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愛人情人(1)
更新時間:2013-09-29 13:00:19 字數:5345
溫绛絮在酒店大廳看到了穿着紅色呢絨大衣的程菲,她的發髻放了下來,呈現一頭波浪的長發披散在肩上。何時她跑去做了頭發他卻不知道的?
他不喜歡女孩子頭發上有太多的化學元素,也不喜歡這樣冷豔成熟裝扮的她。緊緊地盯着她用着溫和的語氣安撫着等待已久的媒體。
恍然間,仿佛有着一種錯覺,似乎她作為秘書這麽久,是他最為滿意的一個呢。
“啊,溫總來啦。”眼尖的媒體發現了他,衆人紛紛起身迎接。
而他似衆星拱月般地被擁到沙發的主位上,周邊的照相機和攝影機早已經開機為他準備好。
程菲看到他過來了,便拿起包包要走,不料被他出聲叫住:“關于溫氏集團的問題,有些也可以由程秘書代為回答的。”
她硬硬地被留了下來,心裏惱怒着,臉上卻還是挂着禮貌的微笑。
采訪的空隙,她不停地低頭看手機裏的時間,這個時候溫雅她們應該已經出發了吧。
記得第一次的食言是因為學校裏舉辦一個元旦晚會,她是老師的得力助手,自然要忙進忙出的,等到忙完白天,等演員們都在臺上表演晚會時,她才想起來該去學校接女兒回家。
後來一次她約了盈盈和溫雅一起吃西餐,半路上堵車了,前方有交通事故。原本也不會趕上這一輪的,偏偏出門的時候學校有個老師叫住她辦事。
……
似乎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延續到現在,她還是沒有學會做一個稱職的好母親。要不是有好友的照顧,溫雅一定不會生活得這般快樂。
“程秘書,程秘書……”某個記者的叫喚讓她回過神來。
“嗯?”她沒有聽清剛才他在說什麽。
那個記者很有耐心地再問了一次:“請問麻雀變鳳凰的感覺是怎樣的,是否像是漫步在雲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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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原來是這種問題。
她瞟了眼保持沉默的溫绛絮,淡然勾出笑痕,“很好。”
除此她想不到別的詞。
“那是怎樣呢?”記者窮追不舍。
溫绛絮卻出聲了:“我倒覺得自己在漫步雲端。”他輕笑,成功引來了衆人的目光,“能與成熟冷豔的程秘書戀愛,我覺得很幸福。”
“嘩——”人群裏發出大大的響聲,看來這個女子真不容小觑,能讓冷漠嚴肅的溫绛絮說出這些話來,是否表示她在他的花名冊上是特別的?“請問二位何時結婚?”
程菲詫異,不知怎麽回答。
“等我們喜事到的時候,一定不會忘記發喜糖給你們的。”溫绛絮答得很自然,還伸手攬住了程菲。
這一點更加大跌衆人眼鏡。
天啊,這是真的嗎?
訪談一結束,程菲就匆匆想走,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
但郁悶的是手機沒電了,包還在房間裏,又折了回去。
等到再次出酒店大門,發現已經中午。
“我們談一談。”溫绛絮站在門口,“進去吧。”
她想也趕不上了,便道:“去餐廳吧。”
她脫了外套坐在他對面,看着他輕巧地點菜。無心吃東西,便點了咖啡。
“溫雅是我女兒。”他單刀直入,眼神裏是肯定而不是疑問,“當時你有了孩子?”
他這一句話包含了她所有想要隐瞞的秘密,他知道那年她和他發生了關系,也知道她的女兒就是他的。
但是過去為何裝作什麽也不知道?只是在再度與她發生了關系之後,才攤牌?
“是。又怎樣?”她眯起眼睛,波浪的秀發長長地随她的動作而慢慢飄動,在昨天下午她就抽空去弄了頭發,想要改變自己的形象,也希望換一個發型。
只不過平日工作都是挽着發髻,有沒有卷發其實也看不出來了,“總經理想說什麽不妨直說吧。”
他淡淡的眼眸似含煙般的迷蒙,“你要什麽?”
“你覺得我會要什麽?”她冷笑,如果真圖他什麽,當初就不會隐瞞,而是直接跑到他面前把孩子遞給他了。
“一樁婚姻,或者……整個溫氏?”他的手指勾着咖啡杯,似在深思。
“嘩。”一杯溫咖啡潑向他的身子,程菲氣憤地放下杯子,拿起椅子上的大衣,“很早前我就說過,你不一定就是最好的選擇。”
他以為他是誰?
