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尴尬

“子都，我跟你走，咱們生死都在一起。”小丫下定了決心。

“妫夫人……”容則急怒。

“什麽都不要說了，我已經決定了。請容大人不要阻攔。”

容則退讓：“那好吧。也請妫夫人讓容則完成職責，護送妫夫人出楚境。”

小丫點了點頭。容則去駕馬車，忽聞到一股花粉氣味，接着手軟腳軟，頭暈眼花。

小丫道：“容大人，我不想連累你，也不想讓你知道子都的行蹤。這點曼陀花粉會讓你昏睡幾個時辰。我先已留了書信給楚王，他不會怪罪到你跟茹茹。”

容則昏迷了過去。

小丫與子都把容則擡進車內，兩人卸下馬，疾馳而去。

按照小丫的預計，守門官很快就會發現子都不見了，應該會在郢都城內找。而楚王在狩獵回宮後，就會知道她一起逃走了，一定會四面八方的追。

她為子都準備的路線，是先到齊國尋求庇護。齊國縱然不刻意護他，至少楚王不能追到齊國去要人。

可是現在，她不能跟子都一起到齊國，否則她怕齊國國君會拿她要挾楚王。她并不想害楚王。而且，齊國國君是個色鬼。

她一轉念，決定先回陳國，找她的叔叔、現任的陳國公。

她的父親陳莊公無子，如今由他的弟弟繼位。雖然這個叔叔膽小怕事，跟她也沒多少叔侄情份，但她此時別無它法，只盼着叔叔能念一點親情。

陳公看到這個被楚王擄去的侄女逃回來，還帶着已經亡國的侄女婿，瞪的眼珠子都要掉地上了。

小丫道：“叔叔，能先安排個房間讓子都休息嗎？其它的事我來跟你說。”

陳公命人帶着子都去了。小丫道：“叔叔，我跟子都要去塞外，想請叔叔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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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公又皺眉又跺腳，道：“好侄女呀，楚國的日子不好嗎？聽說楚王封了你做夫人，你何苦還要跟着這個小子去逃難？塞外的日子是好過的嗎？途中被楚王抓住了怎麽辦？”

小丫道：“叔叔，子都是我的夫君。而且，我們已經逃出來，就沒有回頭路了。”

陳公為難地想了一會兒，道：“你說吧，你要叔叔怎麽幫你？”

小丫道：“我們到塞外，還要途經好幾個國家，需要一份改換身份的通關文牒。”

“好吧。我命人給你們造一份陳國行商的文牒，你們明天喬裝一下再走吧。”

小丫稍稍松了一口氣。晚上，跟子都回到房間。先前他們在荒郊野外小憩，還沒覺得什麽。此時，房間裏只有一張床。小丫頗覺得尴尬。

子都察覺了她的神色，道：“你睡床，我睡地上。”

“子都，我……”小丫倚在床欄邊，有些無措。

子都抱了抱她，微嘆一聲，道：“我明白，咱們分開那麽久，又發生了那麽多事，想要找回從前在一起的感覺，總得需要些時日的。”

“對不起，子都。”

“好了。睡吧。”

一個床上，一個地上，其實都無心安睡。子都問：“婵娟，我們一定要去塞外嗎？”

小丫道：“如今中原分裂動蕩，哪裏都不安寧。只有到塞外，楚王才找不到咱們。”

“婵娟，塞外風沙苦寒。跟着我逃出來，你可後悔？”

“子都，我說過，咱們生死在一處。”

想到明天，子都有一種生死難料的悲壯。小丫更憂心的是，能不能躲過楚王的追捕。

忽傳來輕輕的叩門聲。小丫打開門一瞧，竟是她幼時的奶娘。數年不見，奶娘又蒼老了許多。小丫忙把奶娘讓進屋。

奶娘來不及跟她敘舊，道：“小公女，我聽說你回來了，就來看看你。小公女，你快走吧。”

小丫問：“奶娘，怎麽了？”

奶娘望了望外面，緊張地低聲道：“我剛才服侍小公子睡覺，聽到外間主公跟夫人說話，說楚國的使者找來了，要主公把你們交出去。主公怕事，跟夫人商議要答應楚國。”

小丫一驚，楚王竟然這麽快就知道她的行蹤了？

這個叔叔，可真是膿包！

奶娘抹着淚，道：“要不是奶娘身子骨不好，當年你出嫁就該随着你去，怎麽讓你獨自受了那麽多苦。”又指着子都抱怨道：“你呀，先主公和先夫人把小公女交給你，你怎麽就照顧不好她呢？”

子都赧顏，

小丫勸道：“奶娘，別說了，這些不是子都的錯。”

