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豬舍裏的王香芹感覺自己要升天了。

頭一次,她覺得唱歌這個任務對她而言難度太高了, 不單要調動滿腔情緒去唱, 還要時刻注意表情管理, 一旦她想稍微收斂一點,系統就會無情的讓她閉嘴,重來。

倒帶卡帶了好幾次後, 她終于勉勉強強的通過了任務。

豬們是高興了,王香芹簡直就是快被折磨死了。她覺得不對, 就是不對,她的系統變了, 明明上輩子很好騙的, 感覺穿越後變了很多, 再也不是當初的那個傻白甜了。

再感覺不對,該收拾的一樣得收拾。活兒都是幹慣了的,談不上有多累人, 可她今個兒是心累啊!

等她都安排妥當了,鎖了門往隔壁去,就看到大嫂溫氏癱坐在地上,哭得肝腸寸斷。

……

溫氏是真的傷心上了, 這跟早先豬毛撞倒了她砸飛雞蛋還不一樣。那時候她是生氣帶絕望,但其實談不上有多傷心,可眼下, 雞蛋雖然還是那些雞蛋, 數量也沒差多少, 可她的心情卻完全不同了。就看着滿地的蛋液,想着自己近大半年來都是各種倒黴,不禁悲從中來,眼淚是怎麽都止不住。

她怎麽就那麽倒黴呢?

咋啥倒黴事兒都叫自己給碰上了呢?

早先大郎夜裏頭就問過她,問她到底在鬧什麽,明明家裏的日子比以前好了太多太多,加上朱母眼下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小食攤兒上,壓根就懶得理會媳婦們,真不想幹活偷個懶也沒啥,日子本來可以舒舒服服的,怎麽就偏要瞎折騰呢?

之前,溫氏也思考過這個問題,她自個兒也說不上來,大概就是不服氣吧,憑啥別人能賺錢她就不能?可眼下,再度遭遇了挫折的她,不禁尋思開了,難道她真的不行?

“行了,別哭了,明後天你分我的那一半雞蛋我不要了還不成嗎?這兩天大家一人少吃一口,不就省出來了?”朱母見溫氏哭得太傷心了,還不是往常那種嗷嗷大叫的戲精哭法,她終于發了回善心,沒再火上澆油。

朱母是善良了,不代表別人也是。

聽着動靜從竈屋出來的二嫂目瞪口呆的望着那一地蛋液,懵了半晌後,忍不住問道:“大嫂,我覺得你可能跟雞.八字相克,不然咋老是那麽巧呢?我看你不行就改行養鴨吧,反正鴨蛋也能賣錢,鴨子也能做很多好吃的。”

太湊巧了!

就算隔壁豬舍裏剛才那一聲是有點兒吓人,可其他人最多也就是被吓一跳,輪到溫氏時,咋就那麽慘呢?

二嫂還提醒她:“大嫂你想想上一次,豬毛啊竈臺啊天天在家裏跑來跑去的,也沒見他們撞到過誰,就上次啊,你孵的雞蛋啊……”

“嗚嗚嗚嗚嗚嗚……”溫氏再度悲從中來,哭得眼淚鼻涕齊齊落下來,渾身都散發着委屈傷心悲痛等等負面情緒。

就在這時,王香芹過來了,看到坐在地上哭的溫氏,她一頭霧水的問:“這是咋了?”

一瞬間,溫氏的眼睛都紅了,通紅啊,就好像要殺人一樣,帶着哭腔控訴道:“你賠我雞蛋!我的蛋啊蛋啊蛋!!”

王香芹低頭看了看這一地的蛋液,又望向溫氏,随後掃視了一圈家裏其他人。

因為下雨的緣故,今個兒除了被朱母使喚去溫氏娘家村子裏跑腿的大郎外,其他人都在家,這就更尴尬了。眼見王香芹回來了,家裏人紛紛從屋裏出來,全家一起懵圈的望着她。

隐隐的,一個念頭漸漸冒了出來。

她第一次唱忐忑啊,系統還嫌棄效果不好,瞧瞧,這效果分明就特別好。忐忑啊,她唱完,全家都忐忑了。

四郎滿臉糾結的走到她跟前,小心翼翼的組織措辭:“媳婦兒……沒事兒吧?”

