路趕來,重寒心頭一直有一種難以言說的不安,在他闖入斂辰宮的時候,這種不安終于變成了現實——
冷疏源動用了她的身體根本無法承受的力量。
空氣中彌漫着他所熟悉的,微寒的血氣,深藍的火焰無聲地在虛空中燃燒着。重寒伸出手去觸碰那火焰,焰光在他指間跳了跳,讓出一條路來。
冷疏源拄着劍站在路的盡頭,她的腳下積滿了血,這讓她仿佛置身于血海之中,單薄得令人心驚。聽到重寒的腳步聲,冷疏源茫然地回過頭,她盯着那從宮門邊走來的男子,瞳孔之中目光散碎。
“誰讓你來的!”待重寒走到她面前,冷疏源才回過神來,她的臉色蒼白至極,看到面前之人熟悉的面容,她的眼角抽搐了一下,猛地一把推向重寒,“滾!”
她已經是渾身虛軟無力,此刻一掌下去,沒把重寒推出去,卻讓她自己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後仰倒。重寒忙伸手攬住她,手上蘊了靈力,按在她胸口貫穿身體的傷口上。
冷疏源此時根本就不是重寒的對手,被重寒箍住肩膀就再沒了掙紮之力,只能由着他半抱着自己。等到她的傷勢被穩住,重寒略松開些了手,只虛虛扶着她幫她支撐着身體的重量。冷疏源對重寒也不是不了解,看他現在這表現就是絕不會走的意思,她深深地看了重寒一眼,掙開他的手拖着凜煜劍踉跄着往冷無心倒下的方向去。
“阿源!”明音的聲音在冷疏源身後響起。
“是音主啊……”冷疏源的神情并不如何驚訝,她瞥了冷無心一眼,沒有回頭,若有若無地低笑了一聲,“你果然還是來了。”
“你來做什麽?是要阻止我嗎?”她的聲音涼薄。
“是,我要阻止你。”明音輕聲說,下一刻,她的身影就出現在了冷疏源和冷無心之間,“別再繼續了。”
重寒趕上去扶住冷疏源,他挑起眉梢看着明音,眼神不善。冷疏源沒有說話,她的目光落在明音身上,森然如劍。
“阿源,你要學會寬恕。恨能讓人堅強,但恨不能讓人成長。”明音攔在冷疏源面前,寧靜的面容上神情似有嘆息。
“音主的意思是,要讓我寬恕他嗎?憑什麽!”冷疏源冷笑一聲,她半靠在重寒身上,手中握着劍,一串血珠從劍尖滴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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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無心對你做的事情無可辯駁,我沒有資格要求你寬恕他。”明音的聲音虛弱而飄渺,然而眼神卻是悲憫的,“我要你寬恕的,是你自己。”
“阿源,你聽着,這些年發生的事情,不是你的錯。”明音凝視着冷疏源,一字一字,溫和而又不容拒絕地說。
這一句話,轟然破開了綿亘過漫長時光的桎梏。
多少年的悲傷、恐懼、痛苦和屈辱在這一瞬間如滅頂一般傾瀉下來,壓抑的低笑聲從那蒼白的女子喉中溢出,越來越大,最終撕心裂肺地爆發出來。不知過了多久,冷疏源的笑聲漸漸地低了下去,她緩緩蹲下身,抱着自己的雙臂蜷縮起來,克制到極致後再也壓不住的嗚咽聲從臂彎裏傳出。
“阿源,別哭,我在這裏。”重寒半跪下去,把冷疏源摟到懷裏,緊緊地抱住。
“讓她哭吧,她這些年過得太難了,哭出來,或許會好受一些。”明音低聲說,“我們都欠她。”
“後面的事情,就交給我吧。”她的聲音散在漸漸淡去的火光中。
受了冷疏源不顧性命的全力一擊,冷無心已無反抗之力,他倒在斂辰宮的一角,脊背抵着牆壁,呼吸短促輕淺。
“無心。”明音走過去,看了他半晌,開口。
“為什麽……要來。”冷無心問。
“就算、就算我死了,你待在歸墟,還是……咳、咳、還是可以活着的。”他的眼睛微微泛紅。
“為什麽……要來啊……”血止不住地從冷無心的口中流出,沿着蒼白消瘦的下颌滴落,“阿音……”
“該結束了,無心。”明音半跪下來,伸出手環住他,“就這樣吧。”
別再繼續了,就這樣吧。
我已經累了,你也已經……很累了吧。
二十年前冷無心為她布下定魂之陣,用了他自己的半顆心壓陣,就如同将這半顆心給了她。
她得到了他的半顆心,就等于得到了他的命。
