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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什麽言?遲母眼睛眯了眯, 從頭發絲兒開始打量眼前小小的外孫。
新聞報刊浏覽不少,她不是沒發現過陸氏長孫、現任繼承人的長相和遲澄有相似之處,但從來沒有做過一個大膽如斯的假設。
陸靖言的身份過于顯貴,性情又過于薄涼。
眼前遲澄仍有幾分稚嫩的眉眼, 卻好像是鑿鑿之證。遲母暗暗心驚,但語氣平緩依舊:“你爸爸是不是叫陸靖言?”
遲澄驚喜, 從癱軟在懷的姿勢噌地一下坐了起來, 童音清脆:“對, 就是這個名字, 外婆你也認識他?”
遲母扶穩他,神色微動,幾不可查:“陸靖言真的是你爸爸?”
遲澄重重點頭:“嗯嗯, 爸爸親口告訴我他叫鹿……靖言的。”
遲母目光飄走, 陷入沉默。
夜風吹晃窗簾, 簾尾的水晶珠時不時地曳向牆面, 發出噼裏啪啦的聲響。涼意漸起的房間裏忽然沒有了話語聲, 顯出幾分詭異。
遲澄見遲母心神不屬,不禁用手去撫她眉間的皺紋:“外婆, 怎麽了?”
白軟的小手觸上來, 暖乎乎的。遲母笑了笑, 眉間舒開,微微失神的瞳孔中重新亮起慈愛:“你爸爸是一個很優秀的人。”
“是嗎?”遲澄一臉天真懵懂。但聽見遲母這樣說, 沒由來地開心。
遲母先是背靠在椅, 遲澄的重量壓下來, 讓她的腰有些酸痛。坐的時間也有些久了,她便抱着遲澄站起來,在房間裏慢悠悠地踱着步。
遲澄很喜歡這樣居高臨下的感覺,笑眯眯地把今天發生的事情都說了一遍。
遲母笑着應他。
別墅同一層樓,轉角處,遲櫻在巨大的落地鏡前試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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節後《刺己》便要開機,這是她前世今生所接觸到的最大機會,說沒有激動和期待,都是假的。
演戲和任何事情一樣,一天不練便容易生疏。自從決定走這條路,她就從來沒有怠慢過。但今天是遲澄生日,遲櫻并不準備離開太長的時間。等開機後忙碌起來,能剩下多少時間陪伴遲澄,還是未知數。
《刺己》中她飾演的角色嬌軟羸弱,雖然不至于每時每刻都泫然欲泣,但也經常紅眼眶。小說她仔細讀過一遍,說女二自卑也好,矯情也罷,但人物性格其實是複雜的。因為她自有善良可愛的一面,加上命運的安排,從讀者角度,這個角色讓人讨厭不起來,有時候甚至會心生憐惜。
但小說畢竟是虛化的,如果演不好,很容易被觀衆鑒為白蓮。
遲櫻練了一會,已經入戲很深。眼眶發紅,喉嚨也澀澀的。她用手拭去了眼角的幾顆淚,也清了清嗓子。然後走過長廊,來到遲母的房間,準備帶遲澄洗漱睡覺。
遲櫻剛走到門口,還沒有推門,就聽見了遲澄響亮的聲音從房間裏傳來:“這個我不知道呢,你不要管那麽多啦,外婆。總之我爸爸回來了,你高興嗎~~”
遲母似有些無奈,卻也被逗樂了,聲線沙啞卻溫暖:“高興。”
遲櫻一愣,随即輕笑。
她願意讓遲澄和遲母單獨相處,也沒有告誡過遲澄保密,其實是放心他把陸靖言的事情告訴遲母的。
這個話題原身和她守了太多年,如今時過境遷,原身的感情又已經物是人非。這種事情,她正猶豫該從何開口。
這小家夥,果然什麽事情都關不住。
遲櫻推開門,看見遲母左手穩穩地抱住遲澄,右手揉了揉腰部。
遲澄雖然只有四歲,但圓滾滾的一團,衣服加得多,質量不輕。遲櫻知道遲母的身子骨不如以往健朗,又動過手術,不禁有點擔心。
她再稍稍清了清嗓子,便喚道:“澄澄——”
遲澄一扭頭,看見媽媽站在門口,立刻用手捂住臉:“呀媽媽……”
……
惦記着沈金和遲櫻的告誡,陸靖言沒有加班到很晚。夜晚十一點左右,他從大廈離開。
司機恭敬地為他拉開車門,陸靖言微微點頭,入了右後座。賓利在黑夜中行駛,街道上車輛已經不多。他聚精凝神地看着平板,指尖不時滑過屏幕。
直到途徑江上大橋,江風很大,從車窗開出的罅隙中湧入,整個車廂內都灌滿了獵獵的風。
陸靖言擡起頭來,黑發被風吹亂。他的目光掠過窗外,瞳孔中倒映着一個背影。
他又看了看後視鏡,眼眸微眯,道:“停車。”
“是。”司機沒有問原因,穩穩地把車停在右側。
陸靖言拉開車門,徑直走向了那個坐在欄杆上搖搖欲墜的孱弱背影。
舒白雙手拄着下巴,眼眶蓄着淚花,眼前是翻滾的江水,耳邊汽笛劃破夜色。大橋的街燈并不明亮,她就好像蜷縮在黑暗裏。
沒有人注意到她的存在,好像只要風再大一點,她便可以永遠地消失在江水中。
直到一個高大的身形投下陰影。
舒白無意識地身體一顫,轉過頭去,立刻撞進了那雙寒星般的黑眸。她的臉蛋煞白憔悴,淚眼盈盈:“陸總。”
陸靖言眉間微蹙,走近:“舒白?”
舒白眼眸中閃過驚訝,聲線一震:“您記得我。”
陸靖言頓了頓,道:“家裏出事了?”
他的聲音微冷,語氣像慰問員工一樣官方正式。也許是江風過大,舒白沒有聽出話中的寒意。但陸靖言很高,臉繃得緊,居高臨下,散發着強大的威懾力。
舒白一時心虛,抿了抿唇,不知覺中一個轉身落到地上,眼睫微垂。
舒白聲音軟糯,輕輕顫抖:“是。”
陸靖言眸色一沉:“短信是你發的?”
舒白一時結巴,下意識地否認:“什、什麽短信?”
陸靖言面色冷峻,聲線漸寒,“幾天前的短信。”
舒白狠了狠心,說道:“不是。”
“抱歉,是我認錯人了。”陸靖言往來時的方向看了一眼,轉身離去。
舒白心有不甘,喊道,“等等!”
“陸總,您可不可以……幫幫我?”
她鼓起勇氣抓住了陸靖言西服的衣角:“我爸嫖賭,媽媽吸毒……債務我償還不上,求求您。”
陸靖言移開她的手,聲音冷得如淬冰:“我不做慈善,你應該聯系的是警方和戒毒所。”
舒白沒吭聲。
視線中,陸靖言加快了步伐。
她側眼看了看深不可測的江水,神志瞬間清明。她剛剛竟是在尋死。
舒白再度開口:“可是您記得我,也關心我的生死……謝謝。”
陸靖言沒轉頭,話語清冷依舊:“戚導甄選的女二,也與我上過熱搜,我自然記得。”
舒白嘶喊着,聲音吞沒在風聲的嗚咽中:“熱搜不是我安排的,那是意外……和戚導那次,也是意外……”
話音未落,舒白聽見有人喊她,來自另一個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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