王香芹強作淡定:“什麽事兒?沒事兒!我很好,就是看着豬們吃得特別高興,随口哼了兩句自己瞎編的歌。”

這就看出唱忐忑的好處了,她不需要去管歌詞中有沒有出格的地方,任憑誰來挑錯都只能想到她在随口哼唧。唯一的缺陷就是,那确實挺瘋的。幸好,大家只是聽到了聲兒,沒看到她唱歌時的表情神态。

“你賠,你賠我雞蛋,你賠我的蛋啊蛋……”溫氏坐在地上哭啊,她方才都摔懵逼了,家裏也沒個人來扶一把,愣是讓她自個兒拿手撐着起來。起了一半她就不想起了,剛上身沒多久的新衣裳啊,到處都是泥點子不說,好幾處都蹭上了雞屎。再聯想到朱母不止一次的讓她去清掃院壩,說她一個養雞的,還沒人家養豬的弄得幹淨,她都沒當一回事兒,結果呢??

不想活了……

王香芹沉默了,她倒是願意賠這一次,可接下來呢?遲疑再三,她忍不住道:“大嫂,最近天氣挺反常的,晴一天雨一天的,我那頭的豬們都不大高興,這要是我每天都要唱歌給它們聽呢?你說這事兒咋辦?”

賠個一次無所謂,就怕一而再再而三。

不等溫氏想好說辭,二嫂就扯着嗓門偏幫起來:“賠啥啊!是雨天路滑,這地上又到處都是雞屎的,竈臺昨個兒還不小心滑了一跤。怪誰啊?還不是自個兒不小心!還背着雞蛋呢,你不能穩着點兒走路?再說娘都答應這兩天不收你一半的雞蛋了,差不多就得了。”

“要說也怪你,早就讓你把雞蛋賣給我,我都沒嫌棄還要費勁兒背到鎮上去,你倒是死咬着價格不賣。還是那句話,雞蛋我收的,給你娘家人啥價,給你也是啥價,沒的賺自家人錢的。”

“再不然,大嫂你還是改行吧,我看你是真不适合養雞。對了,改行前把院壩仔仔細細的清掃一遍,瞧瞧這埋汰的。”

溫氏怒目而視,她就不明白了,怎麽每次這二弟妹都有辦法将她的仇恨拉過去。

眼看新一輪的大戰又要上演,朱母咳嗽一聲:“行了,溫氏你把院子收拾收拾,下次小心點兒。我呢,多讓你一天,三天不跟你收那一半雞蛋。可以了,別鬧太過。”

朱母都發話了,溫氏就算再委屈也得憋着。

好在,天公還是作美的,之後倒是沒再下雨,就是天一直陰着,看着朱父直皺眉,很怕過陣子秋收時天氣也不好,那就算糧食收上來了,不能及時曬幹也要糟。

地裏的事兒,王香芹并不清楚,她只小心翼翼的繞過溫氏回了堂屋,見六郎目光呆滞的坐在桌前,她就探過頭好奇的瞅了一眼。

呃,那一道深深的墨跡啊,看來又是她造的孽。

“那個,六郎啊,你慢慢算賬,我去竈屋幫二嫂。”院壩待不了,堂屋這邊也太尴尬了,她索性跑去竈屋跟二嫂作伴去,順便問問方才到底是怎麽了。

二嫂是有問必答的,她還總結了一番,大意是人不能不認命,大嫂明顯就不是養雞的料。末了她還小聲的逼逼着,最怕不是大嫂不能養雞,而是不能發財,要不然早先幫家裏養雞咋沒問題,怎麽一到幹私活了就總出岔子呢?還沒回都這麽趕巧,就跟特地算好了似的倒黴。

這話,二嫂是在竈屋裏跟王香芹說的,聲量也是特地放低了的。可大嫂這不是要清理院壩嗎?她走到竈屋外頭的牆邊拿大笤帚,結果就聽到了這個話,頓時就氣瘋了。

啥叫她不能發財?不就是兩回絆子嗎?誰做買賣是一點兒麻煩不碰上的?遇到問題難道不是迎難而上嗎?怎麽就變成她發不了財了?

