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天才

趙秋月驚喜地看着女兒說：“這是你寫的？”

葉蓁蓁揚起臉笑道：“當然啦！”

“嗯, 不過，雖然是描的, 但看得出來很用心。”趙秋月忽然想起什麽, 翻了翻這本嶄新的字帖，“這字帖是哪兒來的？”

葉蓁蓁老老實實地答道：“我今天上午和邵佳敏一起去買的。”

“你上午出門啦？”趙秋月有點不高興地說：“怎麽又和那個邵佳敏走到一起去了？”

葉蓁蓁無奈地說：“我們倆本來就是好朋友啊，在一起玩不是很正常的麽？”

“可是她……”趙秋月嘆了口氣, “蓁蓁，你當初年紀小，不記得了，可媽媽卻記得一清二楚。你們小學一年級的時候，有一次媽媽路過你們班, 悄悄地看你。結果你猜媽媽看到了什麽？”

葉蓁蓁懶懶地說：“看到邵佳敏故意踩我的腳，我那天還穿了一雙新的白膠鞋, 對吧？”

趙秋月驚訝地看着女兒：“你記得？”

這點兒破事兒, 趙秋月已經念叨了千八百遍了，葉蓁蓁就是想忘記都難。

趙秋月見葉蓁蓁板着臉不說話，就好言好語地勸道：“俗話說得好，三歲看大, 七歲看老，媽媽就是覺得邵佳敏這孩子一雙大眼睛賊溜溜的, 不像個老實孩子, 媽媽不喜歡你和她走得那麽近。”

葉蓁蓁笑了一下，問她媽媽：“媽媽，您還記得我小時候的第一個朋友麽？”

趙秋月愣了一下, 苦笑着說：“怎麽不記得？那時候你才上幼兒園沒多久，有一天你爸爸接你回來，你特別高興地告訴媽媽你交了一個新朋友。媽媽高興地問你，你的好朋友叫什麽名字。結果你想了一會兒，竟然說不知道，但是你們班老師叫她‘張排風’……當時媽媽一聽心就一沉，心想着我家女兒怎麽交了這麽一個不老實的孩子做朋友啊？不過那時候你還小，媽媽沒當回事就是了。”

“媽媽，我現在也還小啊，您就別為我的朋友操心了。”

和天底下所有的小孩子一樣，葉蓁蓁真不喜歡她媽媽對她的朋友說三道四的。

尤其邵佳敏對于她而言，是經過了時間考驗的好朋友。

一年級發生的那點小事，葉蓁蓁早就不記得了。她總不能為了這種小破事，就把一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打入冷宮吧。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更何況是他們這些小孩子呢。

趙秋月見女兒這樣堅持，也不好說什麽了。

讓媽媽知道自己在練字之後，葉蓁蓁就不再用左手寫暑假作業，而是換成了右手。

她只見過有人盡量把字寫得好看一些的，還沒見過她這樣特意寫得歪歪扭扭一點的。

接下來這兩天，葉蓁蓁都宅在家裏沒有出門。每天早上睡覺睡到自然醒，吃完早飯趁着爸爸不在家上上網，寫寫稿子。

中午打着學做飯的名義，幫媽媽和奶奶做做飯。吃完飯午睡，或者看看書，看看電視。下午寫暑假作業，練字帖，趁奶奶不在家的時候練練二胡。

等傍晚奶奶回來了，再“學做飯”，吃晚飯，然後和媽媽或者爺爺出去散步，或者跳繩鍛煉。

回家後洗個澡，看看書，九點多鐘就要睡了。

說起跳繩，葉蓁蓁小的時候是個體育白癡，連跳繩都不會，在學校裏總是被同學笑話。

葉蓁蓁記得自己就是對着奶奶家走廊的鏡子，一遍又一遍地練習，練到她媽媽都覺得心疼了，好不容易才學會。

別人輕而易舉就能做到的事情，她卻要花數倍的時間才能完成。

如果只考慮天分這東西，有時候确實很讓人生氣，質疑老天為什麽這麽不公平。

但自己努力過後得來的成功，和天生就會的喜悅，是完全不同的。

随着年齡漸漸增長，葉蓁蓁終于明白了這個道理。

在面對自己生來就無能為力的事情上，也漸漸學會了釋懷。

不過葉蓁蓁沒有想到，在某些事情上，她也是別人眼中的“天才”。

星期五的下午，葉蓁蓁背着她的二胡，坐上公交車，來到安老師的琴行。

還沒進門，葉蓁蓁就聽到了一陣熟悉的音樂聲。

安老師的琴行叫“安琴海”，面積不大，不過分上下兩層。一樓是空的，只有椅子和琴架，留給學生們練琴。二樓一進門是賣樂器的地方，裏面隔出一個小房間，供給安老師上課。

安老師的授課模式，最多為一對四，一般來說都是一對二。

葉蓁蓁就是一對二上課，和另一個叫程若晴的女孩子一起。

程若晴和葉蓁蓁同一個年級不同學校的。和葉蓁蓁不一樣的是，程若晴不是由安老師啓蒙，而是先在別的音樂老師那裏學了一段時間，因為她媽媽和老師起了糾紛，所以才換到安老師這裏學的。