現在,她要他死。
這于他,既是贖罪,亦是解脫。
淺淡的靈光順着虛幻的脈絡游走到明音的指端,明音将手指刺入冷無心的身體,一寸一寸地緩慢推向他的心髒。冷無心仿佛感覺不到疼痛,他凝視着明音,灰暗的雙眼中光彩潋滟,浮動着幾乎要溢出來的溫柔。
明音沒有閉上眼睛,她的目光和冷無心交織,一直牢牢落在冷無心的瞳孔深處,許久之後,她的手指驀然使力,猛地将冷無心剩下的半顆心扯出了胸膛。
冷無心的身體陡然巨震,明音的舉動打散了他最後殘存的靈力,但他卻沒有掙紮。他靠在明音的懷裏,面容澄靜得像個孩子。
他快死了……
看着冷無心漸漸淡去的身影,明音想。
“阿音,我是不是……讓你很失望?”彌留之際,冷無心低低地問,漸漸渙散開的目光依然落在明音身上。
明音垂眸看着他,半晌低嘆了一聲,虛無的手指攏住冷無心的手。
“睡吧,我不怪你。”
冷無心的嘴角綻開極淡的笑,他往明音的懷裏縮了縮,閉上了眼睛,呓語,聲音和身體身體一起消散。
“阿音,我愛你。”
明音抱着懷中空蕩蕩的白衣,沉默良久,一滴淚從她眼角滑落,還未過臉頰就化成了一縷青煙。
“我知道。”她低聲嘆息。
此時冷疏源已經平靜下來,她扶着重寒站起身,走到明音那邊,面無表情地垂眸看着她。
“抱歉。”明音對冷疏源說。
“音主沒有必要向本座道歉。”冷疏源的語氣生硬,“這一切與你無關。”
“你還是這樣。”明音搖頭失笑。
“阿源,重寒,把你們的劍給我。”沉默片刻,明音道。
重寒依言将暝瑕劍解下來交給明音,又将阿源的凜煜劍也交給了她。冷疏源許是本能地感覺有些不好,她一把拽住明音,躊躇了一下,問:“你要做什麽?”
“你一定要問?”明音側過頭,靜靜地看着她。
“是。”冷疏源的聲音衰弱卻堅定。
“好。”明音點頭,“我要重鑄‘生息之劍’。”
“你——為什麽?”冷疏源愕然問。
“沒有為什麽。”明音溫和地笑了笑,“我去了,你要保重。”
冷疏源張了張嘴,她似乎想說什麽,卻最終沒有開口。明音一身白衣素服,她懷抱着兩把劍,往斂辰宮的後殿走去。冷疏源和重寒對視一眼,二人跟着明音一同往後殿去。
進了蒼夙大祭司的寝殿,明音用靈力催動陣法,一丈見方的地面緩緩下沉,三人沿着甬道走下去,進到斂辰宮底下的地宮裏。
那是一座冰宮。
斂辰宮所在的天華峰本就是一座用術陣加持穩固的冰山,而這座地宮,更是前人鑿空了斂辰宮下的山頂建成的,地宮裏每一處擺設也都是寒冰雕成的。明音踏着冰階一步一步向下走去,平靜如深水的目光越來越悲傷。
當年,無心就是在這裏生活了一百年。
走到甬道的盡頭,明音扳開機關,沉重的封石沉入地下,明音的腳步頓了一下,她從封門石前取下一盞雕了鳳凰紋的白玉燈,用靈力點燃,走進那伸手不見五指的地宮內。
重寒和冷疏源也跟着她走了進去,三人先後走到地宮最深處,白玉燈微弱的燈光只能照亮周圍半丈見方的空間,重寒和冷疏源都看到了那張冰雕成的床,床上橫卧着一個白衣的女子,黑發披散,深紫色的脈絡從衣衫的襟口探出,堪堪攀到頸間。
那是明音。
明音複雜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體上,她低聲嘆了口氣,将凜煜劍和暝瑕劍都拔出劍鞘,插在了自己的軀體的心口上。
“音主!”冷疏源忍不住出聲喚她。
“不妨事。”明音溫聲道,“能做的我都做了,接下來,就看你們的了。”
劍身一入肉就有了反應,明音肉體心口處的血肉首先開始融化,凜煜劍和暝瑕劍的劍鋒上同時染上了殷紅的血色。她的靈體也不太好,原本看起來似實還虛的身體驟然虛幻了起來。冷疏源當即出手想要為她輸送靈力,卻被她出言阻止。
“不用了,阿源。”明音的聲音溫柔一如往昔,她在床邊坐下,伸出手,撫了撫冷疏源的發尾。在飄搖的燈光中,她的靈體化成一縷煙,被吸入了冰床上插着的那把殷紅的劍中。
“這些年,我很抱歉。”
“不過,終歸是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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