在心裏咆哮了好一會兒,溫氏卻沒有實際行動。說白了,她聽到這話時心裏就一擰,哪怕再不甘心也不得不承認二郎媳婦那話多少還是有些道理的。這麽想着,她就沒進竈屋找人算賬,而是慢騰騰拿過大笤帚,邊清掃邊尋思起解決辦法。

……

當天略晚些時候,大郎回了家。沒等其他人說,豬毛就小嘴叭叭的将白日裏發生的事情全部告訴了他爹,一旁的竈臺只知道吃,順帶還會點頭附和兩句。

大郎也是一陣恍惚,因為沒聽到現場版,他其實不是很能理解什麽叫做“四嬸唱歌吓得娘摔了個大馬趴”,不過他還是安慰了媳婦,并叮囑她下回小心點兒。

溫氏:……

氣到爆炸!!

王香芹正好聽着這話,總感覺下回小心點兒跟多喝熱水有着異曲同工的效果。正好朱母喚她,她急急的走開了,一問才知道,六郎在經過了重新算賬後,終于将上一旬的賬理清楚了。

“你又重算了一遍?”王香芹一臉的心虛,都不需要開口問,她就能猜到是為了什麽。

六郎氣若游絲的點了點頭,他方才也被吓到了,倒沒出什麽事兒,就是被吓得大腦一片空白,徹底忘了算到哪裏了。無奈之下,只好從頭開始。

王香芹不知道該怎麽安慰這可憐的孩子,只能默默的低頭幫着核對賬目。自打她讓六郎教她賬本上的常用字後,她就多了一項工作,幫着核對賬目。

這幾個月下來,王香芹幫着核對出了好幾次錯誤,無一不是六郎少算了二嫂的錢。弄得二嫂每回到了算賬日都特別緊張,只要那天不是很忙,她就死死的盯着六郎撥算盤,把人孩子盯得汗如雨下不說,還每次都找王香芹偷偷咬耳朵,說她懷疑六郎不是真傻,是裝傻,要不然怎麽每次吃虧的都是她呢?最可怕的是,這麽菜的賬房先生,她還不能開了!

然而今個兒……

在認真的核對了賬目後,王香芹用一種無法言喻的眼神看向六郎,把六郎看得毛骨悚然,趕緊拿過賬本猛瞅:“又算錯了?可我今個兒算了兩遍呢!哪兒錯了呢?怎麽會又錯了呢?”

二嫂殺氣騰騰的看向六郎:“又!!……算錯了??”

六郎哆嗦了一下。

王香芹忙安撫二嫂:“沒事的,誰還能不犯個錯呢?六郎已經很好了,最近一個月都沒犯錯呢。就是吧……”

“他這次算得特離譜?”二嫂見王香芹那表情十分的微妙,不由的急道,“他不會給我算虧本了吧?我上一旬賺了很多錢!很多的!”

“二嫂你冷靜一點,你聽我說。”略平靜了一下心情後,王香芹這才再度開口,卻只是張了張嘴,到了嘴邊的話化成了一聲嘆息,一副不知道該從何說起的表情,把二嫂吓得打起了飽嗝。

見二嫂一時半會兒停不下來,王香芹只能扭頭對六郎道:“六郎,你是沒算對,你虧了娘一兩多銀子。”

六郎:……

二嫂:……嗝~

至始至終都淡定如斯的朱母終于也裂了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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