她程菲為了一個集團,為了一個婚姻斷送自己的青春?笑話。
心裏苦澀一片,匆忙離開。
腳步卻似生了根般的沉重。
他跑了出來,攔在她的面前,“事情解決了再走。”
“解決什麽?”她揚起臉,高傲似孔雀,“你明知道了一切為何還要等到現在?你就是在報複我當年先你離去嗎?還是覺得我偷了你的種讓你覺得必須羞辱我一番才會覺得好過?”
他額頭的青筋似要爆裂出來,“我沒那個意思。”
其實他也不知道為何會說出那樣的話,原本他只是想把那個當引子,好好攤開的。
“你想要回女兒?”她猜測,神色不定。
他搖頭。如果他只想要女兒,從一開始知道的時候就會用法律手段取得了。
她微微放下心來,只要他不是想帶走溫雅,一切都好談,“那我們還要談什麽?”
“我想既然我們昨晚都已經……”他微遲疑,“不如就做實質的情人。”
她的唇角嘲笑地對着他,手裏握着的大衣被狠狠拽緊,如果不是在公衆場所,或許她會忍不住脫下高跟鞋敲他的頭,“總經理,我想你沒健忘到之前說過你不想讓某種關系牽絆我們吧?”
她背過身去,“不過是一夜,我們好歹也是過了十八歲的成年人。這種游戲,你早就玩膩了不是嗎?”
說完就朝外面的出租車走去,酒店門口的車子比醫院的好打多了。
坐在車子裏,司機看着她微紅的眼眶安慰道:“小姐,失戀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想當年我失戀了第二天照樣起床開車。”
她沒有應答,頭靠向窗外,景物一處換一處,心裏卻只有一個人的影子。
手機裏傳來短信的提示聲。她低頭翻看,“晚上一起回祖宅吃飯。”
後又進來一條,“別忘記原先的協議。”
她緩緩閉上眼睛。
協議,她原以為可以做到很完美,可以掩飾得很好。她對他的愛意,他問她要什麽,以為她要的都是那些看不上眼的東西嗎?不如……放棄了吧。愛,真的是一種奢侈的東西。
溫绛絮沒有把握程菲是否還願意配合他來演戲,但當他下班開完會後發現她在門外等,心裏一陣莫名的驚喜,“走吧。”
她一路上都很沉默,沒有講過一句話。
直到進祖宅的前一刻,她才說了一句:“在協議沒有結束前,我會演好職責的。”
但她不知道原來來祖宅吃飯,不是平日的聚餐,而是董事長安排給溫绛絮的相親宴。
她面對着桌前已經坐着的淡笑女子,俏麗的短發散發着青春與清新的氣息,一臉洋溢着女孩該有的柔美。
吃了飯,她配合地要求溫绛絮送她回家,卻被董事長指派溫绛絮送那個女子回家,而她被請到了書房。
“知道那個女孩是誰嗎?”董事長坐在她的對面,一臉的慈祥,眼神卻透着嚴苛,“她是绛絮未來的妻子,鄭笑笑。”
程菲低頭沉默,手指不經意地絞纏到一起。沒有了他的舞臺,她不知道該怎麽去演。
“程秘書和绛絮也有一段日子了吧?”
她擡起頭,眼眸裏倒映着董事長清明的臉,點點頭,“嗯。”
她沒有刻意去記得那個開始的日子,也沒有去數因為那個協議兩個人過了幾天。但是在內心某個陰暗的角落裏,卻實實在在地刻錄着他每個側影正臉的表情。
“你愛他嗎?”董事長沉穩的聲音似帶着慈父的光輝,卻直截了當地講,“還是愛他的錢或權?”
她倒吸一口氣,沒想到他會如此直白,而且開門見山。她啞然,不知該如何回答。
“绛絮是第一次在我面前說他有女朋友這事,你也知道他曾經過往的豔史,他從沒認真過。”董事長似頗有深意地望着她。
如果他之前有對誰認真,也不會一直單身到現在需要她來陪着演戲了。
“程秘書,你有個孩子吧?”忽然,董事長轉了話題,一雙眼直愣愣地盯着她的臉,“一個四歲孩子的母親,對嗎?”
她似沒有太大的震驚,畢竟溫绛絮能查到的事情,他的父親也能查到,這很容易,“對,我有一個女兒。”
他沒想到她會如此坦白,甚至沒有反駁或解釋,眉眼一挑,“在我調查的資料裏顯示你高三的時候休學,執意要做一名單身母親?”