“好啦，我不說了，你們快走吧。”奶娘忍着心酸，把包袱塞給小丫，把她往外推。

小丫哽咽地叫了聲“奶娘”，與子都到後院悄悄牽出馬，連夜出城去。

到了宛丘城外一處山腳下，小丫停下馬，問：“子都，你可記得這是什麽地方？”

子都環顧一圈，搖頭不知。

小丫道：“這是我從小生活的山村，也是咱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

“我記起來了，就是那條河。”子都激動地指着旁邊一處河流，“那天我偷看你，掉進了這河裏。”

“那晚你在這河邊唱了大半夜的情歌。”

“你送了我一塊絲帕，我一直都帶在身上。”

憶起往事，竟忘了此時是在逃難，都陷入了不忍離開的懷念中。

直到聽到隔岸傳來喊話聲：“妫夫人，微臣奉大王之命，請妫夫人回去。”是楚王派來找她的兩名親信。楚王不想宣揚此事，只派了兩個人來暗中尋她。

小丫揚聲朝來人回道：“告訴大王，我不會回去的。他若相逼，就把我們一起殺了吧。”

“妫夫人誤會了。若非大王默許，妫夫人怎能輕易放走息候？大王吩咐，讓微臣不要為難妫夫人。息候既已平安，希望妫夫人能夠心甘情願地回去。”

原來楚王早知她帶走子都，才會追蹤的如此迅速。

小丫似有不信：“大王當真如此說？”

“絕無虛言。”

“這個……請容我考慮一下。”

子都心中一顫，問：“婵娟，你真要再回去？”

小丫悄聲道：“這是緩兵之計。跟我走。”

“去哪？”

小丫道：“這一片我最熟悉了，知道哪裏能躲藏。”

借着天色未明，小丫拉着子都，丢下馬，悄沒無聲地隐入樹林，進到後山，七彎八繞地來到一處山崖邊。

子都道：“沒路了？”

“跳下去。”

“啊？”

“相信我。”小丫推了子都一把，自己也跟着往下一跳。

子都哎喲一聲。然而身子還未落地，就被一個松軟厚實的草墊子給托住了，身子往下一窩，卻沒跌下去，還稍稍彈了彈。小丫也落在旁邊的草墊子上。

子都好奇地拍了拍坐下的草墊子，問：“這是什麽？”

小丫道：“這是一種蓬松草，從崖壁上蔓生出來的，藤蔓很粗壯有韌性，足以托住一個人的重量，草葉又很多很厚，所以不會摔傷的。”

小丫邊說邊朝下看了看，離谷底已經不高了，就直接跳下地。子都也跟着跳下來。

小丫道：“這是我從前貪玩，誤掉進來的一個凹谷，從外面是看不到谷口的。咱們可以在這裏躲幾天。”

不一會兒，果然聽到上面有人馬經過的聲音，卻沒發現這裏，很快就遠去了。

天色漸亮，子都環顧了一下谷底，有花有草，還有一眼泉水。子都道：“這個地方挺好，咱們就在這裏不出去了可好？”

小丫笑道：“這裏沒什麽吃的，只能先吃些野果子。而且，咱們又不會耕田打獵，帶着銀子在沒人的地方可怎麽活？”

小丫去找果子，子都跟着幫忙找，發現一簇蘑菇，剛要采，小丫忙叫：“別摘，鮮豔的蘑菇有毒的。”

子都驚吓縮回手。小丫道：“我記得這泉水裏有魚，不怕人，很好捉的。子都，你來捉魚吧。”

小丫用草藤編了個網兜給子都，子都撈了半天也沒撈到一條魚。小丫笑：“這樣魚都被你吓跑了，要輕輕的，看我的。”

小丫接過草兜去撈魚。子都拾了些柴草，拿火折子點燃了生火，折騰了好一會兒，火總算是生燃了，卻被嗆的咳嗽連連。小丫撈了魚過來，一見子都的花貓臉，笑的彎腰。

子都到水邊照了照，也忍不住笑。笑過了，子都又不禁沮喪，道：“我是不是很沒用，什麽都不會做。”

小丫道：“怎麽會？子都會吟詩作畫、彈琴譜歌，這些可比耕田打獵難多了。”

“可是離開宮中，這些都百無一用。你以後跟着我，就再不會有從前的好日子。”

“你不會的，我教你。咱們就婦唱夫随，如何？”

“好。”子都臉上笑着，卻有些神思不屬，學着小丫的樣子，叉着魚在火架上翻轉着烤。

小丫手中的魚烤到焦黃了，遞給子都。子都接過聞了聞，道：“這是我吃到的最香的魚了。”

子都撕了一塊，吹冷了冷，先喂給小丫。小丫張口吃了。子都又連喂了她幾塊，才自己吃了一塊。

小丫覺得子都如今有些不同。從前總是她把他當孩子寵，把果子剝好了殼喂給他吃。現在，子都卻會先照顧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