安老師是葉蓁蓁媽媽學校的音樂老師，和她媽媽關系還不錯。安老師悄悄告訴趙秋月，說他最不喜歡收程若晴這種半路殺出來的學生。

因為每個老師的授課習慣都不同，在安老師看來，程若晴拉二胡的時候有一堆的毛病，很難糾正，不如葉蓁蓁這種一開始就和他學的。

葉蓁蓁還記得，自己小時候和程若晴一起上課的時候，心裏會有一種莫名的優越感。那時候她還不懂，現在她明白了，那是她身為“嫡傳弟子”的驕傲。

那種為一點點小事就驕傲的心情，現在想想都覺得自己幼稚得可笑，但也非常可愛。

畢竟，論跡不論心，論心世上無完人。她又沒有做過什麽傷害程若晴的事情，只是自己心裏high罷了。

再次見到程若晴時，葉蓁蓁當然沒有什麽輕視之心了。她知道，程若晴雖然算是“半路殺出來的”，天賦也不高，但非常非常用功，每天都練習兩個小時以上，這份勤奮是葉蓁蓁怎麽都比不上的。

葉蓁蓁也有勤奮的時候，但她的勤奮是有特定對象的，比如她喜歡、感興趣的事情上。

對于二胡……她則是能少碰一下就少碰一下了。

因為下個月就要考級的緣故，最近她們都不練什麽新曲子了，而是專心對付考級曲目。

她們兩個先把練習曲一人拉了一遍。安老師分別指導了一下之後，隐約感覺到哪裏不對勁，但是又說不上來是哪裏。

等兩人分別拉完樂曲，安老師就明白了。

這葉蓁蓁——進步未免也太大了吧！

他忍不住用意外的眼神看向葉蓁蓁，“蓁蓁，你最近……練琴很用功啊？”

葉蓁蓁聽了這話，有些不好意思。

每天只練十五分鐘到二十分鐘，這也算用功嘛？

她幹笑兩聲說：“哈哈，還好啦。”

“雖然你拉得還不是很熟練，但是自信心和對樂曲的理解，進步很大啊！”安老師有些興奮地說：“這樣練下去，下個月考四級很定沒問題！”

葉蓁蓁心想，當然沒問題了，本寶寶可是有十級證書的好麽！但她臉上還是笑着說：“謝謝老師，我會繼續努力的。”

安老師含笑點點頭。

程若晴見自己被晾在一邊，有點急了：“老師，那我呢？我媽媽托我問問您，我下個月考四級能不能行啊？”

安老師想了想，點頭道：“看得出來，若晴拉得很熟練，應該沒少練習吧？四級并不難的，放心吧，只要你堅持練習，聽老師的話改正一些小錯誤，就沒問題。”

程若晴這才如釋重負地笑了。

一個半小時的課程結束後，程若晴選擇留下來，去一樓練習。

葉蓁蓁卻是迫不及待地把二胡收了起來。

她轉過頭問安老師：“老師，我能去摸摸鋼琴麽？”

安老師的琴行空間不大，只能擺得下一架鋼琴，那架鋼琴是可以讓客人試彈的。

小孩子們對鋼琴這種不用基礎知識就能發聲的樂器都比較感興趣，很多人都喜歡上去彈一曲“群魔亂舞”，然後假裝自己是大鋼琴家自我陶醉一番，安老師已經習以為常了。

見葉蓁蓁要玩，他也沒有反對。反正他這間房間隔音效果還不錯，就算她彈得難聽點也不會幹擾到自己，就擺擺手讓她去了。

葉蓁蓁興奮極了。

鋼琴啊！她的最愛！

她腳底下像是生了風，騰起雲，輕飄飄地降落在鋼琴旁。

葉蓁蓁坐在琴椅上，打開琴蓋。

她有幾首保留曲目，都是背得特別熟練的。

她擡起手，剛要彈奏，忽然想起來小時候的自己根本就沒有學過鋼琴。

這個時候要是完整地彈出一首古典名曲，豈不是要被人當做妖怪？

葉蓁蓁想了想，見到旁邊散落着一些簡單的鋼琴譜，她就順手拿過來擺在琴架上，故意磕磕巴巴地彈奏起來。

彈着彈着，她就有點收不住了。

手底下的琴鍵觸感絕佳，像是溫柔又火辣的情人，邀請她随着音樂一同起舞，纏纏綿綿，永不分離。

一曲終了之後，葉蓁蓁已經不滿足于這種彈法了。

她想痛痛快快地練琴！

可是以她家現在的經濟條件，別說鋼琴了，電鋼琴都不可能給她買……

葉蓁蓁咬咬牙，戀戀不舍地合上了琴蓋。

她站起身，剛要轉身離開，卻發現安老師不知何時站在了自己身後。

葉蓁蓁吓了一跳，剛要開口，就聽安老師突然高聲喊道：“天才！”

“？？？”

“蓁蓁，你是彈鋼琴的天才啊！”安老師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說：“咱們拉二胡用的是簡譜，你怎麽認識五線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