是,當時她無法兩者兼顧。
很多人都以為她瘋了,因為天才和瘋子只有一線之隔,但是她迎着那麽多雙不解的目光,終究還是咬牙承受下來了,心裏為的只是那一抹揮之不去的身影。
“你很愛那個男人?”他問。
她微愣,随即明白過來董事長口中的人是指溫雅的父親,“我……”
“如果是,你為何現在不和他繼續在一起?如果不是,你為何招惹绛絮?”直視她的遲疑,他直截了當地講,“程秘書,你也知道我們溫家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就算摒棄門當戶對的老套,也會注重對方的形象。”
他的目光炯炯有神,逼視得她快透不過氣來,“而你程秘書,在年少的時候做了一名單身母親,孩子沒有來歷,這樣的生活作風真的很難讓人茍同。”
底下的一雙手緊緊拽着自己的衣服,似要擰出水來般的用力,她偏着頭,燈光打不到她垂下的雙眸,“每個人都有自己可以選擇要過的人生,不是嗎?”
似在反問他也在問自己,當初那麽沖動,那麽莽撞,在過了五年後的現在,是否開始後悔?後悔那些沒有期望的盡頭,渴望那些溫暖的陽光卻久久不肯降臨到她的身上。
而她,到底想要什麽?
“程秘書,你想要什麽?”董事長緩緩又開口,“每個人都擁有不同的人生,而我希望除了你安排自己的人生裏多一個溫绛絮外,其餘我都可以幫你完成。”
她的嘴角慢慢綻放出一絲淡笑,帶着一絲冬日的寒冷,“如果我說除了他,我什麽也不要呢?”為什麽每個人都在問她要什麽,卻從不想她可以要什麽?
“那你就看看雞蛋碰石頭,誰會贏吧。”他的語氣漸漸加重,但仍舊維持着一股天生的威嚴,“程秘書,你還有一個孩子要養育,而你的朋友也是一家幼兒園的老師,如果……”
“你別想動她們。”她急忙開口,眼神銳利地刺透燈光下的光芒,“她們與此事無關。”
“那程秘書,願意成全绛絮跟笑笑嗎?”董事長似微有滿意與等待地詢問。
她……能說不同意嗎?
況且,溫绛絮與她,原本就不存在堅實的感情。想來真可笑,她不過是一個演戲的情人而已,為何獨自留在這裏備受譴責與威脅,而那個罪魁禍首卻陪着那位可愛的小姐相談甚歡?眼裏慢慢凝聚了一股無法言喻的苦楚。
她慢慢讓握緊的拳頭松下來,似早就料到可能會面對這樣的場面,只是沒有想過自己的表現會如此差勁。
或許在不知不覺間,她把內心真實的感情也連帶地宣洩出來了吧。
“董事長,你也是商人,知道我們商人之間談交易總是有條件的。”她冷靜下來的心,變得堅硬無比,迎着他微困惑的眼,她淡淡地扯起一抹笑,“讓我離開溫绛絮,我沒有意見。我的條件很簡單,我本就是國貿專業的,我想做外貿部長,你看如何?”
既然他認為自己是唯利是圖的人,就讓他繼續這樣相信吧。
董事長的眼,微微一閃。沒有接話。
她站起來,朝他微微點頭,“恕我無禮了,何日你兌現你的承諾,我也會識時務地離開他。”
他看着她離開書房,把門關上。視線漸漸下調,然後從抽屜裏找到一個黃色的檔案袋,裏面是他近日來調查的資料,她一個普通家庭的女孩,因為IQ過高而去國外留學,也因此莫名懷上了孩子,可孩子的父親至今卻是個謎,“如果沒有孩子,她還是無可挑剔的。”
但是溫家是何等的有頭有臉,這樣的事情,就算他允許,輿論的壓力也不會放過自己的兒子。
希望他這個決定沒有做錯。
程菲慢慢踱步走出溫家,街道上有些冷。她沒有接受司機相送的提議,只走着攔出租車。直到坐進一輛車裏,她無表情的臉才開始崩塌,淚水漸漸覆蓋上她的臉。
一滴,兩滴,一行,兩行……
淚水就這樣凝固在她的臉上,不肯散去。
全世界的人都會認為她是一個唯利是圖的女子吧,包括那個男子。他知曉了一切,卻裝作什麽也不知道。他的父親知道了她最不為人知的過去,卻獨獨漏了查她當年的一夜情人是誰。
不過就算查也未必可以查到。當年的事情,除了她和盈盈,就只有溫绛絮知道。想起他,心又莫名地揪起來。
如果告訴他,她所做的一切,都只因為……愛他。他會信嗎?
信了,又如何?
她擡手撫去眼角未幹的淚滴,似很疲憊地蜷在副座上,阖眼假寐。